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天豪繼續道:“但是詩歌方面的成就,卻無法掩飾他其他方面的缺陷,就比如說古代的雞鳴狗盜之徒,他們在道德方面的缺陷,卻無法掩蓋他們能力方面的突出一樣,我們凡事不能夠單單看表面,還要從兩方面或者多方面看起。再比如說,你們不能夠因為我溫文爾雅而且又帥氣的外表,就直接判定我這個人是一個好人,實際上我是一個典型的壞人,因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所以我才能夠得到每一個女孩子的愛慕。”
厚臉皮,這臉皮的厚度實在是有些驚人了,這是整個班級對亦天豪越來越深的一個感官,亦天豪在操場上面對校花當面表白,證明了亦天豪的勇氣,現在亦天豪又通過事實證明了自己的厚臉皮,當真是又有勇氣又具備厚臉皮啊,這種性格不去當政客實在是太過于可惜了。
“其實老師,你對于海子英雄式的觀點,我曾經也不止一次的聽說過。上海評論家朱大可在其《宗教性詩人:海子與駱一禾》一文中,賦予海子的死以崇高的儀典意義;于是海子成了一個英雄,成了20世紀末中國詩壇為精神而獻身的象征,甚至還有人將海子與屈原、王國維、朱湘,甚至希爾維亞·普拉斯扯在一起。操,這都是什么和什么?屈原誰不認識?他是一個愛國詩人,最后為了自己的祖國而殉國而死,這確實是一個愛國英雄,但是海子呢?他的死,是為了國家而死的么?他崇高在了哪里?”
“他一不是為了國家而死,二不是為了救人而死,如果他是跳水救人而死,那我佩服他,他是個英雄,可惜他沒有!他什么都不是,他憑什么要被奉為英雄,難道僅僅因為他是一個詩人不成?”
亦天豪的話雖然淺顯,但是卻易懂,此時除了班級內的一些力挺老師的頑固以外,不少學生已經開始暗暗的點頭起來。
“說他是中國詩壇為精神而獻身的象征,讓精神得到了升華,這更是狗屁的一種說法,如果他真的是為了詩壇而獻身,那么他就不應該是自殺,而是應該繼續的將好詩給寫下去,繼續的為詩壇做出應有的貢獻,而并非將自己的寶貴的生命直接斷絕掉了。他死的時候,多大,你知道么?”
陳建道:“25歲。”
“沒錯,25歲,僅僅25歲而已,結果就輕生自殺了,如果他活下去,未來可以為中國的詩壇做出多少的貢獻?這個你們想過沒有?老天給了他這種天賦,結果被他自己給抹殺掉了,難道這是一件贊賞的事情么?”
陳建辯解道:“這只是因為他在詩壇上面的思想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境界,精神的升華帶來的是理想和現實的沖突,這些讓他走上了自殺的道路。”
亦天豪冷笑道:“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自殺了,難道你還會這么說么?”
亦天豪指著一旁的一個男生,道:“如果這位男同學自殺了,難道你們也會說他是一個英雄,也會說他的精神得到了升華么?肯定不會,你們在他死后還會對他進行批評,批評他這個人思想幼稚、輕浮、不成熟,一個人的生命是極其寶貴的,哪怕是這個人自己也同樣的沒有權利去輕而易舉的結束掉自己的生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根據我所知曉的資料,海子的父母是農民,一對農民供了他這么多年,這種辛苦,你能夠體會到么?你肯定不能夠,你只會沉浸于那些虛無縹緲的詩詞的世界當中,你們的清高早已經將人類現實當中的疾苦給忘懷了,你們記住的疾苦也都是詩詞歌賦當中的靡靡之音。”
陳建的臉色有些難看,此時此刻越發的難以反駁了,下面的一些之前對陳建羨慕嫉妒恨的男生開始轟然叫好起來。
亦天豪繼續慷慨激昂的大聲道:“將一個人的死亡給定格為高尚的升華的一種精神,這是何等荒謬的一件事情?死亡只是一種逃避的行為,無論是什么人的死亡,只要是沒有意義的死亡,那都是對于生活的一種逃避,難道你以為海子就不是么?他的思想是崇高的,他的精神是崇高的,可是他的行為卻是懦夫的,他所代表的是一種逃避,在面對無力掙扎的現實,他帶給人們的不是一種積極反抗的精神,反而是一種既然無法反抗就掙脫出監牢,去天堂當中享受著無憂無慮生活的一種荒謬行徑。”
“他是一個普通人,因為他的生命同樣是父母帶來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不應該輕易的決定自己的生命,他的父母供養他這么多年,社會給予他這么多年,難道他就是憑借著寫出來的幾首詩來回報他的父親和母親的么?難道他的父親和母親的一個讓自己親生兒子頤養天年的心愿都被他輕易剝奪了,即使是如此,他也是一個高尚的精神么?這是一種什么狗屁謬論。”
“沒錯,這小子這么說的話,根本就是不孝順嘛,一對農民將自己的孩子供養到大學,可沒那么容易。”
“就是啊,說死就死了,這簡直就是大不孝,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有多么的痛苦啊!”
下面的學生們終于開始議論紛紛了起來,很明顯都被亦天豪的這番話給打動了,陳建的那番話是思想上面的高度,可是亦天豪這番話卻是回歸到了實際現實當中來,力度自然要更強了許多,而且亦天豪并非是胡說八道,而是條理清晰,合情合理。
亦天豪繼續道:“而且他的死亡,即使是在思想上,也并非是想象當中那么的崇高,其實與凡人也沒有什么不同,其中有著許多的因素。第一方面,海子本身就多次證明了他在行為上是一個并不成熟的男人,他自身擁有著自殺情結。海子是一個有自殺情結的人,他曾于1986年自殺未遂。在海子的大量詩作中也可以找到海子自殺的精神線索。比如發表于1989年第一、二期《十月》上的《太陽·詩劇》和他至今未發表過的長詩《太陽·斷頭篇》等,他在詩中反復、具體地談到死亡——死亡與農業、死亡與泥土、死亡與天堂,以及鮮血、頭蓋骨、尸體等等。甚至,海子還與其友人談過自殺的方式。海子在死亡意象、死亡幻像、死亡話題中沉浸太深了,這一切對海子形成了一種巨大的暗示,并使得他最終不可控制地朝自身的黑暗陷落。”
最開始陳建在聽亦天豪侃侃而談的時候,臉上從不屑最后變成了憤怒,但是現在也開始靜靜的思索了起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即使是周圍的學生們,他們雖然對亦天豪所談到的這些不是很了解,甚至不知道亦天豪說的是什么,但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一個個心中不由得有些驚訝。
“第二點,是他的性格特點,一個人的性格決定著一個人的命運。他純潔、簡單、倔強、敏感、愛干凈,有時有點傷感,有時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對理想愛情執著。或許這些就是你之前所說的他的精神,但是,他在這些性格特點當中卻還帶著一種偏執,這無疑更決定了他的命運,一個偏執容易走極端的人,其實我個人覺得,這并不值得倡導的。而如你以及其他的許多人,居然將這當成了思想的升華,可見這是多么的可笑。”
“第三,海子的生活相當封閉,簡單枯燥的生活害了海子,使他對人世間的溫情和生之樂趣感受少了。你們可以想象一下,一個人每天都是單調的生活,周而復始的生活,每天都將自己給關閉在一個牢籠里面,這種自己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鎖,將一個人與外部的聯系全部給隔斷了,這種生活模式之下,自然會讓一個人對生活感到了無生趣。”
“第四,和所有中國現當代詩人一樣,海子面臨著兩方面的阻力。一方面是社會中某些人對詩人的不信任,以及某些守舊文學對于先鋒文學的抵抗。這不是一個文學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另一方面是受到壓制的先鋒文學界內部的互不信任、互不理解、互相排斥。海子曾受過不少的誹謗和攻擊,他無法承受這種心理壓力,他的抗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的強。”
“第五,海子和許多的普通人一樣,都有著并不完美的愛情,這對于他這種偏執的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打擊,所以最后他走向自殺這條道路。”
亦天豪說到這里之后,忽然之間停了下來,沉默不語起來,陳建老師忍不住的問道:“第六呢?”
亦天豪冷冷笑道:“難道你認為這么六點還不足夠么?”
這回輪到陳建沉默了起來,其他的學生們全部都靜靜的看著,等待著看看最后這一場辯論的勝利是屬于誰,原本學生們全都以為亦天豪只是一個調皮的學生沒事搗蛋而已,陳建老師幾句話就能夠讓亦天豪啞口無言,可是沒有想到亦天豪居然反駁的如此的鏗鏘有力,在說話的時候那種從容自信神采飛揚的氣質,更是征服了好多的學生,不少的女生在看著亦天豪的時候,眼中都閃爍著光芒,心臟猶如小鹿亂撞。
亦天豪在談話的時候,就猶如在指揮臺上面講話的將軍一般,從容自若,器宇軒昂。
陳建沉默半晌,終于苦笑道:“我這么多年的思想,居然就被你這么一番話給全部都反駁掉了,唉,你剛剛說的那番話確實是很有道理,即使是現在的一些大評論家,恐怕都沒有你的這些獨特見解,慚愧啊,慚愧。”
陳建這番話一說出來,整個班級內一片嘩然,剛剛他們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亦天豪似乎是占了上風,但是內心深處卻還不敢相信,畢竟陳建的身份擺在那里,要知道,陳建不單單是紫荊花大學的漢語言文學的最有權威的專家,即使是在整個三江市都算是權威之一,放眼全國都稱得上是小有名氣,可是現在陳建這番話一說出口,傻子都能夠聽出來陳建是甘拜下風了。
對一個學生甘拜下風,在文學方面,出現分歧之后,居然承認了自己的學生才是對的,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此說來,亦天豪的水平豈不是還要在權威專家之上?老天啊,他還是學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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