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她才淡淡道:“去準備轎攆,本宮瞧瞧太子妃去。”
底下一衆宮人聽了,忙恭敬應了。有去準備轎攆的,也有準備披風的,短短半柱香時間之後,皇后便在衆人的陪伴下緩緩走出宮門。
長長臺階盡頭,宮燈已滅,四周空寂,唯有那一道窈窕身影挺直了脊背,在夜色裡靜靜跪著,不曾埋怨,也不曾害怕。
皇后淡淡瞧了一眼,腳步不停的在身邊宮人的攙扶下緩緩步下臺階,一行人揚長而去,沒有一人再去瞧那孤寂的女子一眼。
皇后到了太子東宮,並未曾下轎攆。直接行到太子妃寢宮門口,這才緩緩起身下轎。
東宮內的宮人們沒有想到已經戌時了,皇后還會大駕光臨,忙呼啦跪了一地請安,皇后擺擺手,淡淡道了一句:“都起來吧。”人便在容嬤嬤的攙扶下進了太子妃寢宮。熟門熟路的來到石氏臥室之中。巨女狀巴。
石氏正在屋內那張拔步牀上掙扎著要下地給皇后請安,可她急出了滿頭滿臉的冷汗,也不能起身,此刻見到皇后進來,她忙帶著哭腔喊了一句:“母后!”
這一句心酸的呼喚。再配著屋內這悽慘無比的狀況。差點便讓皇后落淚,她忙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一把拉住石氏的手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起身了,行那麼多禮做什麼!養好身子纔是要緊!”
“母后,我是好不了啦!”石氏趴在牀上,面上全是悲傷:“如今,也只有你還記得兒媳了……”
“胡說什麼?”皇后見不得她如此傷心。忙訓斥道:“今日下午太子還在本宮那裡詢問你的傷勢好的如何了,可見他心中還是後悔的。”
石氏聽了搖頭苦笑道:“母后,你不用騙我啦!那蘇氏今日晚上進宮來了對不對?”
“被我踢去坤寧宮門口跪著了。”皇后淡淡道:“好了,不要說她了,你如今養好身子纔是正道,若是一直像現在一樣病臥在牀,也不梳妝打扮,那震兒可就真的不會再踏進你這裡了!有那麼妖嬈的女子在。他又怎麼會記得你?”
皇后說這話本意是刺激石氏振作起來,可是沒想到,石氏聽完,不僅沒有振作,反而還越發消沉了:“母后,兒媳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可是,我累了。”
蘇黛雲不僅沒有死,而且還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這會子,太子妃一直害怕自己與杜若雲暗中做的事情東窗事發,哪裡還有心思理會別的?皇后這一番心意,她終究還是辜負了。
皇后瞧了瞧石氏那傷心欲絕的樣子,終於嘆口氣,轉身對著一旁伺候的宮人問道:“太子妃的藥有沒有按時喝?”
“回娘娘,按時喝了。”那宮人忙恭敬答道。
皇后聽到這裡,面上總算是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來,她對著石氏道:“你好好養養身子,別的不要想那麼多了,太子打了你,讓你沒臉,母后便讓那蘇氏在本宮門口跪著,這也算是替你報仇了!”
“謝母后。”石氏聽著,那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龐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來。
皇后又安慰了她幾句,這才帶著宮人一起離開了。
她一走,從裡間暗室內便走出來一個滿身富貴之氣的年輕婦人來。
“嫂嫂,坐。”太子妃輕輕咳嗽一聲,對著那婦人開口道。
林氏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大咧咧的在牀前剛剛皇后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著石氏冷冷道:“你是腦子被豬拱了嗎?還是你吃錯藥拉?居然又跟那杜若雲搞在了一起!這一次,你可要將咱們石家給毀了!”
“不會的!嫂嫂!”太子妃急忙解釋道:“杜若雲她不會供出我來的,你放心好了。”
林氏像是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道:“大難臨頭夫妻還各自飛呢!杜若雲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功夫理會你?”
“可上次她就沒有將我供出來!”石氏急忙解釋道。
林氏嘆口氣道:“上次那件事情,杜若雲是因爲將你供出來沒有好處,所以她才替你隱瞞的!這一次,她隱瞞不了。”
石氏聽了,頓時急了起來:“爲何隱瞞不了?”
林氏怨恨的瞧了她一眼,道:“動動你的豬腦子!敢圍困當朝太子,而且還是好幾千的人馬,你以爲杜若雲說是她自己一個人弄的,皇上就會相信?而且我聽說太子他們這一次回來,還抓了當時鬧事的二十多個人,那些人難保不將自己的底細供出來!太子妃,麻煩你看清楚些形式好吧?如今的石家,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早在你把人借給杜若雲開始,咱們石家,就註定了這個結局!”林氏說著,竟然因爲擔憂憤怒而痛哭起來。
石氏聽了這番話,一張臉頓時變的更加慘白了,她喃喃道:“真的已經成了這樣子?那要如何是好?”說到這兒,她忽然猛的將身子往前探,一把拉住林氏的胳膊,滿臉期待的道:“嫂嫂!你跟哥哥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石家這一次一定能逃過這一劫的對不對?”
林氏厭煩無比,一把甩開石氏,一字一句的罵道:“自從你進了宮,當了太子妃,我跟你哥哥替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替你擺平了多少事情!可你爲何卻總是這樣蠢的要死?這一次,沒人能幫的了你!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那就在事發的時候,不要攀扯石家!”
石氏本身就病的毫無力氣,再被身強力壯的林氏這麼一推,整個人立刻軟軟的倒回牀上,再也爬不起來。此刻,聽了石氏這一番話,她的臉上頓時涌現出一種恐懼感來:“你們要拋棄我了對不對?我這個太子妃不在了,你們又能好過到哪裡去!”
“有一個蠢笨如豬的太子妃,這纔是石家的不幸!”林氏毫不留情的道:“只要有你在,石家總有一日會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即便是我們放棄了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這段話說的辛辣無比,石氏聽的怒急攻心,忽然張嘴“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林氏見勢不妙,這才連忙住了口,吩咐一旁的宮人請太醫來。
牀上的太子妃已經昏了過去了。
林氏瞧了瞧她,終於一跺腳,自己離開了!反正太子妃已經成了石家的棄子,她無論是病是死,石家都不會再關心的了。
不一會兒,太醫便被請來了,診了脈,只道一句:怒急攻心,開了藥方子,人便走了。
已經回到坤寧宮的皇后可不知道太子妃這裡發生的事情,她坐在自己寢宮,百無聊賴的翻出蘇熙蕓給她抄的一卷佛經看了會兒,便和衣躺在貴妃榻上小眠了片刻。
之後又用了宵夜,皇后看看時辰差不多了,這才命容嬤嬤親自去將跪在坤寧宮外頭的蘇黛雲請進來。
一連跪了好幾個時辰,可蘇黛雲在進來給皇后跪下來請安的時候仍然沒有絲毫含糊,除了她那略微有些蒼白的臉色證明著她剛剛一個人在黑咕隆咚的夜裡跪了好幾個小時,除此之外,皇后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蘇氏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蘇黛雲的聲音安詳無比,皇后聽了,竟有些昏昏欲睡。
沒有看到預料之中淚流滿面,憔悴萬分的畫面,皇后也失去了再折磨蘇黛雲的心思,她擺擺手道:“好了,如今天晚了,你也不能出宮去,震兒那裡也沒有給你安排好院子,太子妃病了,今晚上你就住在坤寧宮的客房裡吧!”
皇后說完,不等蘇黛雲答話,便扶著一旁林嬤嬤的胳膊,起身去內宮裡去了。
一旁有宮人開口道:“蘇夫人,請跟奴婢來。”
蘇黛雲這才慢慢從地上起身,神色如常的跟在那宮人身後,去了坤寧宮內一處小小的客院。
“蘇夫人,這間屋子以前府上的三小姐進宮的時候便一直住在這裡,今晚上娘娘將您也安排在了這裡,不知道你可願意?”那宮人開口問道。
蘇黛雲聞言,忙點頭:“自然願意。”她的臉上露出微微一絲笑容來,那宮人開口喚她夫人,這便證明,皇后這是同樣讓她在太子身邊做侍妾了。
那宮人點點頭,帶著蘇黛雲進屋,替她點了燈,便告辭退了出來。
當屋子裡沒有人的時候,蘇黛雲臉上的笑容才垮了下來,她彎腰用兩手揉著疼痛無比的膝蓋,面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
一動不動的跪了好幾個時辰,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剛剛在皇后面前,她拼盡力氣也要讓自己表現的自然大氣,這是蘇黛雲身爲侯府嫡女的尊嚴。她必須要這樣做。當然,她也不想讓皇后小瞧了自己。
蘇黛雲站在屋子裡原地跳了幾跳,緩和一下雙腿的麻木與痛感,這才自己去洗漱了上牀躺下。這時候的她,心思早已經飄到了太子身上。
不知道此刻的他睡在那裡?有沒有擔心自己?明明已經累急,可蘇黛雲卻沒有絲毫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