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今年五十有四了,給不少公主郡主穿過嫁衣,可卻從未見過似郡主這般美得跟天仙一樣的人兒,真真跟畫一樣,君公子可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今生才能娶到郡主您。”在衆(zhòng)人的驚豔之下,年紀最大的嬤嬤率先回過神來,一邊爲蘇子衿整理拽地裙襬上的金珠,一邊笑著誇讚。
“該是我修來的好福氣纔對,今生才能遇到他。”摸著掩藏在嫁衣廣袖之下的那顆紅珍珠,過往似剛剛打開的泉眼一樣,源源不斷的涌現(xiàn)出來。
到現(xiàn)在,蘇子衿真的覺得,今生能遇到君故沉是最大的福氣。
前世陰差陽錯的錯過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只能天涯相隔,而今生,她也不知是積累了多大的福氣才能被他這般寵在手心,寵得她有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當不起,可他卻絕不許她說出這句話來,而她現(xiàn)如今能做的只有盡力的順著他,由著他,讓他寵著這般對於他而言纔是真正的回報。
“郡主說的倒也是,君公子可是咱們金陵城內(nèi)的大才子,各家姑娘的夢中情人呢,不過呀,除開郡主他人也配不上君公子,郡主和君公子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這天婚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嬤嬤直起身來,笑言說著討喜的話,伸手扶住蘇子衿的右手,一邊牽引著她走下臺子一邊囑咐道:“郡主,您坐在這雕花凳上,面對銅鏡,一會兒您母親會進來同您說話,切記不可回頭,即使再不忍,不捨,也不可,否則對日後可不好。”
“我明白了,謝嬤嬤指點。”蘇子衿說著坐上那梳妝檯前放著的雕花凳上。
這是出嫁前最重要的一步,叫做哭嫁,也叫做娘託。
在新娘子穿好鳳冠霞帔之後,母親要第一個進來看,站在新娘子身後交代新娘子一些話或者母女之間談心,畢竟是離家,自然的人人都會忍不住哭出來,也會不捨孃家,孃親,但千萬不能回頭。
出嫁寓意著新的生活,銅鏡裡照應的是過往,若是新娘子回了頭就揮不去過往,日後生活就會拉扯不清,不吉利,所以南楚人極爲重視這哭嫁回頭之時,孃親進門前房內(nèi)的喜婆婆都會再三囑咐。
而老嬤嬤看著蘇子衿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雕花凳上直身面對銅鏡了,也不再多說,只是放了一塊紅帕子在梳妝檯前。
隨著老嬤嬤將關(guān)閉的大門打開,房內(nèi)的人是魚貫而出,只留下蘇子衿一人坐在梳妝檯前,透過銅鏡看著身後那堆積得一人多高的三層箱子,等著許氏的到來。
等待之中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她出嫁,那可真真的哭嫁,因爲匆忙她根本就沒有坐在這銅鏡前的機會,出門前許氏是拽著她的手淚雨連連的梗嚥著囑咐,而她的委屈也在那時候徹底的爆發(fā),哭得似個淚人兒,可即使是這樣母女之間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匆匆?guī)拙渚头蛛x了。
等她再回到府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人兩隔了。
“衿兒想什麼呢,娘都在站在你身後都不知。”不知何事已經(jīng)走到蘇子衿身後的許氏雙手放在她的雙肩上,看著銅鏡裡蘇子衿的神色有些擔憂。
“沒想什麼呢,就是一時失了神,沒注意到孃親進來了。”蘇子衿回過神來連忙低下頭,活怕許氏看到她眼裡那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哀傷神色。
可即使她再怎麼掩藏,剛剛進門時許氏就已經(jīng)看了個一清二楚了,不過她也瞭解蘇子衿的性子,自也不拆穿,而是微微點頭,伸出一隻手,將蘇子衿眼前的那紅帕子拿起,扔進了牆角的簍子裡。
“孃親!您這是做什麼?”蘇子衿看著許氏那扔的動作,驚得擡起頭來,看著銅鏡裡倒影出來的許氏那柔笑慈愛的模樣煞是不解她這是爲何。
“扔掉那拭淚帕呀,這大喜的日子,怎麼能哭呢。”許氏伸出手一邊輕柔的爲蘇子衿整理鬢角的碎髮,一邊看著鏡中的她溫柔道:“子衿,爲娘知曉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很多事顧忌娘不願跟娘細說,怕娘傷心,可你到底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娘能不瞭解你嗎?
前世你嫁給那六皇子,出嫁的時候必定過得不好,也肯定哭得傷心。不過那都是過去了的事了,就不要把苦記在心裡了,這一世都好了,你舅父一家越來越好,娘也有了自己的歸宿,你弟弟也死裡逃生,你如今也遇到了真心疼惜
你的人,該笑纔對。”
聽著許氏這話,蘇子衿是明白了過來,許氏是來開導她放下心裡的苦恨的,雖說前世的事她只是告訴了許氏一個大概並沒有細說,可她到底是爲人母的自然能看透孩子幾分,更比任何人都知道孩子是如何的性子。
挑在這個時候同蘇子衿說這些,許氏必然是憋了很久,怕影響蘇子衿才一直沒有說出來,如今一切都已經(jīng)基本上塵埃落定了,她纔會來勸她放下,讓她去過新的生活。
蘇子衿自然也明白許氏的良苦用心,伸出手握住許氏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鄭重的點頭,看著銅鏡裡的許氏道:“孃親說的對,是該笑纔對,孃親放心,我這一世肯定會笑著過一輩子的,等再過一段時日,一切就都會成爲過去。”
許氏聽得出蘇子衿這話裡有話是暗指前世的恩怨再過不久就會徹徹底底的解決了,雖說她至始至終都覺得蘇子衿活在仇恨之中不好,可她也不會貿(mào)然去勸阻,畢竟前世的事到底是如何,她也不知道。
“你是一個有分寸的孩子,該怎麼做心裡都有打算了,爲娘都依著你,不過一切都要小心,如今你可不是一個人了,君姑爺是個真心疼你的人,莫丟了這得來不易的幸福,可明白。”
“孃親,我明白,這一世我能同他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我自會珍惜,絕不會想偏讓過去的事擾亂一分的。”蘇子衿知道許氏是怕她過於執(zhí)念過去,緊握了一分她的手,讓她放心。
“你明白就好。”許氏看著銅鏡裡的蘇子衿,滿意的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道:“子衿今日真是美,沐郡主她們?nèi)缃穸歼€在外面等著呢,是時候讓她們也來瞧瞧新娘子了。”
說著許氏從蘇子衿的手裡抽出手來,轉(zhuǎn)身走到門前,將門打開,隨著等在外面的一羣未出嫁的閨閣女子和各家夫人涌入進來,這哭嫁就算完了。
轉(zhuǎn)過頭,蘇子衿清楚的看到,在衆(zhòng)人魚貫而進的同時,許氏走出了門外,雙手掩面。
她知曉,許氏是在哭,她到底不捨,卻不願在她面前露出來,她也只能由著她走出去,這般纔是她所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