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華對段氏的處置錦陽長公主還是十分滿意的,也挺佩服他這種為護短的作法,“大人忙于朝事,家里的事情自然過問的少,這事兒怨不得您,段氏嘴是快了一些,這次罰了她,以后應該不會再犯了。”
想到之后半年,燦哥兒跟嫻姐都見不著娘親,錦陽長公主挺心疼的,“可憐孩子們了。”
李遠華忙于朝事,無暇過問內宅的事情,對于田氏這個主母來說,兒媳婦這么桀驁不馴,目無尊長,她這個婆婆真的是難辭其咎了,田氏顫微微的跪到錦陽長公主面前,“殿下教訓的是,此事全是臣妾的責任,與我家老爺無關的,臣妾回去之后,定當閉門思過,反思己過。”
錦陽長公主的印象里,翰林之家出來的田氏一向是端莊守禮,從不喜怒于色的,她也常在心中羨慕田氏,幼承庭訓,端嚴大方,不像自己,空有個公主的名頭,其實十幾年被曾后扔在冷宮里,連個教養嬤嬤都沒有,過的連尋常人家的女孩兒都不如。
今天可以說是錦陽長公主所見過的,田氏最狼狽的一次了,也尤為可憐,錦陽長公主親自從玉階上走下來,將田氏扶了起來,“祥哥兒媳婦犯了錯,與你有什么關系?”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味抽泣的段氏,嘆了口氣道,“你也確實是浮躁了些,跟你母親回去吧,好好照你公公說的做,畢竟你將來還要教養嫻姐兒呢!”
咸安院里一番鬧騰,那邊燦哥兒跟重華院里的嫻姐兒也都睡醒了,錦陽長公主也就不多留他們,命李靜宜將東西兩府的人送了出去,才喟然倒在貴妃榻上,“唉,這都是什么事兒呢,原本想著大家難得聚在一處,開開心心的……”
朱姑姑跟良公公都不敢說:那是因為咱們縣主轉了性子,生生將一樁可以一笑而過的小事,扭成了驚動兩府的大事。
朱姑姑從丫鬟手里接過一塊溫帕子輕輕的幫錦陽長公主沾著額角,“也是那個段氏,得意的太過了些,即便西府不如東府,也沒必要辱人至此,誰家的孩子不是寶貝?”
“是啊,咱們縣主心腸多軟啊,看到段氏那樣埋汰兩個孩子,能不生氣么?嘖嘖,這個段氏,奴婢覺得罰的太輕了,竟然一直對咱們縣主懷恨在心!”
良公公也沒有著急離開,接口道,“可見是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縣主自小便與人為善,跟誰都沒有紅過臉,怎么到了她那兒,就成了處處針對她?對付她?也不照照鏡子,咱們這樣的人家兒,犯得上么?”
想起這個,錦陽長公主也生氣了,這段氏的話,聽著可不像胡言亂語,便是一時情急胡言亂語,也不應該找自己女兒的麻煩,“你說的沒錯,趕明兒個你過去傳本宮的話,以后錦陽長公主府,不歡迎段氏過來,省得什么時候本宮一個不小心,再惹了她的眼,也叫她記恨上了!”
就像女兒說的,段氏嫁進李家七八年了,女兒跟她見面的機會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怎么就被這個段氏恨上了?
錦陽長公主覺得自己還真是小瞧了段氏了,平時在她跟前“二嬸兒”長,“二嬸兒”短的,叫的親昵的很,怎么心里還在恨著自己的女兒?
“這就是自己心里藏了奸,反而覺得人家都跟她一樣呢,”段氏這種心理,朱姑姑見的多了,明明知道自己高攀不上,還硬要擺出我不比你差,其實又對別人的態度無比在乎,什么都是她的理,“她是故意裝作看不見咱們縣主的身份,硬要跟咱們講親戚關系呢!”
忘了君臣貴賤,非要在瑞和縣主面前擺嫂子的款兒,若是擱以前的李靜宜,可能笑笑也就過了,可是現在,段氏明顯是踢到了鐵板上,朱姑姑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再將李靜宜當做以前的她了,這人經過生死,變化也太大了,尤其是李靜宜跟安國侯李遠山的關系,明顯親密多了,那個安國侯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有他在李靜宜背后,朱姑姑心里打突,暗暗回憶自己有沒有得罪過他。
“今天的事稱多虧了靜娘,若是沒有你,我家這個悶葫蘆孩子,只怕冤死了也不會跟我們說一聲呢,”丁氏拉著李靜宜的手千恩萬謝,又恨恨的回頭向服侍李普跟李常的嬤嬤道,“還有你們這些眼里沒主子的東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們!”
處置奴婢的事兒沒必要放在人家府門前說,薛氏拉了李普向李靜宜鄭重一禮,“妾身謝過縣主了,以后縣主有什么事情需要跑腿兒的,只管差人往西府里說一聲,你大哥沒旁的本事,外頭的事情倒是極熟悉的。”
李靜宜還真是少個精通世事的幫手呢,而西府大爺李泰,文不成武不就,卻是個料理俗務的好手,這些年沒少幫著李遠山跑腿兒,“那就謝謝大哥了,我有事就叫玲心往大嫂那兒去了啊!”
李遠山跟李靜宜是親父女,幫李遠山做事跟幫李靜宜一點兒都不沖突,薛氏笑著點點頭,“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跟倩娘的地方,你也只管言語一聲,大忙幫不上,小事兒我們妯娌還是做得來的。”
馬氏閨名倩娘,之前她只是從丈夫跟婆婆的八卦里聽到了李靜宜的事情,心里對這位大姑子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了,這次過府也算是見到活的了,“嫂子說的是,縣主有什么吩咐,妾身一定萬死不辭!”
“喲,瞧著詞用的,我哪有什么‘萬死不辭’的事兒啊?”李靜宜很喜歡這個一說話就臉紅,腦子卻十分清楚的弟妹,“那我就先說一件吧,左右你在府里是最閑的一個,要是沒事,就過來陪我聊聊天就好。”
這樣啊?馬倩娘簡直是求之不得,她用力的點點頭,“好,縣主無聊了,只管派人去叫妾身就是了。”
沒想到這次長公主府之行,東府一點便宜沒沾著,反叫自家撿了個大漏,丁氏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二門處的李遠山,知道人家父女還有話說,一拉兩個兒媳,再次告辭。
等看著西府的馬車走遠了,李遠山才道,“為父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這樣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外頭又不知道要怎么編排你呢!”
編排自己也得先看看東府好不好意思將此事說出去了,何況不是還有西府呢?只怕這次的事,是東府想捂,西府也不會給他們機會了,“隨她們去吧,今天一見,我才明白了父親為什么不肯過繼什么承重孫了,東府真是,”
李靜宜一臉鄙夷,“他們怎么會將旁人都當成傻子了呢?”
東府沒有人將自己當做傻子,只是將錦陽長公主當做傻子了而已,李遠山淡淡一笑,“不過也好,也叫你母親看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人,這些年她們過來陪著你母親,也算是幫她排遣寂寞打發時光,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可惜啊,”
李遠山眸中閃過一抹厲色,“這世上最多的就是得寸進尺,貪心不足之人!”
“父親,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李靜宜心里一沉,承重孫的事李遠山是打定主意不會遂了東府的愿了,所以東府那些小伎倆他也不會放在眼里,但這么生氣,“東府還想支使母親做什么事么?”
“哼,還真叫你猜對了,你母親被皇上斥責,這里頭也有田氏的功勞呢,”李遠山回頭看著咸安院,這么些年了,他這位尊貴的妻子,只長了年齡,沒長一點兒腦子。
“不是榮家想送榮嵐進宮?”若沒有珠洲的事,榮嵐跟自己表露這番心意,只怕李靜宜也會想辦法成全她的,“咱們族里還有適齡的女兒?”
“你管皇上叫舅舅的,皇上最忌諱這個,怎么會選李氏女進宮?是她們田家,哼哼,百年翰林府,清高不下去了,”田氏一族在直隸也算是大族了,歷代光翰林就出過兩個,其中還在任上的田翰林在李遠華鄉試的時候,還是他的房師,不然也不會將女兒嫁于李遠華為妻。
只是這些年田氏人才凋敝,加上田翰林之前跟曾氏走的極近,雖然后來檢舉曾氏罪行有功,但是在士林中卻失了品行,成了清高之士口里忘恩負義的小人。
田翰林也為自己辯解了,說是大義之下,什么提拔之恩都是小節,他不能為私廢公,這套說辭倒也站得住腳,可是田翰林還是沒有逃過墻頭草的罵名。
恰隆武帝又是最愛惜名聲的一個皇帝,重賞過田翰林之后,這些年并沒有重要他,而田氏一族出仕的子弟,多少也因為這個名聲,被同儕輕慢,仕途艱難起來,所以田家便生出了送女入宮的心思。
李遠山將其中的關節給女兒一一講了,“你母親楞為普中他們獻女最好的路子?將來即便是看在你母親的面上,位分也不會過低。”
“呵,”李靜宜簡直就想翻白眼兒了,“也不知道我娘現在想明白了沒有,”
她旋即搖頭,“不管她想不想的明白,左右我回來了,誰也別想再像以前那樣,將她當槍使了!”
“是啊,有你的態度在,東府那邊估計會老實一陣子,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跟西府幾個挺融洽的?”在李遠山看來,女兒似乎應該更喜歡知書達理講究儀態風姿的東府女眷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