蘇麗言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太夫人已經給她撩撥得眼見快失去了好臉色,她要是再繼續下去,雖然那口氣是出了,不過最後這太夫人一狠心撕破臉皮,如那些不顧臉面的潑辣婦人般,拼著自己一時名聲不好聽,就是不同意她的要求,那她到時可真是哭都沒地兒去,見太夫人沒好氣,也不計較,微微抿了抿嘴,這纔有些惶恐的跪了下來:
“孫媳不討太夫人喜歡,是孫媳的錯。”她說完,看太夫人鐵青的臉色,沒等她開口,連忙又道:“孫媳自知愚鈍,也不敢再惹太夫人生氣,孫媳就告退了。”
這一次,太夫人連話也沒說,只是衝她揮了揮手,顯然是已經忍耐到極致了,根本不待見她。蘇麗言正中下懷,此時她早就有些餓了,中午和元鳳卿一塊兒用飯,沒吃什麼東西,到如今這個時辰,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見太夫人揮手,連忙又衝她行了個禮,也跟大夫人徐氏福了臉,衝元鳳舉和元鳳鳴也微福,才恭敬的要倒退出去。
雖然麻煩了些,不過蘇麗言不想讓人在這樣的小事兒上挑出錯來,寧可自己麻煩一些,也不希望被人家抓到小辨,這些小事兒做得尤其的細緻,正準備退出間,誰知大郎君元鳳興也跟著開口道:
“孫子也想回房溫書,就不耽擱奶奶您休息了。”一道略有些低沉中透著陰鷙的男聲響了起來,聲音太過低沉,給人一種心裡不適的感覺,是大公子元鳳舉的聲音,這還是蘇麗言第一次聽到他說話,光是聽他說話,就能想像得出他的長相。這元家三公子都遺傳了大老爺元正林的好樣貌,這徐氏雖然長得也不差,但最多是清秀而已,幾個孩子幸虧都像了父親。
不提俊美得不似真人,五官最爲精緻,如同藝術品般的元鳳卿,大公子元鳳舉也是個百裡挑一的美男子,但他身上少了元鳳卿身上那股堅毅,一看就是男兒本色的冷峻氣,反倒是多了絲陰柔的味道,倒像是男生女相,要是放下頭髮,極容易就讓人誤以爲他是女兒身,就是蘇麗言一大早在請安時,看到這位大郎君,還險些以爲他就是大少夫人了。
而二少爺元鳳鳴則是個文弱書生式的人物,好似在懷他時,大夫人的身子受過損傷,因此這位二公子出生時,也不過兩三斤重,換到現代時的算法,一斤十六兩,也不過是不足五斤的嬰兒,患有天生不足之癥,看起來臉色青白,隨時氣喘吁吁供氣不足的樣子,好似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倒下般,還沒說話,就能聽到他喘氣的聲音,讓蘇麗言有時光是聽見他呼吸,就覺得心裡滲得懂。
這位大公子在元家一向備受看重,雖然太夫人最寵的是元鳳卿,不過對這大孫兒卻是多了絲看中,因此聽他說話,連忙就點了點頭:
“鳳舉看書是認真,不過也要仔細自個兒的身體纔是,這書哪是念得完的,可身子同兒要小心了,如今天寒地凍的,過會兒讓你身邊的銀環給你送些上好的霜炭去,還有敏兒,身子骨兒弱了些,讓她身邊的那小丫頭好好照顧著,可別涼了,那不是說著笑的,要仔細著身體。”說完,拉拉雜雜的吩咐了一大通,蘇麗言站在遠處聽著,嘴角邊不由就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太夫人並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是說完了大孫兒,又忍不住轉頭衝著臉色青白交錯,一看就知道病態十足的元鳳鳴,有些關切道:“鳳鳴也是,身子差,就不要出來了。”她說完,看了看不遠處的蘇麗言一眼,嘴角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既然鳳卿的媳婦也開了小廚房,鳳鳴身子不好,也在院子裡頭開一個,隨時給備著。”
此時,她倒不說要節約爲本的話了,所幸蘇麗言知道這太夫人本來不喜自己,因此也毫不意外,對於她明明是不待見自個兒,所以自個兒才提了要建小廚房,被她說成了這麼個模樣,也不顯惱的樣子,更讓太夫人心裡不喜,又囑咐了元鳳鳴好大一通,大夫人徐氏臉上倒是真露出感激之色來,顯然對於太夫人不管是何想法,但太夫人關心她兒子這一手,大夫人心裡倒真真是感激領情了。
看他們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樣,冷冷站在一旁的元鳳卿,就如同冰雪裡遺世而獨立的一株冰蓮,早被人忘到了腦後頭,也不知道這一大家子人是真忘了這個小兒子,還是無意中只是忘了他。蘇麗言抿了抿嘴兒,對於自己將他比喻成冰蓮一事兒不由有些好笑,但想到元鳳卿絕美的容顏,以及那冰冷的氣質,這麼形容他倒也沒什麼錯。
“咳咳……咳……孫兒,謝太夫人關……咳咳……咳咳咳……”二郎君元鳳鳴沒說完,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坐在他身邊如同木頭人般的二少夫人趙氏動作極之熟練的從兩人坐著的椅子下頭抽了個青磁痰盂出來,木然的捧在他面前,元鳳鳴這下子沒忍住,一下子又咳又吐的,他身旁的二少夫人趙氏也不見噁心,只是如同木偶人般,不止臉色沒變一下,連眼珠子都沒怎麼轉動。
元鳳鳴這下咳嗽,好似引發了全身的毛病一般,到最後險些膽汁兒都快要吐了出來,屋子裡一股酸臭味兒,蘇麗言鼻子微微皺了皺,也有些忍不得,只覺得胸口間一陣翻滾,好似也要跟著吐出來,連忙就行了禮,看屋子裡因元鳳鳴的事兒亂成一團,她趁機和蘇玉出了裡屋。
外頭一股涼風迎面撲來,吹走了鼻間的酸臭味兒,乾嘔了兩聲,蘇麗言鬆了好大一口氣,聽到屋子裡頭太夫人還在‘心肝兒’‘肉兒’的痛呼著,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臉上神色靈動,少了之前的木然之色,眉宇間的清麗好似活過來了般,眼睛看起來有神了不少。屋子裡悶臭異常,又點著許多燭火,更是將那味道薰得令人難以忍受,她這麼出來,雖然有些沒良心,不過太夫人又沒真將她當作自己人看,她又何必留下來,去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蘇玉更是誇張的喘了兩口氣,蘇麗言正想說什麼時,背後突然覺得一涼,好似有種被狼盯上的感覺,心下一驚,連忙就轉回頭,卻看到俊美冷漠的元鳳卿正站在門口處,穿著一身淡藍色錦袍,目光深邃,悄無聲息的,好似暗夜裡的一隻豹子般,優雅而又危險,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站著看了多久。
蘇麗言心裡微不自在,只是臉上卻是笑靨如花,見元鳳卿眉眼間像是結了層冰霜,微微頓了頓,這才讓蘇玉扶了自己,忍著身子的不適,上前柔聲道:
“夫君,您怎麼也這麼快就出來了?”說完,蘇麗言臉上露出蒼白之色,勉強笑道:
“妾身身子不適得很,深恐染給了二伯……”眉頭不由顰了起來,一股嬌弱之態,這不適倒也不是假裝的,七分是當真受不了,三分是不願意湊熱鬧,更何況她身子十分不適,本來站立也都不穩了,這元鳳鳴瞧起來咳得很厲害,她要在裡頭,估計得站上好一陣子,蘇麗言如果是身子爽利時,自然是願意多站一會兒,讓人家有個好印象,可如今她本身就有些不舒服,再站下去,過會兒說不準太夫人要將這元鳳鳴身子不適的事兒賴到她身上,那可就真是多出來的事了。
元鳳卿點了點頭,並沒有不悅的樣子,雖然他臉是一樣的冷淡,不過蘇麗言就是覺得他如今並沒有因爲自個兒不在屋子裡呆著,同樣憂心他兄長的病情而發怒,想來這人也是個表裡如一的人,性情這般的冷淡……心裡胡思亂想著,元鳳卿已經用特有的冰冷語氣說道:“你瞧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我陪你回屋歇著,二兄那兒,想必祖母和母親不會怪罪你的。”他淡淡的話說完,頭也沒回接著道:“銀紅,去跟太夫人回一聲,三少夫人身子不適,我陪她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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