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配合地哈哈笑了兩聲,“是啊是啊,人命關天,不要在乎這些瑣碎的小事嘛,哈,哈哈。”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慕南濯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兩人似乎都忘了,上回慕南濯還幫安小夏一起進行過一次心理暗示,利用的就是降靈術呢!
估計他們多半也只以爲慕南濯是安小夏幫忙請來糊弄劉青的,主要還是因爲,這麼個俊美無濤靜若天人的男人,怎麼會是街頭擺地攤自稱是半仙的那種人呢?
一旁的慕南濯聞言,用眼角瞥了眼有些心虛的安小夏,見她鼓著嬰兒肥的腮幫子,一根細細白白的小手指在另一手上不停地摳來摳去的,勾了勾脣角。
錢瑤很快就把話題繞到了別的地方上去。
三人約好如果沒有案子,趁著天氣還不是十分炎熱的時候,一起去學校走一趟,因爲快到校慶了,學校正在邀請校友一起回校慶祝。
安小夏本來不想去的,可是趙毅隱晦地提到學校的老校區有個非常老舊的圖書館兼資料室後,安小夏就決定要去走一趟了。
安振華當年就是安小夏後來所上的警校的兼職講師,按照他非常喜歡逛圖書館的習慣,以及早年警局要案有很多都封存在這所警校的資料室裡。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些什麼線索。
慕南濯注意到,安小夏又下意識地握住了手腕上那塊老舊的男式手錶。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點了兩下,沒動聲色。
車子平穩地開到了護城河西頭的荒林一帶,老宋恭敬地給幾人開了車,然後就在車邊等著。
因爲慕南濯是屍體發現人,所以安小夏三人都跟在他身後,沿著護城河這頭荒蕪廢棄的小樹林朝河邊走去。
錢瑤看到這周圍的環境,心頭疑竇叢生,她心直口快,也不覺得慕南濯是什麼壞人,所以直接就問道,“慕先生,這地方夠荒的,您是怎麼發現屍體的?”
慕南濯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答道,“無意路過。”
“……”錢瑤嘴角
抽了抽——顯然慕南濯並不準備真心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齜了齜嘴,用胳膊肘戳了息啊被樹枝絆了一下的安小夏,用眼神朝慕南濯的背影瞟,示意她問。
安小夏眨了眨眼,她是知道慕南濯可以看到鬼魂的,所以認爲他肯定是被鬼魂引過來的,但是慕南濯的態度,似乎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有陰陽眼的事。
想了想,還是不知道怎麼問。
結果,因爲分心,又被一個倒地的樹幹給絆住了腳,這一回她沒來得及擡腳躲避,結果整個人一下就朝前摔倒。
“呀。”
輕呼一聲,眼看就要跟那些腐爛枯朽的樹葉親密接觸時,突然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接著,摔下的身體自動升起,然後落入一個微涼但是寬厚堅實的胸膛裡。
安小夏不用擡眼,都知道拉住自己的是誰。
身後,傳來趙毅戲謔的口哨聲,登時臉通紅,微推開了慕南濯一些,低低軟軟地道了謝,“嗯……謝謝。”
慕南濯低眼看了眼這個小巧又迷糊的丫頭,以及她放在自己胸口上那軟綿綿的小手,略一靜默後,握住她的手,轉身繼續朝前走,邊淡淡地道,“走吧。”
錢瑤和趙毅對視一眼,趙毅滿臉都是笑,錢瑤卻隱隱覺得擔心。
安小夏臉紅紅地被拉著往前走,只感覺這人的手指冰涼,彷彿順著指尖的血管涌到了她的心裡,冷冷的,卻又熱烈的。
有一種怪怪的情緒,在心頭蔓延流淌。
她不太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於是轉開思緒,朝荒林那頭看去。
再走不過百來米遠的地方,就看到了護城河。
護城河這一帶因爲太過偏僻荒蕪,也沒有開發商感興趣做開發,所以就一直擱置在這裡,種了一片小樹林,平時人跡罕至。
要說錢瑤懷疑慕南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很有原因的。
連車子都進不來,他一個大活人,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就算沒有做壞事也十分地讓人想
不通啊!
正想再次詢問慕南濯到底是怎麼發現屍體的時候。
眼尖看到小樹林外護城河那邊沒有修建堤岸的河灘邊的趙毅,突然一下,拉住了錢瑤。
錢瑤不解地回頭看他,卻見他朝自己搖了搖頭,原本戲謔輕鬆的臉也嚴峻了下來,沉著聲音說道,“你不要去,回到車子那裡,立刻給隊長打電話。”
錢瑤一驚,下意識又想往樹林外頭看一眼,卻被趙毅擋住,“快去!”
她眼角的餘光,還是瞄到了一個——女人趴在地上的身影。
心臟猛地一收,扭頭就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趙毅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到已經站在河岸邊的安小夏和慕南濯的身旁。
六具屍體。
護城河的河水不斷拍打過來,浮動著這幾具再不會動彈的屍體。
趙毅有些不忍,背過臉,默默地閉了閉眼。
慕南濯看向身旁自從看到屍體後,就一直沒說話的安小夏。
她的眼睛沒有從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上移開過,面容靜冷,可是面上卻……毫無血色。
她在勉強自己。
慕南濯的腦子裡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下意識地握緊了些還沒有鬆開的手指,對安小夏低聲說道,“可以不看。”
然而,安小夏卻將手從他的手指裡抽了出來,輕輕地說道,“不行,我必須要看。”
只有看了,才能知道,他們生前的最後一刻都經歷了什麼。只有看了,才能知道,那個將他們無情地從世上抹去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所以,她必須要看。
慕南濯看著安小夏一步步走向那些常人根本無法接受的屍體旁,雙腳站在水裡,灼熱的陽光就那樣灑在她身後波光漣漪的河面上,碎碎點點的光亮,映襯著這個女孩平和安寧的身影。
她就那樣靜靜地專注地觀察著,搜索著。慕南濯的心頭,忽地泛起一絲絲的疼痛。
這點疼痛很細微,卻又那麼明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