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
於亮吃飽喝足,溜出來,見自家那些弟兄們,個個都大著肚子坐在院子裡說話。
一路奔波,本來累得根本沒了力氣,但眼下這個王家集太讓人驚喜,一時酒足飯飽,卻睡不著覺了。
“將軍!”
“將軍!”
於亮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擡頭看過去,只見十幾個孩子一邊剝玉米,一邊背書。
於亮到不是不認字,不過,正經的兵書讀過一些,四書五經也稍微會點兒,並不精通,這會兒就聽不出來那些孩子們背的是什麼書,心下嘖嘖稱奇。
“那孩子瞧著還不到五歲吧,居然就啓蒙了,看來這村子裡文風極盛。”
尤其是這些小孩子見人都大大方方,十分有禮貌,比京城那些貴族人家的孩童也差不到哪裡去。
應該說,這些孩子更有特點!
至少貴族家的小公子,肯定不會坐在石頭上幫家裡人幹活。
於亮坐了一會兒,那些小孩子已經幹完活,嘴裡揹著書,湊過來圍城一圈玩遊戲。
兩個人手拉著手站著,另外一個從他們的手臂上跳過去,要不然就一個人雙手撐地,另外的從他背上翻過去,還有人直接踩在梅花樁上面開始舞劍。
於亮眼看著兩個差不多六七歲的孩子,拿飛石去打旁邊一顆樹上掛著的各種大大小小的陶瓷罐子。
噼裡啪啦的,聲音清亮。居然還有點兒音樂般的韻律,並不特別嘈雜難聽。
“不得了,這幫小孩子個頂個一心多用呢。”
玩累了,孩子們才聚在一處拿著水壺喝水,於亮纔有機會湊過去說話。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良,今年六歲。叔叔。你們是當兵的嗎?”
於亮一怔,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我們是官兵。放心吧,不禍害人,和土匪不一樣,別怕!”
王良有點兒奇怪。看了於亮一眼:“我當然不怕了,就是因爲有軍人保家衛國。我們老百姓才能過上安穩日子,要是沒有軍人,我們哪能安心吃飯,安心讀書?等我讀完了書。將來也要去當兵,做一個禦敵於國門之外的大將軍!”
話裡話外的自豪感,撲面而來。
於亮吐出口氣。心中也暖洋洋的。
他以前從來沒聽過這種話,更不覺得當兵有什麼了不起!
當年他吃不上飯。老孃也快餓死了,這才被逼無奈去當兵,拿自己換了一兩多銀子,老孃最後也沒救活,當兵對他來說,就是爲了混口飯吃,不過得了冷將軍的賞識,他雖然是粗人,也知道什麼叫知恩圖報,所以爲他效命。
至於什麼尊重……他從來也沒想過自己能得到。
旁邊的孩子們也嘰嘰喳喳說起話來,有一多半想當兵,還有想進靖州商會,要做生意的。
有一個很雄心壯志。
“我要努力吃飯,一天吃三個大饃饃,努力讀書,努力長高,長大了要去鄔堡,要給太孫妃娘娘做事,我娘說了,太孫妃娘娘救了我們一家,給我們地種,免費給娘和弟弟治病,我們得知恩圖報。”
於亮:“……”
他甚至沒有特意探問,就看得出來,老百姓們對靖州那位太孫妃,感恩戴德。
如果知道自己是奉命擒獲那位,押去威脅太孫,估計還沒離開王家集,就已經讓憤怒的老百姓給撕碎了。
吃人家的嘴軟,有那麼片刻,於亮甚至覺得他們這麼在人家這兒大吃大喝的,不大妥當,回過神不由失笑,他這是犯了哪門子毛病,雖說自己自認爲不是那種禍害老百姓的兵痞,但也並沒有把老百姓放在心裡過。
以前行軍打仗,到地方上爲了搜刮糧草,人頭也不知砍了多少顆!
就是自家那位頗有俠義心腸的將軍冷淼,同樣不怎麼把老百姓看在眼裡,這會兒矯情個屁!
於亮吩咐下去,讓佈置好崗哨,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
“趁著現在靖州那邊還沒有防備,兵貴神速,我們一舉拿下靖州城,抓獲許氏,帶回京城!”
這一次大功告成,他可要好好歇一歇,回家也娶個媳婦,於家只剩下他一根獨苗,總得留下香火纔是。
房子很好,牀鋪柔軟,被子也舒服。
於亮雖然提著小心,但還是免不了睏倦,沒一會兒,就陷入夢鄉。
村正大大方方拎著燈籠,手裡還牽著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四下檢查了下,看看這些當兵的有沒有缺東西,碰見站崗放哨的士兵,還打聲招呼,叮囑兩句。
“小兄弟,咱們村子毒蛇多,蚊蟲也多,你們可仔細些,真讓咬了說不得得受罪呢,我家就在村東頭,你們要是有什麼需要,直接派人過去找我就是,我年紀大了,覺少。”
他這麼客氣,那些當兵的心裡頭舒坦得很。
一離開這些人的視線,村正身邊的孩子就樂了:“好傢伙,這幫傢伙可真自大,就那點兒崗哨,連個暗哨都那麼明顯,別說咱們娘娘的親軍了,就是咱們村裡的幾個團練,拿下他們也費不了多大工夫!”
這小子真的是村正的孫子,只不過一早就去鄔堡讀書,如今跟著阿生,算是許薇姝正經的徒孫。
他在村子裡有一幫小夥伴,平日也跟著團練民兵進行一般的軍事訓練,偶爾還能充當一下教官,也是無法無天的主兒!
“爺爺,你們驚醒點兒,我去通知我家先生。等摸清楚情況再說。”
村正也不以爲意。
就村子裡那點兒人,在他眼中就是甕中之鱉,已經跑不了了,端看什麼時候收網而已。
這孩子動作快,阿生的動作也不慢。
下半夜不到,阿生親自帶了百十個偵察兵進村,一千多人。連點兒聲響都沒鬧出來。有個把崗哨機警,聽見動靜負隅頑抗的被殺了,其他人一網成擒。
冷淼被捉的時候。正換上老百姓的衣服往外逃跑,還想抓一個孩子爲人質。
可惜,那孩子才七八歲,一臉稚氣。嚇得一邊哭,一邊拿巴掌大的小匕首在他腰上捅了一刀。
等他被抓過去見到阿生時。實在不敢相信,對方的頭領,居然是年紀如此之小的一個孩子。
他很清楚自家手下的勢力。
哪怕是被人有心算無心,哪怕是在敵人的地盤上。但要他手下這一千多精銳裡的精銳,悄無聲息的都栽了,那簡直不可能。
至少。他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
如果敵人是個百戰名將,那也就罷了。他技不如人,認栽也無奈,偏偏領隊的只是個孩子!
“這不可能,你,你使了什麼妖法?”
“你怎麼不說是仙法,或許老天爺看不慣你們倒行逆施,就是幫我們呢!”
反正阿生肯定沒心思告訴他,這叫特種戰術,除了自己這百十號人,鄔堡裡也拿不出第二支如此優秀的偵察兵了,這是娘娘親口承認的。
冷淼冷著臉,看到對方輕輕鬆鬆把他身上的印信搜刮走,又換上他們的衣服,興高采烈去偷營。
他一個勁兒地想,不可能會成功,不可能!
對方顯然不怎麼把冷淼當回事兒,連捆他也沒有,就是有兩個小士兵在門口守著,還在一邊嗑瓜子聊天。
“我聽阿生哥說,這人是個將軍,還是主帥?”
“真的假的?朝廷那些將軍有那麼蠢嗎?我記得咱們研討高軍神戰例的時候,他老人家用兵如神,時而走堂皇正道,時而奇峰迭起,便是咱們娘娘事後分析,還說不一定能把得準高軍神的脈,怎麼現在朝廷的主刷,傻到和先鋒一起行動?”
兩個小戰士百思不得其解。
冷淼臉色漲紅。
他哪裡是不懂,分明是疏忽大意,沒把小小靖州放在心上。
這一次他親自來靖州,也是因爲張蘭芝張大人重視此事,要求底下務必‘請’太孫妃娘娘進京一趟,他總覺得自己是大材小用,現在看來,著實自大的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冷淼昏昏欲睡,心裡總提著一口氣。
一直到天亮,沒聽見動靜,他這才鬆了口氣。
李副將他們肯定是察覺有異,沒讓偷營成功,那就好,也許還有轉機。
結果,天一明,冷淼被帶去食堂吃飯時,就看見外面居然變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
到處都是帳篷,或走或站,好些個身上皮甲被扒走的士兵,近乎麻木的在幹活。
冷淼心中頓時涼了。
他以爲靖州人要是一戰而勝,肯定要到他面前來耀武揚威,沒想到對方根本就什麼動靜也沒有。
就好像自己做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種不在意,有時候更讓人難以接受。
冷淼咬牙切齒,怒道:“你們要幹什麼!”
周圍看管的士兵,瞥了他一眼,也沒說話,還是阿生在附近,顯然也知道冷淼其人,對他有幾分好奇。
“似乎問反了,好像應該是我們問一問,你們要做什麼?惑亂天下?姓張的也想當皇帝?”
阿生撓了撓頭,“姓張的也太沒自知之明,哪怕是幾十年前,他的政務水平就一般,純粹靠拍馬屁上位,現在也沒多大的長進,連給我們家太孫和太孫妃提鞋都不配,還是別打這種主意,省得遺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