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是隆武帝信重云馳的另一重原因?李靜宜不敢往深里想,笑應道,“宮里御醫不是說了,娘娘的身子好的很,子嗣也就是早晚的事兒了,大家不急,娘娘心里一安定,沒準兒很快就有喜信兒來了。”
“這倒也是,要我說早該選秀了,沒先生下幾個皇子皇女出來,說不定就將太子給招來了,”錦陽長公主想起朱姑姑跟她講的外頭的新聞兒,“唉,皇上待娘娘的心也真是……”
李靜宜聽著母親絮絮閑言,漫不經心的輕聲應著,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榮家跟榮嵐的事了,讓榮嵐順利進宮做自己的庶舅母?開什么玩笑,就算是為了一向待她不錯的皇后娘娘,也不能給她樹那么個強敵來,就聽錦陽長公主繼續道,“只是這恩義侯從西北回來之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輕易不與人交際,便是原先跟衛國公府交好的人家,也都疏遠了,每日就是呆在軍中,或者就是幫著皇上辦差,唉,好好的一個貴公子,乍然被發配到西北就不說了,還只身還京,任是誰也受不住的。”
西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叫云家百十口子都有去無返?李靜宜不敢問錦陽長公主,也清楚便是她問了,錦陽長公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母親說的是,任誰在少年時遇到這樣的事,都受不住的,還好宮里還有娘娘在,”
“所以娘娘才格外疼惜這個弟弟,娘娘當初還好些,是出嫁女,又是皇家的兒媳才算是逃過了,只是其他人就受了大罪了,府里的女眷哪一個不是嬌養大的?西北那種地方,唉,”
錦陽長公主覺得這個話題太沉痛了些,不再往下說,“只是也奇怪了,恩義侯也有二十五六了吧?一直不聽他成親,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這個確實叫人挺奇怪的,云馳從西北回來頂多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又得皇上信重,應該有許多人家愿意將女兒許配給他,李靜宜搖搖頭,“母親若是不知道,女兒就更不知道了,想來這里頭有什么咱們不知道的緣故吧,左右有娘娘在呢,論不著咱們去想。”
見錦陽長公主無話,李靜宜道,“娘,回去我叫人往周嫣那邊下個帖子,請她過來說說話兒。”
女兒請過去的閨友小聚,錦陽長公主自然不會阻攔,“這些天光顧著應付外頭那些人了,倒將這事給耽誤了,嗯,明天你就請嫣兒過來,我也有年頭兒沒見著她了。”
“還有,剛才我大概將這些天不停有人求見的事跟云侯提了提,他說娘娘心里有數,叫您隨意,”李靜宜眉頭一動,“您既然喜歡府里熱鬧些,那挑上幾戶咱們聽說過的,口碑不錯的見一見也行,左右府里就咱們母女兩個,多認識些人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錦陽長公主呆呆的看著女兒,昨天她還跟自己講了一通大道理,今天來恩義侯府一趟,錦陽長公主也覺得女兒說的在理,沒想到扭臉兒她就又變了主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恩義侯跟你怎么說的?”
自己前后變的太快,也難怪母親會生疑了,李靜宜拉了錦陽長公主的袖子道,“還能怎么說,我就將這些天咱們府的門檻都快被踩平的事當笑話兒跟云侯說了,也將母親的意思轉達了,并不是咱們有意插手宮里的事,實在是盛情難卻,這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細論起來,幾乎家家都沾親帶故的,”
“就是,我也是覺得卻不過情面兒,也不愿意叫人說咱們孤傲目下無塵,”李靜宜的話完全說到錦陽長公主心里去了,“那侯爺怎么說?”
“他沒有怎么說,就說選秀的事其實娘娘早就有打算了,母親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娘娘不會在意的,”李靜宜回想著云馳的態度,越發覺得一定是他跟云后已經有了后手兒,“想想也是,恩義侯是什么人?娘娘又是什么人,哪里就會被人輕易的踩到頭上去?皇上也不會叫事情變成那個樣子的。”
“就是嘛,皇上最是重情義不過了,哪里會叫庶妃爬到娘娘頭上?”錦陽長公主連連點頭。
…………
周嫣接到李靜宜的帖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不過來的除了她之外,還有她的一雙兒女,兩人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面了,乍見之下,不由都紅了眼眶,李靜宜不欲在好友面前流淚,伸手將乳母懷里的一個小女孩兒抱了過來,“這是歡姐兒?我離京的時候,你才生了謙哥兒,沒想到回來,竟然又多了個女兒了。”
短短三年,自己做了兩次母親,而李靜宜卻成了失婚婦人,周嫣再也忍不住了,將李靜宜連歡姐兒都摟在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事情過了半年多,李靜宜心里的委屈憤懣已經淡了許多,她輕輕撫著周嫣的肩頭等她哭聲漸止,才笑道,“好啦,我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么?已經是蒼天有眼了,咱們應該笑哭什么?”
周嫣是個爽利的性子,聽李靜宜這么說,反而哭不出來了,她怔怔的看著含笑的李靜宜,“你可別嚇我,這話可不像你能說出來的。”
“那我應該說什么?還是應該什么也不說,只每天關在屋子里哭?”李靜宜自己想想,那些舉動似乎才更合她以前的性子,“經了那么多事,若是再看不開,我不能了木頭了?”
“可你也看得太開了些,”周嫣拿帕子將臉上的淚沾了,又仔細的上下將李靜宜打量了個徹底,才道,“若不是添了個小的,我都要跟著安國侯去珠洲了,想想你的脾氣,便是從榮家逃出來了,也得氣死,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面色紅潤笑語宴宴,“你不會是受刺激過度,”
周嫣看了一眼李靜宜身后的瓏意,認識,“你家主子可曾請太醫看了?太醫怎么說?”
“回夫人的話,皓然先生都說了,我家縣主什么毛病都沒有,”瓏意笑瞇瞇的從小丫鬟手里接過溫帕子,“四奶奶您擦下臉,我家縣主指定有好多話跟您說呢!”
皓然先生周世青?周嫣放心了,“那就好,可是,”
自己這位閨友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是這么個脾氣,李靜宜無奈的笑笑,“我身體沒病,腦子也清楚的很,只是看開了,想通了罷了,回來這么久沒有請你過來,不是因為怕見人,而是太忙,沒顧上,你不會怪我吧?”
要不是有自小刻在骨子里的儀態約束著,周嫣都要大叫了,“你說的是真的?靜娘,你沒有騙我吧?”
李靜宜現在的處境,心情,作為好友,周嫣不是沒有設身處地的想過,這樣的事,便是落在她的頭上,也可以要了她的命去,“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那是你不夠懂我,”李靜宜白了周嫣一眼,將一直怯生生窩在乳母懷里的謙哥兒抱過來一并放在炕上,又拿了一早準備好的玩具給他,“為那么一家人,皺皺眉頭我都覺得虧的很,他們不配!”
“是,他們是不配,你能這么想就好了,”周嫣算是接受了李靜宜的淡然,雙手合什道,“謝謝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我跟你說,我還在萬佛寺許了愿呢,回去我就還愿去!”
“順便再給佛祖添上一筆香油錢,叫他保佑榮家一個個都不得好死!”想到李靜宜遭受的一切,周嫣到底意難平,惡狠狠的詛咒道。
“你敢在佛祖面前許這樣的愿望,只怕佛祖頭一個罰的就是你了,”李靜宜被周嫣的樣子逗笑了,指了指她懷里的歡姐兒,“孩子聽著呢!”
周嫣可不覺得自己哪里過分了,舉了舉白嫩的小女兒,撇嘴道,“聽著就聽著,得叫她知道,這世上善惡終有報,天良喪盡的人就不該有好下場,不然的話,大家何必行善,為惡好了?”
李靜宜冷冷一笑,“你說的沒錯,可要是等佛祖看見,只怕你我先得白了頭。”
“那你準備怎么辦?”這就對啦,周嫣這才相信現在的李靜宜是正常的,原來這勁兒憋在這兒呢,想想也是,這口惡氣不出,真真是死不瞑目!
見李靜宜不吭聲,周嫣揮手叫自己帶來的人都退了出去,“說吧,你想做什么?或者是你想要什么樣的結果?我們萊國公府雖然不是當年了,但是我們姐妹多,嫁的也都不差,還有蘇樹言,自他做了修武侯,倒是比以前知道輕重了,這次走了坤德宮的路子,做了花鳥使,”
周嫣掩口笑道,“其實也不是大選,還弄什么花鳥使啊,這陣子我們修武侯府的大門就沒有關上過,這一接到你的帖子,我帶著孩子就出來了,那些人啊,交給老夫人應付去吧。”
老修武侯去的早,如今周嫣的丈夫,修武侯蘇樹言是由寡母權氏養大的,因此到現在,修武侯府還是老夫人當家。
“蘇侯是這次的花鳥使?”這真是老天在幫她了,李靜宜頭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旨意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