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榮嵐跟胡氏站著,林姨娘跪著,眼睜睜的看著忽拉拉一大片人下山而去,榮嵐耳力好,還能聽見那些丫鬟們從她們身邊經(jīng)過時低低的笑聲,她握緊手里的帕子,李靜宜,她本來還想給她留幾分臉面的,既然她給臉不要臉了,那她也沒有什么好客氣的了。
看著幾頂小轎飛快的從她們身邊經(jīng)過,王氏抿嘴一笑,“何苦來呢?”
九十九步都拜了,還差這一個響頭?折騰了十幾天鬧著要見,真見了,連幾句刻薄話都聽不下去,這錯認的可真的誠意。
“左右這里就只有咱們的人跟她們的人,不用作戲的,”李靜宜幽幽一笑,“不知道妙水庵的齋菜如何,咱們吃過再走吧。”
這是不想跟榮家人再撞上了,王氏笑著點點頭,“好,這妙水庵除了景致,就是齋菜了,這庵里頭有幾位師太經(jīng)文通不通我不曉的,但真有一手好廚藝!”
榮嵐一回到大都督府,就直接沖到了榮海的書房,“父親,咱們不用再跟那賤人客氣了!”
后來女兒是又沒成功,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榮海點點頭,“好,咱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明天你留在府里,為父陪你母親跟哥哥走一趟。”
“那怎么成?”李靜宜那么狡詐,自己不去怎么放心?沒有她跟榮海唱和,胡氏跟榮峙就是兩個拖后腿添亂的貨。
榮海看了女兒一眼,“你將來可是有大前程的,若是在那個地方走上一遭,這聲名染瑕……”
原來是這個,榮嵐暗罵古代人真是講究多,為了自己的未來,“那我在府衙最近的茶樓里,有什么事父親也好送消息過來。”
“對了,女兒還有一條計策,”說到酒樓,榮嵐眼睛一亮,撫掌道。
“說給父親聽聽,”榮海欣慰的捻著胡須,聽女兒將自己的計劃慢慢道來。
李靜宜一行回到芳園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從榮嵐她們走后,方如云的興致便不怎么高了,李靜宜看在眼里,也大概猜出了其中原因,不過她比方如云大了許多,王氏對她又好,她也犯不著跟方如云計較,只當沒有注意到,待進了園子,便言稱累了,辭別王氏,往綺霞閣去了。
“你先別回流光閣,”王氏一下轎,便冷著臉對方如云道,“跟我來。”
等兩人回到王氏的院子,遣退了下人,王氏才道,“你什么時候又見榮嵐了?”
方如云臉一紅,扭著身子道,“我見嵐姐姐又怎么了?以前我們也是認識的,偶爾遇到了,有什么不妥?”
“偶爾遇到?你告訴我,你成天在芳園里,是怎么偶爾遇到榮嵐的?是在咱們園子外頭吧?”王氏輕嘆一聲,“我再問你,你們之前確實是認識的,可是你跟榮嵐要好么?她是怎么對待你的?”
對于榮嵐來說,她是高高在上的,珠洲城的里那些庸脂俗粉根本就不配跟她交際,還不如她在鋪子里算賬來的舒心呢,因此她很少陪著胡氏出門應(yīng)酬,就算是去了,也是懶懶的,心情好了多說幾句,心情不好,直接找個地方想自己的心事,所以整個珠洲城里,跟榮嵐交好的閨秀一個沒有!
方如云在珠洲城里因著方為民的官職,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千金小姐了,但也從來沒有被榮嵐正眼兒瞅過,也是因為這樣,她對榮嵐的示好格外的受寵若驚,榮嵐在芳園門外跟她打招呼,她又怎么會不停車與榮嵐敘談呢?
“娘我也是想聽聽嵐姐姐怎么說的,她可從來沒有說過縣主一句壞話,我看這其中是有誤會,起碼縣主是誤會嵐姐姐了,再說了,這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嫁了人便死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了,”
“你給你住嘴!”王氏徹底怒了,“誰告訴你這些話的?所以呢?只要嫁了人,便可以由夫家隨意處置折磨?你長這么大,上頭有兩個嫂子,什么時候見過我跟你哥哥們慢待過她們?”
王氏氣的只揉胸口,“罷罷罷,你給我老實呆在家里吧,方家不缺你一碗飯吃,與其看你將來心甘情愿的被人挾持,還不如在我眼皮兒底下做個老姑娘呢!”
“還有,明天等縣主的事情了了之后,你給我老實呆在家里,外頭的交際一概不許去,你不是跟榮嵐要好么?我倒要看看她有多看重你這個妹妹!”親嫂子都能下毒手,自己這個傻女兒還是離榮嵐遠些吧。
方如云沒覺得自己錯在哪里,卻被母親劈頭蓋臉的一通罵,她還頭一次受這種氣呢,掩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回到綺霞閣李靜宜略歇了歇,便派人往既明院求見云馳,畢竟明天就要開審了,她要再見一次云馳,心里才會踏實。
云馳也是剛跟著方為民從郊外回來,他看了方為民找的幾處莊子,說實在的,地方,大小都不錯,有一處甚至是才剛建成一色簇新,將來只需要根據(jù)主人的喜好略作變動既可。
云馳對其中最大的一處露出十分意動的模樣,方為民倒也爽快,臨出來的時候,直接將契書都弄好了,云馳看著手里這份已經(jīng)蓋上大印的契書,想想方為民竟然連價值幾何都沒有提,心道這個同知大人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李靜宜進來的時候,正看到云馳對著一張薄紙發(fā)笑,“見過云侯,可是看到什么笑話?”
“呃,縣主來了,”云馳也不瞞她,將手中的契書遞給李靜宜,“怪不得京官喜歡出京呢,這不,白得處莊子。”
李靜沒接云馳遞過來的契書,打趣他道,“看來云侯是第一次收這么重的禮,瞧您高興的。”
“看來這點兒東西縣主是沒有看在眼里了,”云馳看著手里的契書,笑的有些苦澀,“我幼時在西北大營里呆過,當初就聽說過江南富庶奢靡,這處莊子起碼也得千把兩銀子,可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同知,就這么輕輕巧巧的送出去了,就是云某,也沒有這么大的手筆。”
李靜宜跟王氏交好,不愿意方為民在云馳這里留了壞印象,“方家世代豪富,就算是方大人不是同知,一處莊子,他也送得起,而且誰知道這處莊子是方大人自己的,還是別人經(jīng)他的手送給侯爺?shù)模俊?
云馳一笑將契書放下,“縣主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我就先收下了,”他說買莊子也不過是借口,而且跟榮海比起來,農(nóng)戶的事也不是一時可以解決的。
“水至清則無魚,如今這世道,和光同塵更適用一些,”李靜宜淺淺一笑,這樣的事在榮家,就算她再不問俗務(wù),聽過見過的也不知凡幾。
云馳訝然的看著李靜宜,她居然知道的這么多,可怎么還……
“我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云馳莫要太高看我了,”李靜宜被云馳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將頭轉(zhuǎn)到一遍,“其實有時候一通百通,或者可以說是平時沒有認真想過這些罷了,外頭的事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李靜宜幼承庭訓,一心要做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嫁人之后,想的也是相夫教子,平安和樂,外頭男人的事情,實在不屬于她關(guān)心過問的范圍,她垂下頭,下意識的摳著桌角的花紋,可是這些她全都做到了,卻得來了這么個結(jié)果。
李靜宜一臉落寞的倚桌而立,許是病了許久,身上的天青色褙子顯的寬松了許多,加上她血色不足的面色,像一片隨時會發(fā)黃枯萎的葉子,云馳又想起樹下那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心里莫名一痛,“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
云馳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他忙掩飾道,“你瞧,你這次‘死而復(fù)生’,將榮家逼成什么樣子了?”
他們現(xiàn)在算不算交淺言深?李靜宜回眸笑道,“這算什么?侯爺您還沒有開審呢,”
李靜宜很少笑,即使展顏也多笑不及眼,而這一笑,卻如朝陽出岫,清雅的容顏上添了一抹麗色,叫人神迷,云馳心里一突,握拳輕咳一聲,“本侯自當秉公處理,還縣主一個公道。”
方為民做了幾十年地方官,辦事能力還是足夠的,一面派人往榮府送信兒,一面縣主狀告夫家明天開審的消息放了出去,既然李靜宜說了要百姓都來聽審,云馳也同意了,若到時候一個沒來,不是顯得他這個暫借的知府無能?可若是人山人海,那又將榮家給得罪了,這其中的分寸,幾乎愁白了方為民的頭發(fā)。
不過真到了開審的日子,來的官眷卻沒有幾位,原因無它,現(xiàn)在整個珠洲城都知道,欽差大人跟榮海相處融洽,而且欽差再大,走了之后,這珠洲城還是榮海的天下,李靜宜還是榮家的媳婦,他們這些外人去摻和什么?
但好事的百姓則不然,有道是法不責眾,他們相約過去聽聽也沒有什么,結(jié)束的時候跑的快點也就是了,而且這也是他們可以親眼看到欽差,知府,大都督,縣主娘娘一干平日里做夢也見不著的大官的好機會,將來回去是可以寫進祖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