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話如同將皇上的臺階給徹底拆了,若是他不依倒顯得急於一時,不以將死之人爲大了。雖然心中對於皇后這等軟威脅十分不悅,但皇后的話到底是佔仁義,只能面色不顯的點了點頭道:“皇后深得朕心,貴嬪將死,一切都隨她的願吧。”
得了皇上這話,那端著托盤的太監也是個機靈的,連忙上前將手中的托盤放在臥房的圓桌上,將宣紙鋪開,一邊爲蘇子衿研磨,一邊恭敬的對她點頭示意。
時間不多,蘇子衿也不客氣,走到左前提起筆,沾了墨,扶起袖就落下了筆。
前世的苦練讓她能完完全全將腦海之中的畫面不假思索的描繪出來,落筆不疑,行雲流水在宣紙上不斷的勾畫著,眼見著柳貴嬪的輪廓就漸漸浮現在紙上。
她身穿淺粉色輕紗半袖,內穿藕色小衫,下著鵝黃色羅裙,梳著墮馬髻,帶著紅石榴頭面端坐在涼亭之中,一如蘇子衿在宮中首次見到她一般,與之不同的是她臉色再無那熊熊怒意,而是眼角眉梢帶著慈愛幸福的笑,視線寵溺的瞧著涼亭外抓著一隻桃花,穿著淺綠色小衫向她奔來的小孩。
畫中和風悅色,湖水無波,平靜簡單祥和,可在如今這般情況下看來,越發的悲涼,讓人心頭止不住的發酸,便連蘇子衿最後一筆都抖動了一下,在角處落下了一抹瑕疵。
看著那一抹瑕疵,蘇子衿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果然畫終歸是畫,夢到底是夢。
無奈的輕嘆了口氣,蘇子衿將手中的筆放下,雙手拿起畫卷,步伐沉重的走向牀笫,由內裡的宋醫女替她撩開帷幔,鑽入其中,將手中的畫卷展露在柳貴嬪眼前。
此時柳貴嬪精神好了許多,雖然青斑未消,但臉色紅潤了些許,一雙眼睛也能完完全全的睜開,映照出畫面裡的人兒來越發的神采奕奕,比常人還要來得神采飛揚許多。
可蘇子衿和宋醫女都清楚,這是迴光返照,柳貴嬪,撐不了多久了。
“郡主的畫技果然名不虛傳,栩
栩如生。”看著畫面上那似真的一般的孩子,柳貴嬪忍不出伸出手去觸摸,溫柔如水,眼中慈愛滿滿,神思嚮往。“郡主,待我死後,這畫求你送回柳府,讓我孃親放在我的閨房內,那後宮,我再也不想進了。”
蘇子衿明白柳貴嬪的話,後宮對於她來說只是牢籠,爲的只是爭一口氣,或許她心裡早已經後悔了,可,退無可退。
“娘娘放心,我定然爲您辦妥。”蘇子衿直起身來,將手中的畫卷捲起,轉而看向宋醫女,低問:“這樣的清醒還能撐多久?”
宋醫女看了一眼柳貴嬪,低著頭抿了抿脣,伸出一隻手指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
一盞茶,蘇子衿在心裡過了過,深吸了一口氣道:“夠了,速戰速決吧,娘娘,宋醫女,我剛剛說的你們都明白怎麼做了吧,機會只有這一次。”
“明白!”兩人低聲齊道,三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無比的堅定。
聽著兩個人的回答,蘇子衿重重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將輕紗帷幔撩起,掛在木欄之上的紋花勾上,將牀笫之內的一切完完全全的展露出來。
看到那幾乎滿牀的污血和髒污之物,驚得不少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隔著輕紗依稀能看到血液噴濺而出,可當看到這滿牀的血還是無比的震撼。
更是心裡都認定了,這柳貴嬪,絕對是活不了了。
而她活不了,那宋醫女也就…
隨著這樣的想法冒起,所有人的目光從那牀笫之上移動到了宋醫女身上,眼見著她一身污血的從牀上走下來,向前幾步,走到花架前,對著坐在首位的皇上和皇后屈膝而跪,伏身在地行了個大禮道:“小女不才,救不回娘娘。”
“既然救不回,那你就如你承諾的,給貴嬪陪葬吧。”皇上的眸色倏然一凌,擡起手便厲呵一聲:“來人,將她拉下去,活葬!”
“慢著!”皇上的話音剛剛落下,門外的侍衛纔剛剛邁入一隻腳,宋醫女就飛快的直起身來,伸出
手大呵一聲,讓侍衛止住步伐後面向皇上恭敬道:“皇上,雖然小女救不活貴嬪娘娘,可這也並非小女之前所承諾的。”
宋醫女的話讓衆人聽得是一頭霧水,明明是她之前說能救活柳貴嬪,救不回就給其陪葬,如今人救不活了卻說並非之前承諾的,當著皇上的面詭辯,這豈不是找死。
而皇上聽到這話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一雙威目凝視著宋醫女,冷聲道:“此話何意?”
“回稟皇上,小女當時說貴嬪娘娘是甲魚和莧菜導致的中毒小女子能救回來,而此毒小女已經解了,讓娘娘致命的毒物另有其他,那纔是真正要了娘娘命的東西,小女先前可並不知曉還有這等烈性的毒物,那麼之前的承諾也就算不得了。”
“其他毒物?”皇上面色一凌,眉頭當即就緊蹙了起來,上下好好打量了宋醫女一番,沉聲問:“是何毒物,又是如何下的?”
“回皇上,這等烈性的毒物只能通過入腹,娘娘說今日在宮內她只喝了一碗賢妃娘娘送來的鯽魚湯,裡面似含有甲魚,還有就是在宴席上吃的莧菜餅。莧菜餅秦院正已經驗過了,是無毒的,那就只能是通過那碗鯽魚湯入腹的了。”
宋醫女這話一出,明裡暗裡都指向柳賢妃,自然的所有人質疑的目光都轉向了一直坐在皇上身側不說話的柳賢妃,這讓柳賢妃當即臉色就刷的一下白了下來,慌張的怒罵起來:“你這賤婢,胡說什麼,本宮乃是貴嬪妹妹的長姐,又豈會迫害於她!”
“賢妃妹妹爲何這般激動,這小醫女也不過就此一說,也沒說你害貴嬪妹妹。再則說了,貴嬪妹妹如今都是將死之人了斷不會胡言,而且本宮今日也聽說你端著一碗湯去了貴嬪妹妹那,若是怕這事有出入,那本宮這就派人去查查。”皇后說著就轉過身擡起手欲喚身後的丫鬟。
“不必了!”眼見著皇后要開口,柳賢妃立即叫停,皇后這一去查只怕是要一通亂栽贓,那她就成了甕中之鱉,反倒麻煩,還不如照實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