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長方形物體,通體透著漆黑,寬、高都在一公分左右,大約三公分長,乍一看像極了手章模胚。洪鈞接了過去,入手輕飄飄,好似沒有分量,他翻覆著看,沒能認出這是什么材質,它好像是中空的,晃一下內部似乎有東西滾動,洪鈞想打開一看究竟,擰、拔、摁、掀用上了十八般武藝之后,終于發現它根本就是渾然一體。
他正在用玉匠的眼光琢磨如何將一塊玉坯琢磨成寶玉,這件東西卻在他的反復摩挲下,開始微微發光,晃動著漆黑色的光芒。
“這是什么?”洪鈞和徐明瞪大了眼睛,黑色物體上面的光芒突然爆裂了開來,如蛇般扭動著詭異絢麗的身軀,在洪鈞手心緩緩回旋。
……
“晚上我就不去了,這幾天胃疼,飯都吃不下,哪里還敢喝酒?真的,以后再說吧。”五點半,一天的工作結束了,同事徐明邀約吃飯,洪鈞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盛夏,這座北方小城猶如被人放入了一個碩大的蒸屜,四面環山,木盆底中的小城沒有一絲風,無奈地忍受著火辣辣的蒸騰,四面八方熱浪滾滾,灼烤著每一寸土地,讓人喘不過氣來,平日里見人就吠的土狗,也沒精打采地吐著舌頭,渾然沒有了往日的霸道。“你小子能有事?奧,是不是和佳人有約?別累壞了身體。怎么樣?會不會啊,不行哥們教教你。”徐明的調侃聲傳來,洪鈞罵了一句,關好廠房的大門。決絕地走上了回宿舍的路。
太陽已經西斜,卻依舊悶熱無比。綠化帶中高大的榕樹上面傳來可惡的知了恬噪聲,讓洪鈞心浮氣躁。太熱了,雖然離宿舍只有三四百米,但是在悶熱中,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他頹廢地一屁股坐在了路牙石上,享受著路人走過而帶起的一點點涼風。
隨著一股清涼的香味飄過,洪鈞精神一振,他抬起頭,就看到了人行道上走過的一對情侶,女孩染著磚紅色的頭發,青綠色的上衣和黑色短裙緊緊箍著一個大寫的修長“s”,那圓滾滾的屁股從身邊晃過,拽著自己的眼珠走出去老遠,直到被一輛電動車擋住了背影,他才把注意力移到了女孩身邊那個矮小的身影上面,嬉皮士的牛仔褲和上衣是那么不協調地掛在他的身上,長長的散亂的頭發下,是只有不到一米六的瘦猴一般的小身體。此刻他的左手正抄在屁股后的口袋里。
洪鈞突然想起了“牛糞”,盡管一想起牛糞他就一個勁干嘔。但是,他還是覺得牛糞要比眼前這個嬉皮士來的可愛。
要不要跑過去把牛糞一腳踢到垃圾桶里,自己取代那個位置?洪鈞痛苦地思索著,心里突然一陣痛,自己二十五歲了,一米八的個頭,英俊瀟灑,名牌大學畢業,企業小頭頭,牛糞都插上鮮花了,自己卻至今沒有找到另一半。鮮花就不奢望了,但是,狗尾巴草呢?洪鈞四處掃視了一眼,哎,在鋼筋水泥的小城中,找到狗尾巴草還真不如找一朵鮮花容易。洪鈞看了看身邊綠化帶里面的月季花,此刻正開的嬌艷欲滴。
洪鈞沒談過戀愛,他不著急,因為村里的老翟頭曾經煞有其事說過一段話:你這一輩子,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個緣字,緣分不到莫強求,否則,只是損己損人。
老翟頭是村里神乎其神的算命先生,他的話,洪鈞信。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在肩膀上,把他從要不要踩碎牛糞的痛苦選擇中解脫了出來。“哥們看啥呢?”一個碩大的腦袋湊了上來,是徐明。
“你不是去吃飯嗎?怎么也要回宿舍?”洪鈞把目光從牛糞上挪了回來。
“啥飯不飯的,這不是還沒到開工資的時間嗎,手頭緊,咸菜都買不起了。”徐明一臉苦瓜相。
“那你剛才怎么約我去吃飯?嗯?不對,你小子是不是想找一個冤大頭,讓我幫你出錢?”洪鈞突然想到了徐明上一次飯局上尿遁,害自己白花了一百大洋的事情。
“這,這……”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徐明滿臉不自在,“你看,咱倆是一個村光屁股長大的玩伴,我都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哥了,現在在離家幾千里的地方,我有困難不找你幫忙找誰啊,再說了,你能忍心看著我吃不上飯嗎?”
“去你的,你上次尿遁的事情還沒給個說法呢。”
“我……咦,誰把手章掉了?”徐明正要解釋,話鋒一轉,緊走了兩步,俯身從地上拾起了一個東西,還要繼續斥責徐明的洪鈞看到這個黑色的物體,罵人的話全部咽回了肚子。
“不是手章,”徐明干咽了一口唾沫,“我還以為撿到寶貝了呢?”
“寶貝?就咱倆人還能撿到寶貝?給我看看。”洪鈞接了過去,隨著他的手接觸到這個物體,這個不知名的東西突然光芒大熾、通體透亮。
“這是什么?”洪鈞和徐明瞪大了眼睛,黑色物體上面的光芒突然爆裂了開來,如蛇般扭動著詭異絢麗的身軀,在洪鈞手心緩緩回旋。
“也許真是寶貝呢。”見到物體發光,徐明眼中也出現了光芒,他一把搶了過去,愛惜的撫摸著,“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什么東西能發出黑色光芒呢。”
話音未落,他突然被火灼一樣,蹦?著要丟掉手里的小物體,但這件東西卻像生了根一樣,任憑徐明怎么甩手也甩不掉。
“活了,這個東西活了。”徐明喊叫了起來。洪鈞鄙夷的笑了,徐明愛說瘋話在廠里眾人皆知,現在是不是抽風了,和自己還胡說八道。
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到徐明手心時,感覺背后突然多了一個人,驚懼占據了他的大腦。
此時,這個小物體在徐明的手心突然發生了變化,原來規則的長方體,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一頭大一頭小,在大頭的一端,赫然寫著一個雪白的“奠”。
黑色長方體變成了一具小小的棺材。
洪鈞腦海里驀然出現了香港鬼片《棺材仔》中那個女鬼手里的小棺材,心里一緊,慌忙抬手一巴掌打在徐明的上,小棺材脫離了徐明的手掌,滾落到人行道上。
一陣黑煙突然從小棺材上面騰起,挾帶這刺鼻的腥味向洪鈞圍攏了過來。洪鈞想避開,連著抬了幾下腿,卻發現鞋子好像釘在了地上,根本無法移動半步。
眼看著黑煙撲到了臉上,洪鈞本能的閉上了眼睛,腦子一陣眩暈,耳畔響起一個陰冷的女聲:“洪鈞,60年了,咱們的賬,該算了。”
身邊的溫度快速下降,洪鈞牙齒格格打著戰栗,他睜開了眼,沒有發現聲音的來源,卻看到徐明嘴巴好像剛塞進一個鴨蛋,張的圓圓的,兩眼緊盯著地面。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洪鈞也驚呆了,地上,剛才的小棺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灘鮮紅色血液,正在慢慢流動,變成了一條手指粗的溪流,蛇般在地上爬行。
盡管四周人來車往,洪鈞還是感覺自己和徐明變成了玻璃人,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以及正發生在他們身邊的異常。兩個人誰也不敢眨眼,就靜靜站著,看溪流流動、匯聚、分離,變成了一個鮮紅的大字——必。
氣溫還在降低,洪鈞感覺自己被人突然塞到了冰箱里面,鼻孔呼出的氣在嘴巴上面凝成了白霧,他抑制不住打起了哆嗦。
那個字又發生了變化,中間的“丿”開始慢慢蠕動,好像抽絲剝繭一樣,呈一條線狀蠕動到了洪鈞的腳下,向他的鞋子流去。
洪鈞拼命扭動身體,想躲開這條血線,可是,身體不聽使喚,任憑他如何掙扎,都動不了分毫。眼前一花,他看到了一個人影,一個穿著日本軍服的女人,不,應該說是個女鬼,一頭長發遮住了臉,發梢滴答著紅色的液體,嘴里發出“桀桀”怪叫。
”哈哈哈,六十年了,這局棋,也到了收盤的時候了。”女鬼厲聲叫7起來,長發飄蕩著,巴,她的手作雞爪狀朝洪鈞臉上抓去。露出了蒼白的下雞爪距洪鈞的眼睛不足十公分了,他已經感受到了爪尖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