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悠閑生活
開始時葉盈玉給父親葉明俊哭訴,可是幾個老嬤嬤滿臉嚴(yán)肅的睜著眼睛說瞎話,說她們沒打,她要脫了裙子給葉明俊看,葉明俊會被這幾個嬤嬤說得頭也抬不起來,最后只能落荒而逃,沒人能救得了她,而更恐怖的,則是葉明俊一走,她就會遭到更嚴(yán)厲的對待,不止是打PP,她還發(fā)現(xiàn)這些嬤嬤還會在吃食以及各種用度上虧待她,說到底,她再狠也不過是一個三歲不足四歲的小女孩兒,會的手段只有那幾樣,粗暴而簡單,以前對待那些膽小的丫頭有用,可如今面對幾個宮里出來的老油條,她是絲毫力氣也使不上。
沒兩個月時間,她表面就至少變得乖巧了許多來,心里卻是更怨恨了些,但不管怎么樣,明繡此時是心里稍感舒服了許多,不管她如何蠻橫,只要表面能看得過去,她也就舒坦了,至少她背地如何,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而周敏就沒女兒這么好待遇了,她才兩個月時間,被折磨得快脫了形,這些嬤嬤看著慈祥好相處,實(shí)則心狠手又辣,不是省油的燈,陰損得厲害,既不打她也不罵她,可是種種手段讓她說不出話來,最近常常喊不舒服,又要請大夫又要抓藥的,弄得廚房早已經(jīng)對她不滿了,又開始私底下暗自的報復(fù),除了嬤嬤們克扣的東西之外,這廚房還得克扣她一回,伙食跟不上了,精神壓力又在那兒,迅速瘦下來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
已經(jīng)快到七月了,幾年沒到的隆盛帝,這回攜家?guī)Э诘挠诌^來渡假了,明繡聽到這消息時,喜出望外。她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和兒子相處到有一個月以上,這回隆盛帝回來,她至少是能時常看到兒子。不高興才怪,還沒到七月時,就早早的將一些東西又準(zhǔn)備好了。在幾年前有刺客來時,房子又多修了好幾套。不怕住房緊張的問題,隆盛帝等人住的房子幾年沒來,她趁機(jī)又讓人重新給擴(kuò)了一大半面積出來,兒子周瑞寧住的地方也是這樣,這兩套房子修得漂亮又精致,十足現(xiàn)代感,周敏眼饞過好幾回。但她沒膽子打隆盛帝住處的主意,可是卻攛掇著女兒過來鬧過幾回,想搬到周瑞寧那小院去住,不管葉盈玉又哭又鬧滿地打滾的使?jié)姡骼C一直沒同意她的要求,因此才讓葉盈玉母子更加對她生出不好的心思,以致這回鬧得這么兇。
周瑞寧如今已經(jīng)是半大小孩兒了,雖然還不足十歲,但身上那股沉穩(wěn)冷淡勁兒,卻是叫人看了極容易忽略他的年齡。明繡看到兒子來,自然是很高興的,深怕自己哪點(diǎn)沒做好,皇后也是幾年沒過來。來了歇息一日,第二日隆盛帝跟鄭老道等幾個男士圍了一堆,而皇后則是拉了兒媳婦坐在園子里頭聊天乘涼,兩婆媳已經(jīng)好幾年沒這么坐一塊兒悠閑的聊天,皇后已經(jīng)是三年沒過來明繡這邊了,這回一來就住著不想走了:
“幾年沒來了,這兒變了好大樣子。昨兒來時,看到一個小湖,是以前那池改的吧?”許多地方都重新翻修過了,園子正中間原本那個天然的小泉口,被明繡擴(kuò)大了些,里頭還灑了幾尾魚苗,種了些蓮花,還建了涼亭,是平日周臨淵最愛去的地方,偶爾閑暇時,就愛拿個釣魚竿過去坐上一會兒時光,不管能不能釣得到魚,至少心情平靜一些,皇后昨日來時看到過一回,這會兒想起還覺得挺喜歡的,那水一看著就清徹冰涼,看得人心里頭暑氣都消了不少。
“娘親您倒是眼尖。”明繡也沒夸皇后好記性,這說法一般是夸上了年紀(jì)的人的,說到皇后眼尖,果然就見她笑瞇了一雙眼,滿臉歡喜的樣子。明繡也微微笑了笑,接著將自己改了小樓的事說了一遍,雖然刺殺的事情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報到了宮里頭,四皇子人都死了,不過這會兒說起當(dāng)年的事,皇后還心有余悸,想到還有些不滿,反正身邊只有婆媳二人,她也不用端著宮中的架子,恨恨罵了一句:
“那人死了,還留了作怪的。”那人自然說的是馮氏,明繡心里清楚得很,卻沒有再接下話去,畢竟這兒雖然不是宮內(nèi),不過說話也怕有隆盛帝的忌諱,任由著皇后發(fā)泄不是法子,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娘親,兒媳改的小湖如今可是荷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夫君特意讓人給搬了幾株極品并蒂蓮過來,淡紫色的,可好看了,那湖邊坐著也涼快,咱們不如在那邊去坐坐?”
皇后聽了也有些意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婆媳站起身來往小湖邊走,只走到半路,突然前頭一個丫頭慌慌張張的就沖了過來,腳步都凌亂了,滿臉焦急害怕之色,哭得稀里嘩啦的,明繡一見,眉頭就微微皺了皺:“怎么跑得這么快,慌慌張張的,哭什么。”她平日并不嚴(yán)厲,對下人雖然算不上多么親厚,可是也不虧待,又從不動輒打罵,算得上是個好主子了,這會兒聽她問話,那丫頭也是愣了愣,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反倒哭得更兇,春華皺了皺眉頭,看了明繡一眼,幸虧她和皇后也沒發(fā)怒,這才連忙上前拉了慌亂的小丫頭問話,只是那丫頭悄悄話還沒說完,春華臉色就跟著變了,身了抖了抖,竟然險些摔倒了,明繡這下可有些奇怪了,心里也涌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來,春華回來時,沒等她開口,就連忙問道:
“怎么了?”
“夫人,皇太孫落水了。”
這話如石破天驚一般,直接將明繡和皇后兩人都震得半晌回不過神來,明繡一下子就變了臉色,拉著春華道:“你說什么?”
春華又將那小丫頭回的話再說了一遍,原來周瑞寧之前在小湖那邊掉進(jìn)水里了,這會兒雖然已經(jīng)被人拉了上來,不過也喝了幾口水,幸虧他從小習(xí)武,身子被鄭老道調(diào)養(yǎng)得壯實(shí)。這會兒人救上來之后御醫(yī)令診斷已經(jīng)沒了大礙,不過這會兒人還沒醒就是了。明繡聽完急得嘴唇上火,也沒顧得上問是怎么回事。就先急匆匆的提了裙子往周瑞寧小樓那邊跑去,皇后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同樣也是滿眼焦急之色。甚至跑得比她還要快。
這幾年周瑞寧養(yǎng)在宮里頭,極大的安扶了皇后思念兒子的痛苦。這會兒焦急擔(dān)憂,不在明繡之下,兩人一路跑,那小丫頭也跟在身邊,一邊詳說情況,等到了周瑞寧院子時,明繡已經(jīng)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這會兒周瑞寧也已經(jīng)醒了過來,明繡滿臉鐵青,皇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那賤人!”半晌之后,她才從牙齒縫間溜了這么一句話出來。
原來今日落水,是因?yàn)殒?zhèn)南王小世子過來找周瑞寧玩耍,這些年來鎮(zhèn)南王世子雖然已經(jīng)十三歲了,不過他從小就跟周瑞寧交好,再加上有鎮(zhèn)南王示意,兩個孩子倒是難得合得來,每回周瑞寧來時。鎮(zhèn)南王家小世子都要過來同他玩耍,今日兩人是專門走到小湖邊要釣魚的,結(jié)果卻遇著了快滿四歲的葉盈玉,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宅子里又只得她一個孩子,平日就嬌橫,沒想到遇著兩個不理睬她的,這姑娘最近一段日子來被幾個嬤嬤壓得喘不過氣,俗話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她不是不想爆發(fā),而是全忍心里了呢,這會兒聽到周瑞寧是明繡姑姑的孩子,當(dāng)下單方面的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一想到自己就因?yàn)槊骼C才有了如今的苦日子,再加上明繡又惡毒,連自家的房子也不準(zhǔn)她去住,偏給眼前這孩子留著,又想到明繡罵她,當(dāng)下恨從心頭,惡從膽邊生。、
葉盈玉也是個有心計的,雖然她心計不高,可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姑娘會使這樣惡毒的法子,她只是天真單純的想著,自己以往也處罰過丫頭,有時也死過人,自己母親都悄悄的讓人拖出去埋了,也沒人知道,這讓她膽子更大,想著周瑞寧死了,他的東西就是自己的,自己母親說過,姑姑就得這么一個兒子,要是他死了,姑姑的一切就是父親的,父親又只得自己一個孩子,豈不是自己的了!她一想到這兒,就跟周瑞寧套著近乎,周瑞寧雖然年紀(jì)小,心眼兒也多,卻沒想過一個小女孩兒,原本該是天真活潑的年紀(jì),誰知她卻假裝摔倒,周瑞寧從小也是被教導(dǎo)過陰謀論的,但宮中沒有同年紀(jì)的小孩兒,他也沒想過其它,只想著自己母親得一個侄女兒,舅舅也得一個孩子,根本沒想過防范,要救她時,反倒被她推了一把,一時不察,竟然摔進(jìn)了水塘里頭。
鎮(zhèn)南王小世子也不會水,那丫頭推了人之后,滿臉猙獰之色,還撿了一旁花壇里的泥塊,一看周瑞寧掙扎著從水里伸出頭來,就拿泥塊砸他,也不知道小小年紀(jì),哪來這么狠毒的心思,幸虧旁邊鎮(zhèn)南王小世子還在,當(dāng)場制止了她,要去拉周瑞寧時,一個沒注意也被這丫頭推了進(jìn)去,他年紀(jì)大,可是葉盈玉身子胖碩,力氣也不小,本來站在岸邊身子傾斜的,還真被她得逞了,這丫頭自個兒后來就溜溜的走了,幸虧她身邊的一個丫頭害怕闖出了禍?zhǔn)聝海ㄖ嗣骼C這邊的人,才有人將周瑞寧二人拉了起來。
明繡一聽到這兒,氣得渾身發(fā)抖,看著滿臉蒼白已經(jīng)換過衣裳,可頭發(fā)還半濕的兒子,她一時間說不出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一旁還躺著同樣喝了不少水的鎮(zhèn)南王小世子,鎮(zhèn)南王夫婦滿臉的鐵青,不過礙于明繡,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隆盛帝抿著嘴,看了兒子一眼,也沒開口。
“先煮碗姜湯袪寒。”御醫(yī)令給兩個孩子診過脈之后,才頂著滿場安靜的壓力,說了這么一句話,雖然是夏季,不過那小湖的水本來就是泉水,冰涼涼的,掉進(jìn)里頭這么一會兒時間,兩個人又都是孩子,萬一給染了風(fēng)寒,這會兒夏季本來天熱,就怕轉(zhuǎn)成風(fēng)熱,到時反倒麻煩。
明繡聽了這話,連忙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命人連忙去準(zhǔn)備東西,又見御醫(yī)令開藥,周瑞寧醒了,眼神有些閃爍不定的樣子。明繡突然間覺得胸口悶疼得厲害,不敢看兒子的目光,深呼了一口氣。折轉(zhuǎn)身出了屋門來。
樓下卻傳來腳步聲,明繡站在陽臺上頭,探頭去看時。卻見葉明俊急匆匆的趕過來,正要上樓時。抬頭看到她冷淡的臉,愣了一下,連忙就要往樓上走,一邊問道:
“皇太孫落水了,這會兒好些沒有?”他臉上帶著擔(dān)憂著急之色,顯然是得到了消息,明繡心里覺得諷刺。不知道兩兄妹怎么就走到了這樣的地步,她搖了搖頭,示意葉明俊不要上來,回頭看了屋里亂糟糟的一眼,想到剛剛隆盛帝的沉默,以及婆婆臉上帶著的隱忍,要不是顧忌自己的臉面,估計他們二人早忍不住了,自己怎么就能忍耐周敏母子這么長時間呢?如今兒子險些命都去了,就算是再欠葉明俊親妹妹一條命。這會兒也可以還得差不多了。她低頭,忍著滿眶的眼淚,自個兒往樓下走了去。
葉明俊摸不著頭腦,看妹妹臉色淡然的樣子。雖然低著頭,不過他仍舊眼尖的看到她臉側(cè)的濕意,心里緊了緊,也沒問她為什么不讓自己上樓,心里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濃了起來。
“大哥,沒事兒了,他們已經(jīng)醒了。”
“他們?”葉明俊敏感的察覺到明繡話里的不對勁兒之處,看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突然間慌了起來,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干巴巴的問:“除了元兒,還有誰也落水了?”
“二叔的小孫子。”明繡嘆了口氣,別開了頭:“大哥,咱們分家過吧,要么你帶著妻小回京去住,要么這兒讓給你們,我跟臨淵哥哥回京去住,看鄭爺爺愿意住哪邊……”
“渾說什么,怎么又說起分家的事情來了?”葉明俊是真的火了,三番四次的妹妹都提分家,這會兒孩子落水了,又提分家,這幾年來他都不怎么敢見她,這會兒怎么一見面,又提這事兒?以前都好好兒的,這會兒怎么變成了這樣?
明繡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了起來:“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么?孩子落水我知道你著急,那小湖如果不喜歡,給填了就是,何必說這樣的氣話來,就是住一塊兒,難道你說要填,哥哥還能不同意嗎?”葉明俊急得上火,看著明繡,眼里帶著難受,聲音也低沉了起來。
明繡看著他,已經(jīng)快三十歲的人了,面龐越發(fā)沉穩(wěn),可是眼里卻帶著一絲疲累,她心里一酸,可時卻勉強(qiáng)自己忍了下來,葉盈玉將自己兒子害得這么慘,她做母親的憤怒得無以復(fù)加,這會兒根本沒有要替她掩飾的意思,看葉明俊還蒙在鼓里,直接就開口道:“大哥是不知道元兒和二叔家的小孫子是怎么掉水的吧?”她看了葉明俊一眼,葉明俊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來,動了動嘴唇,沒說話,明繡卻是沖他微微笑了笑,眼淚滑了出來:“葉盈玉將他們兩人推下去的,大家都是親人,不知道葉盈玉怎么狠得下這樣的心,多的我也不說了,大哥帶著賀氏回京,我想還能保住性命,你也知道皇上是容不得元兒出一絲差錯的,該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有數(shù)了。”
四皇子朝周瑞寧動手,還沒讓周瑞寧受傷,他是隆盛帝的親兒子,隆盛帝也動了手,葉明俊不過是周臨淵的外戚,他的一個丫頭片子,隆盛帝的怒火手段可想而知。葉明俊打了個寒顫,不過他卻不是為了明繡所說的性命問題,他而是聽到是自己一向捧在手心上的女兒闖了這樣的禍,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識的反駁:
“不,不可能……”
“也許不可能吧,我們家元兒的性子我清楚,二叔家的小孫子我也知道不是個撒謊的人,只是葉盈玉從小心狠手辣,做出這樣有傷天和,不顧人命的事情來,恐怕不得善終,大哥你們一家走吧,葉盈玉肯定是走不了的,她雖然年紀(jì)不大,但做錯事還得付出代價,你現(xiàn)今還沒子嗣,回頭我會給賀氏準(zhǔn)備一些補(bǔ)身的藥材,如果懷不了,明年選秀,我會求太子進(jìn)宮讓父皇,賜兩個姬妾下來。”說到這兒,她已經(jīng)是下定決心了,看了葉明俊一眼,沒有再說話,自個兒轉(zhuǎn)身朝樓梯走去。
葉明俊看著明繡決絕的身影,嗓子哽得說不出話來。看著明繡的背景,站在樓下半晌都沒動一下,渾身像是僵硬了一般。說不出話來,也動彈不了,只是一直想著她離開的腳步。以及之前垂頭說話的陌生樣子,還有那輕微的腳步聲。
回到房里時。周瑞寧已經(jīng)在和周圍人說話了,鎮(zhèn)南王小世子年紀(jì)大些,他又后落水,嗆的水不多,這會兒除了臉色白些,頭發(fā)還有些濕之外,幾乎沒什么異樣。鎮(zhèn)南王夫婦臉上也露出微笑。看到明繡進(jìn)來時,眾人愣了一愣,周臨淵看她臉色,上前來牽了她手,雖然在眾人面前,不過這會兒明繡心里難受,也沒掙扎,反倒是周瑞寧,坐沙發(fā)上頭沖明繡親昵的笑了笑:
“母妃。”
看他沒有怪自己的意思,明繡心里一松。走了幾步,上前抱著他哭了起來,周瑞寧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拍著,一邊細(xì)聲的安撫。看到兒子懂事的模樣,再想到今日的事情,明繡越發(fā)憤怒,更加堅定了不會放過葉盈玉的心,就算她才不到四歲,可這么小就能做出這樣心狠手辣的事情,保不準(zhǔn)往后長大了,做的更加惡毒。
隆盛帝給兒子使了個眼色,看周臨淵若有似無的點(diǎn)心,心里才松了口氣,不過到底還是忍不得,一想到馮氏留下來的兒女,心里就梗得慌,沉著臉,半天沒說話。
也許是葉明俊回去責(zé)問了葉盈玉,她自然是不會承認(rèn),但她身邊的人知道這事兒鬧大發(fā)了,她要是像以往一樣耍混根本是行不通的,此時墻倒眾人哪還有不推的道理,她雖然不承認(rèn),不過當(dāng)時一起的丫頭看見了,卻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葉盈玉當(dāng)場面露兇光,葉明俊頭回看到自己捧手心里的女兒露出這樣的模樣,原本不肯相信的,倒是當(dāng)場相信了大半,整個人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不過卻強(qiáng)撐著身體讓人將葉盈玉給捆了,要給明繡送去,讓她填命。
葉盈玉哪里肯這般容易就認(rèn)錯,不過看父親的樣子,到底年紀(jì)小,還知道害怕,一邊哭嚎了起來,咬了幾個嬤嬤丫頭之后就往周敏那邊沖,幾個下人也怕傷了她,并不敢在葉明俊面前用強(qiáng)的,葉明俊當(dāng)場氣得險些噴血,兩眼一黑,就倒了過去。
周敏并不知道今日的事情,等到女兒過來鬧時,才明白,當(dāng)下也恨不能如葉明俊一般昏過去,她這會兒是真的害怕了,抬手就給了女兒兩耳光,也顧不上心疼了,她是真的怕,隆盛帝是個什么樣性子的人,她作為女兒的,清楚得很,那是一個最心狠的主兒,為了大局,連老婆孩子都可以不顧,他這會兒只怕恨自己入骨了,自己四哥是他親生兒子,也能因?yàn)橹苋饘幎徊⊥觯鼊e提自己這樣一個出嫁的女兒,當(dāng)初嫁葉明俊,連公主的規(guī)格也是沒有的,自己之前唯一能依仗的,只是明繡與葉明俊的情份,可是之前她鬧得太兇,這會兒明繡早厭煩她了,肯定不會為她出面講情,更何況自己女兒差點(diǎn)害的是她兒子,她早恨自己母子倆,這會兒不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哪里還可能為她講情,一想到這些,周敏就覺得眼前無亮,看女兒一下子被打蒙住的樣子,又心疼又恨她,半晌說不出話來,卻是急匆匆的命人給自己換了衣裳,趕過去要見明繡求情,不管怎么說,葉盈玉也是葉家唯一的骨血,她不信明繡丁點(diǎn)兒葉明俊的舊情也不念!
明繡一直守在兒子身邊,沒空見她,周敏就直挺挺的跪在門口處,隆盛帝等人更不可能見她,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就是明繡了,葉盈玉不安份的跪坐在地上扭著,滿臉不虞之色,不過剛剛周敏那兩巴掌以及猙獰的神色卻是讓她心里本能的害怕,這會兒并不敢再鬧,兩母女直到跪到夜燈初上,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明繡這會兒才空出時間來,看看這對鬧騰了幾年,即將被收拾掉的母女。
“太子妃,玉兒莽撞,沖撞了殿下,請您大發(fā)慈悲,看在她是葉家唯一骨血的份兒上,饒了她一回吧。”說來說去,周敏每回都只會用這一招,明繡嘴角彎了彎,看著她有些說不出話來,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人上了飯菜,她跟周臨淵兩人斯條慢理的任由別人布菜,葉盈玉已經(jīng)餓了好大半天。早不耐煩了,這會兒聞到飯菜香味兒,就要站起來向桌子邊沖過去。幸虧周敏狠狠拉了她一把,她才老實(shí)了下來,不過滿臉不服氣的神色。
“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生了女兒,這么理直氣壯的。周敏,你嫁來葉家不止三年了吧?”明繡托著下巴,看著周敏母女,臉色在燈光下看起來柔潤光澤,周敏不明白她這話是什么意思,下意識的抬頭看她,明繡就微微笑了笑:“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咱們?nèi)~家上頭沒有長輩,人口簡單,但你無子,并且這三年中沒在我面前侍奉,已經(jīng)是犯了兩條,如今你自請下堂就罷,如若不然,我可以代我大哥作主,休了你。可有什么話想說?”明繡說完,譏諷笑了笑:“沒見過一個生了丫頭片子的女人,連兒子都生不出來,也敢這么囂張。你還真當(dāng)你是個寶,是個公主呢,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任由你蹦達(dá)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很給你臉面了,可惜你不珍惜,如今該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是有數(shù)的!”
周敏沒想到來給女兒求情,結(jié)果把自己饒了進(jìn)去,明繡說這些話自然是有根據(jù)的,此時地位男子為尊女子次之,七出之條中,就有不侍舅姑被休的條例,再加上她幾年沒生兒子,雖然這些原因是她生葉盈玉時傷了身子,難以再在孕的原因,可是這會兒卻沒辦法再說,她嘴唇張了張,說不出話來,看著坐在位置上滿臉清冷的明繡,再想到當(dāng)初自己頭一回見她時的柔順與安靜,一時間生出時光錯亂之感來。
“至于葉盈玉么……”
“懇求太子妃看在玉兒是葉家骨肉的份兒上,饒了她一回罷,妾身怎么也都是可以的,從此以后妾身可以專立小佛堂,不再過問諸事,在家清修,絕不會再犯什么事兒來。”周敏也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冷靜了下來,淡淡的說了這么一番話,明繡看了她一眼,就覺得她是在異想天開,她當(dāng)葉盈玉是侄女兒,可惜這位卻沒真將她當(dāng)了長輩,她腦子被驢踢了,也不可能三番四次給她機(jī)會,今日能做出推自己兒子等人下水的事情來,往后殺人犯法,估計會無惡不作了。
見明繡沒答應(yīng),周敏又向前爬了兩步,卻在周臨淵冰冷的目光下頓住不敢再上前,只能朝地上狠狠叩了幾個響頭,忍不住哭了起來:“殿下給我玉兒一條活路罷,她還小,什么都不懂,再說葉家只得這么一滴骨血,您又怎么能忍心。”
“女兒是生來就是別人的,又怎么說只得她一滴骨血?”明繡忍不住笑了:“再說你怎么知道我葉家就得她一個?你被休之后,賀氏可以扶正,我哥哥也可以再娶側(cè)室納美妾,你還真當(dāng)缺少了你母女不可呢。”
明繡頓了頓,又皺眉看周敏,眼里閃過一絲嘲弄:“再說,你想讓我怎么饒了她?這事兒皇上已經(jīng)過問了,你該知道皇上有多看重瑞寧,我想,你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吧!”
周敏打了個寒顫,是的,她是最清楚的!自己母兄幾人都因此而死,她要是忘得了才怪!可是為了女兒,她精神一振,說起自己來時的打算來:“太子妃,今日玉兒是糊涂了,不過她也看著皇太孫落了水,男女授授不清,妾身雖然不才,好歹也是公主,好歹跟六哥也是兄妹,夫君更是您的親兄長,玉兒雖然頑劣了些,可是好好調(diào)教,她年紀(jì)小,總是會知錯的,不如親上加親……”
“荒唐!”明繡沒料到周敏竟然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啼笑皆非看她,不要說葉盈玉這樣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她樣樣皆出色,什么都厲害到出人一頭,她也不會同意這樣的親上加親,古人認(rèn)為親上加親是凈化血脈,可是在她看來,她跟葉明俊的關(guān)系,以及周臨淵跟周敏的關(guān)系,雙方生下來的孩子配對,這樣近親結(jié)婚,生下來的孩子肯定是有問題的。更別說葉盈玉這樣的一個人,哪里能配得上自己那乖巧可愛的兒子,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且還是周瑞寧是鮮花,這葉盈玉連牛糞也不如,至少人家牛糞還能做肥料有用處,而她吃著自己的喝著住著自己的,還敢來害自己兒子,想要更多。這樣的人,從小就這樣,長大還得了?有啥用!
“你女兒現(xiàn)在不會死。放心吧。”周臨淵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也對周敏的厚臉皮重新有了個新的認(rèn)識。他冷冷看了周敏一眼,又估量了葉盈玉一下。葉盈玉有些怕這個姑爺,縮著身子沒開腔。再也找不到之前狠戾的模樣,周敏卻是了解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的,從小就陰沉,又有手段也心狠,要不然也不可能從她母親手下活得下來,這會兒聽他說這話,不止是沒有高興。反倒是心里沉了沉,果然,就聽周臨淵說道:
“前些日子大漠王單渾上書求娶咱們大周朝的公主,你女兒還有用處呢,當(dāng)年你沒完成的事情,自然還有女承母業(yè)。”
周敏如五雷轟頂一般,突然間身子如篩糠一般抖了起來,嘴唇蒼白:“你說什么?”
“單渾好歹也是大漠之王,如今年紀(jì)也不長,你女兒再養(yǎng)十年。就賜公主名號送過去,你們母女都沒事兒的,放心吧。”周臨淵沖她難得笑了笑,還溫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敏卻是白眼一翻,一下子就昏倒在地,耳邊只聽到葉盈玉的尖叫聲。
既然周臨淵已經(jīng)有了決定,隆盛帝也沒有再插手,也許是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到底有些不痛快,沒住滿一個月就帶著皇后以及周瑞寧回去了,明繡看兒子走時,淚眼蒙蒙的樣子,卻是沒有絲毫的辦法。
葉明俊昏倒之后,她氣也消了,本來都是兄妹,更何況他喜愛自己的女兒沒錯,自己卻是遷怒了,想到當(dāng)初葉明俊對自己的好以及寵溺,不過她當(dāng)初是穿越的,又懂事,才沒歪著長,可惜葉盈玉沒有自己前輩子的經(jīng)歷,被寵歪了也不能怪在他身上,葉明俊唯一一個帶孩子的經(jīng)驗(yàn)就在自己身上,他也不過是照著照實(shí)帶自己時那般對待女兒而已,甚至對葉盈玉,還不如自己當(dāng)初那般,可惜她想通了,葉明俊卻是想不通,自己寵了幾年的女兒是這樣一個結(jié)局,硬撐著病體,跟明繡告別之后,繼隆盛帝等人走了幾日,帶著賀氏也走了。
賀氏這下子可高興了,離了葉盈玉這個魔頭,她這會兒甭提有多輕松,其實(shí)半年前冬季的時候,她也被葉盈玉推下小湖過,當(dāng)時險些命也交待了,躺了好多天,幸虧明繡沒斷了她藥,才又好起來,這會兒見葉盈玉惹了事兒,善了不了,她心里的歡喜自然是可想而知。
葉明俊一家走了,周敏母女卻是留了下來,不過此時明繡卻沒有以前的好心,兩母女遷到了后山另給她們修的小宅子居住,條件自然比不上葉家的好,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有小廚房等,不過一些教養(yǎng)嬤嬤卻是送了過去,兩母女分開各住一個小院,平日根本見不著面,兩人的好日子算是到了頭。
葉盈玉八歲生日時,過來請安過一回,瘦得跟竹柳葉似的,不過卻被幾個嬤嬤灌輸了不少女子為卑,應(yīng)忠貞高潔的話來,一言一語間,簡直就如同一本活的女戒,完全看不出年幼時的模樣,但偶爾眼里還是會閃過一絲寒光,證明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隆盛帝四十八歲時,改年號天元,隱含有孫子名諱的意思,天元三年,葉盈玉十三歲,被冊封為銀誚公主,代表大周送往大漠和親,偶爾也能聽見她的消息,知道她為大漠王單渾生了兒子,可惜單渾畢竟不是當(dāng)年要娶周敏的時候,如今他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在兩人兒子五歲的時候去了世,由于葉盈玉的兒子年紀(jì)還小,因此繼承大漠王位的是單渾的大兒子,正式上書求了隆盛帝冊封之后,葉盈玉作為老大漠王的遺孀,也是財產(chǎn)的一種,由自己的繼子接受,葉盈玉從小受幾個嬤嬤的教導(dǎo),女人忠貞,沒想到臨到末了,卻成為這樣一個沒守到婦節(jié)的人,為了兒子卻又不能輕言生死,絕望自然就不用提了,修書回家好幾回,說想自請回大周,卻被隆盛帝都駁了回去,反給大漠王去信,要他好好管教,后來,再沒聽到她的消息。
周敏在女兒剛送出閣沒一個月的時候,就總有數(shù)次想自盡的意圖,可惜周臨淵沒這么容易讓她死,反倒要她活著,這是他一手導(dǎo)了多年的好戲,要是周敏就這么落幕,多么便宜了她,如果她就這么死了,自己這些年的安排,可不就是落空了么?他要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下場,以及做當(dāng)年那些事的報應(yīng),讓人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致,甚至以建安伯嫡夫人的名義,將她送往了京城葉明俊府上,前幾年時,葉明俊府上御賜了幾個姬妾,賀氏也在幾年前生了個兒子,如今葉明俊也算是有了后,她回去面對的,也是艱難無比的生活,以及對女兒代替自己嫁給了當(dāng)初那粗鄙男人的痛苦之中。
天元五年,隆盛帝終于不想再干這皇帝的悲劇職業(yè),兒子雖然從始致終的守了他當(dāng)初的承諾,不肯繼承皇位 ,令隆盛帝無奈又氣恨的同時,卻也感動于周臨淵對他的‘純粹’父子情,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諾,一直沒有與他爭皇位,雖然后來皇帝這位置他是不想做了,但周臨淵的行為,卻是依舊讓他感動不已,兒子的淡然與看開,讓他對自己多年來的堅持與死心眼兒,也不由覺得看淡了些,名利什么的,總是虛的,他如今名聲有了,就算是往后百年,史書上也總會記得他一筆,再硬熬下去,不過是讓自己過得更累而已,鄭老道年紀(jì)比他大得多,可如今幾年過去,鄭老道依舊是初見時的模樣,他不管如何保養(yǎng),總是露出白頭發(fā)了。
隆盛帝是真的想開了,看到從始至終跟在自己身邊的妻子,她早已經(jīng)念叨要去葉家住許久了,這會兒放下?lián)樱蟪E闼≡谌~家那邊,有兒子兒媳,還有二哥二嫂相陪,總比如今操心事情來得要好。
讓位給周瑞寧之后,等孫子登基大典一過,隆盛帝收拾了包袱,興奮的帶著妻子黃懷等,跟著兒子兒媳往葉家奔去,這次去時,他們不再只是過客,而真真正正從此以后只屬于那里,周瑞寧沒兄弟姐妹,不會出現(xiàn)手足相殘的事情,他的品性隆盛帝了解,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孩子,斷不會胡亂做出不利家國的事情來,真正放下心來,他才發(fā)現(xiàn)了以前許多從未發(fā)現(xiàn)的美好。
明繡如今也是心滿間足,愛情親情,她都有了,前輩子的遺憾,像是老天在這輩子補(bǔ)償給了自己,她如今已經(jīng)到了三十歲的年紀(jì),不過保養(yǎng)得好,根本看不出時光流逝的痕跡,兒媳快要生了,她前輩子時,從未想到,自己也有如今快抱上孫子的一天,這輩子,一路走來,前期的坎坷如今看來也是那樣的幸福與歡樂,跟葉明俊之間關(guān)系雖然還是不如以前那么緊密,不過她如今也想通了,人人都長大了,各有自己的生活,都想過兒女環(huán)繞的日子,守著從前,不過是安慰自己兒童時期盼而已,如今雖然有缺憾,可是月滿則虧的道理她還懂,勉強(qiáng)在一起,真的不過是互相難受而已,遠(yuǎn)香近臭,如今這樣的生活,偶爾能收到幾封葉明俊捎來的信,關(guān)切的話語,兩兄妹間像是又回到了當(dāng)初他在江浙的時候,距離遠(yuǎn),關(guān)系卻不疏遠(yuǎn),一輩子陪在她身邊的,不是哥哥,不是兒子,只能是周臨淵,他在自己身邊,以前在,往后也會在,這樣的日子,她真的滿足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