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除了風水公司原有的人,再加上唐秘書和陳虎帶來的人,隱調局本來的人,林林總總的少說也有將近五十人擠在這狹小的屋子裡,我刻意站在這羣人身後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地方。也許是做了虧心事怕發(fā)現(xiàn),總歸是不想讓許老注意到我。許老停下腳步,唐秘書眨巴眨巴眼睛,支支吾吾的迎上去。滿臉推笑的說“許老啊,您有什麼吩咐?”
許老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稍稍側著頭,奇怪的是許老的眼睛被那黑袍遮著,而且我前面還被很多人擋著,我卻能感受到他的眼神穿過那些人的縫隙朝著我這邊看來,那眼神冰冷至極。我感覺自己墜入了深淵一般。
許老忽然伸手朝著我的方向指來,輕聲說一句,“你也跟我過來。”我全身一抖,衆(zhòng)人都朝著我的方向看來,果然,他指的真的是我,許老轉身繼續(xù)往前走,我撇了一眼秦淮,秦淮朝著我點點頭。
走到錢經(jīng)理辦公室以後其他人都沒跟著進去,屋子裡只有許老,應老,無爲子,以及我跟秦淮,我頓時覺得有點緊張,進去趕緊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站在旁邊,有氣勢的人無形之中就會給人一種壓迫感,而許老就是這樣的人。
許老喝了一口水,擡頭說:“聽說你救回了呂四嶽?這小子消失了二十多年,沒想到竟然僞裝成了周曦的弟弟。”
秦淮起身鞠了一躬,道:“確有此事。”秦淮什麼都不解釋。只是一口承認了下來,想來面對許老這樣的人物也不需要解釋什麼,我總覺得這個男人比秦淮還要深不可測。
許老點點頭,說:“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從來不需要多餘的廢話,你的打算我也猜到了一二,從你收周曦爲徒開始,我看著你步步爲營了二十多年,今天倒是隻是想問你一句,這樣做你覺得值得?”
我愣了一下,步步爲營二十年?這句話不禁讓我倒吸一口冷氣,我感覺秦淮與許老之間似乎沒有過多的交集,不會像無爲子或者應老那樣還會說些心裡話,今天這個問題讓我有點莫名其妙,秦淮微微一笑,點點頭,“感謝許老這些年的維護之恩,若是沒有您,很多事情我自知無法成功。”
許老恩了一聲,“有話你大可以直接問我,又何須刻意在地上倒水來試探,不錯,在莫高窟之時卻是我在爲你們領路,否則你們又如何走出那屍繭的陣法。”
我被驚的無語了,最近一個雷接著一個雷,我一次一次的陷入震驚中,原來確實是許老在爲我們領路,可是他是怎麼走出三排腳印的?這一點直到很久以後我方纔知道答案。
秦淮笑了一聲,說:“只是沒想到許老會如此坦誠。”
許老站起身來,走到秦淮身旁繞了一圈,然後好像將什麼東西交到了他的手裡,說道:“人生本來就是減法,見一次少一次,尤其是對待將死之人,我又豈能不坦誠。”這一句對待將死之人著實把我弄蒙了,難道許老最近要駕鶴西去了?我實在是聽不明白。
秦淮微微的點點頭,許老繼續(xù)道:“唐秘書的事我會處理,專心做你的事就好了,至於濟引的妹妹,隱調局有必要出面,一個是給八大家族交代,還有這一步你沒想到的棋子來的正是時候,你們幾個都出去吧,我想跟周曦單獨聊聊。”
我一直站在那裡一聲不吭,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許老這話一出,我感覺大家的眼睛都在盯著我,無爲子似乎非常擔憂的看了我一眼,三個人也都沒說什麼徑直出去了。
許老朝著我招了招手,道:“過來坐吧,你剛剛在旁邊想什麼,我都聽見了,你想知道的一些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我心裡一驚,磕磕巴巴的說:“您會讀心術?”
許老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你長的像你母親多一些,當年我認識你父親的時候,他也是爲了尋找自己的家人,一步一步的最後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身世之謎,從一個一竅不通的人,最後變成了可靠的隊友。”
我微微怔了一下,“您認識我父親,周君揚?您知道我的身世吧,能不能告訴我。”
“周君揚。”許老苦笑了一聲,“有二十幾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不過你是從哪裡得知的?”許老歪著頭問道。
“河靈船,莫高窟裡那個六眼飛魚的河靈船說的。”我趕緊回答道。
許老恩了一聲,“怪不得,我跟你父親曾經(jīng)兩次坐過河靈船,他知道你也不爲過,你父親的確是叫周君揚,只是世間除了我,只怕沒人在記得這個人了,那個雕像你見過了吧,聽說被你那個養(yǎng)父供奉在了家裡,那是你母親,她叫歐陽曦雨,是塗山族的後代。”
第一次知道了我父母的名字,我全身抖了一下,“那他們現(xiàn)在……”
許老搖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有很多事情我現(xiàn)在不便告訴你,我答應了一個人,等一切結束之後自然會告訴你所有事情的真相,不過有些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你,比如你的眼睛,其實你出生的時候我曾見過,你沒有眼睛。”
“我沒……眼睛?”
許老恩了一聲,低頭沉思了半晌,道:“我對於塗山的瞭解只有一點點,我只知道你們的先祖是岱輿古國的統(tǒng)治者,相傳塗山族是狐貍精所化,最出名的就是大禹的妻子塗山女嬌,就連史書上都說,她是九尾狐所變,至於真相是什麼,我也不得而知,塗山族有一個奇怪的延續(xù),就是千年狐眼的傳承,他們所生的孩子要繼承母親的狐眼,所以塗山族生的都是女孩,生了孩子母親便失去了眼睛,沒了千年狐眼的支撐,她們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的母親應該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心裡一沉,雖然一早就知道我父母會如此,不然他們也不會獨自丟下我,只是當聽到事實的時候還是難免覺得傷心,我嘆了口氣,忽然覺得不大對,“許老,我不是夏懿空轉世嗎?我的眼睛是狐眼,那她……她不也是塗山族的嗎?”
許老笑了一聲,繼續(xù)說:“你是她的轉世,也不是她的轉世,你跟她其實是個特例。”
“什麼意思?”我皺著眉頭問道。
“按照我剛剛說的,塗山族一直這樣代代相傳,但是到了你母親那裡卻出了一些意外,這期間的事情我今天暫時不便告訴你,只能說她生了一對雙胞胎,她將狐眼傳承給了夏懿空,而你自出生就沒有眼睛,也未長大,甚至沒有靈魂,你只是活著,如一個植物人一樣,直到夏懿空死了,她並沒有留下後代,所以直到她死了你纔開始長大,你的眼睛才繼承了狐眼,你既是她的轉世,也是她的親妹妹。”許老一字一句的說著,每一句我聽起來都如晴空霹靂一般。
許老說完,自顧自的喝茶,我卻驚的幾乎下巴都要掉了,“我……我是夏懿空的妹妹?我見過夏懿空,我跟她似乎並不像,她比我好看多了。”我隨口說道,儘量讓自己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麼震驚。討諷妖劃。
許老恩了一聲,說:“你們是我見過性格最不相像,長相也不相像的雙胞胎,也許正是因爲如此,你纔是周曦,她纔是夏懿空吧,這個名字是孤兒院的人爲她起的,她本來的名字叫周涵,當年她說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一直叫夏懿空了。”
聽到這裡,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事,爲何秦淮會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嘆息,爲什麼每當提起我的身世他就欲言又止,爲何禪石真人說願我可以擺脫那個宿命,秦淮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護我周全,因爲他曾親眼看到過跟我一個宿命的人是怎樣的消逝,我真的徹底愣住了,怔怔的看著桌子上的茶杯一動不動,我追尋了那麼長時間的身世,原來就是如此,我苦笑了一聲,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面對。
良久,許老擡頭看著我,說:“你是不是想知道爲何秦淮一直瞞著你,而我今天卻告訴了你,因爲時機到了,塗山族的千年狐眼是打開歸墟的關鍵,呂四嶽籌備了幾千年,如今時機終於成熟了,他怎麼可能輕易的放棄?”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儘量保持鎮(zhèn)定,“現(xiàn)在沉沙墓的地圖在他們手裡,我們要怎麼做?”
許老站起身來,說:“這就看秦淮的本事了,這盤棋下了這麼久想來也該收尾了,很多事情,等你進了沉沙墓自然就明白了,我現(xiàn)在不便告訴你,天機現(xiàn)而玄牝開,歸墟亂應夙世劫。”許老笑了兩聲,離開了辦公室,唯獨留下傻呆呆坐在屋子裡的我。
許老到前面將唐秘書怒斥了一頓,然後帶走了陳虎他們,秦淮跟凌熠辰走了進來,誰都沒問說許老說了什麼,只是說來案子了,一起出去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