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在這個問題上和馬克、錢萱也做過多次探討,認為哈國政府出讓阿克糾賓石油公司的目的主要有幾個。
一是阿克糾賓石油公司管理混亂,加之已經過了盛產期,產量逐漸減少,而要想穩住產能,一方面需要在經營管理上下工夫,一方面則需要加大資金上投入,這恰恰是哈國政府難以接受的。
二是阿克糾賓石油公司的原油主要輸往俄羅斯奧倫堡州的奧爾斯克煉油廠,但現在俄羅斯經濟嚴重不景氣,原油價格下跌,而且即便是這樣,奧爾斯克煉油廠也經常拖欠油款,而輸往阿克陶再運往歐洲雖然能賣高價,但是鐵路運輸的運力和成本卻限制了原油外運,所以這也成為哈國政府的心頭病。
三是哈薩克斯坦境內原油天然氣資源異常豐富,相比之下,阿克糾賓已經過了盛產期,潛力不大了,他們更希望獲得資金用于勘探開發里海沿岸,以求獲得更大的收獲。
雖然哈國政府急于想把阿克糾賓石油公司出售,但是并不代表他們就沒有其他想法。
引入非西方石油公司是實現平衡已經在哈國國內占據主導地位的歐美石油資本的一個重要舉措,這也是中國石油企業的一大優勢,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中國石油企業就高枕無憂了。
德士古、阿莫科這些歐美石油巨頭論實力論經驗都遠強于中國石油企業,而且他們在哈國也早已經布局,哈國政府不可能在雙方實力和條件相差太大的情況下太過于傾向中資石油企業,長河石油要想彌補這一塊差距,還要另尋他途。
沙正陽把這一情況介紹給尤萬剛和鐘廣標之后,尤萬剛和鐘廣標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道難題不好解。
阿莫科和德士古的實力肯定要比長河石油強得多,經驗和關系更不是長河石油能比的,就算是加上了JP摩根也只能說縮小了雙方的差距,但仍然無法穩操勝券。
另外中石油仍然還沒有徹底放棄,在關鍵時候如果也來插一手的話,可能也會給長河石油帶來不少麻煩,當然這個麻煩是來自內部的。
“正陽,你既然把這些個問題都提了出來,肯定也還是有對策吧?”鐘廣標知道沙正陽這個家伙的性子,肯定是有一些對策思路了,只是他也覺得這道題太難解,不知道沙正陽是如何來破局。
“有一些思路,但是都覺得不是萬全之策,而且牽扯面太寬,甚至可能還要牽扯到另外的項目收購,恐怕不是我們長河石油一家能做到的,不但需要JP摩根的融資支持,甚至也需要中央的支持。”沙正陽沉吟道。
沙正陽沒有說具體的內容,尤萬剛和鐘廣標都意識到可能涉及到的內容比較敏感,所以也都會意的點點頭。
“那除開收購的難題外,假如我們收購成功,如何解決正常經營,也就是開采出來的原油如何處理消化問題?我記得你提到了奧爾斯克煉油廠和阿克糾賓方面現在因為經濟形勢問題而出現了齟齬,原油外運的話在運輸成本上也是問題?”
尤萬剛也是石油行業的老手,當然明白運輸問題對石油行業制約有多大,不解決這個問題,一家石油企業的經營效益就會收到極大的影響,阿克糾賓石油公司的原油如果只能賣給奧爾斯克煉油廠,那么以俄羅斯現在的經濟形勢,其效益肯定要大打折扣。
成功收購如果變成了一個包袱拖累,那也不是長河能源集團愿意看到的,而如果通過鐵路運輸來解決,能不能達到效果?
“阿克糾賓的原油除了奧爾斯克煉油廠外,還可以運到阿克陶經海運賣到歐洲,價格也很可觀,但是從肯基亞克運到阿克陶運費太昂貴了,而且鐵路運力有限,這個問題要考慮解決,這又涉及到管線建設問題。”沙正陽還是透露了一點兒風。
尤萬剛果斷的揮手制止了這個話題。
這個話題牽扯開來就有些復雜了,這甚至也還涉及到國家能源安全戰略以及中央今年的一些政策走勢。
和哈國的接觸還處于秘密階段,并未正式對外公開,很多東西都還處于最初始的接觸階段,否則歐美肯定會有反應。
就算是現在力不從心的俄羅斯也未必希望看到中國大踏步進入中亞這個原來本屬于它的勢力范圍腹心地區。
簡短的匯報會就結束了。
剩下的就只有更高層面的會商了。
只剩下了尤、鐘、沙三人。
“正陽,這會兒可以說了吧,我看你似乎考慮得很遠,話語里都有點兒猶豫,是不是牽扯面也很大?”尤萬剛笑著道:“之前我和廣標都向兩位主要領導匯報了,他們的態度很鮮明,只要有利于企業發展壯大,有利于國家,哪怕難度再大,需要協調的,他們倆都可以出面,所以你盡管放心吧。”
“嗯,的確牽扯面有些大了。”沙正陽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我的擔心有兩方面,一方面是外部的,主要是哈國政府的態度以及德士古和阿莫科與我們的競爭,這一塊上,其根本還是在哈國政府的想法和態度,阿克糾賓石油公司出讓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按照JP摩根方面的推算,競標價格大概在2.8到3.3億美元之間,當然可能會附加一些其他條件。”
尤萬剛和鐘廣標都微微色變,雖然有些思想準備,但是一算下來這就是二十多億人民幣的交易,還是很嚇人了。
“但我和JP摩根方面盤算了一下,還不穩當,而且我覺得如果能拿下更多的股份,我們才能獲得更多的原油份額,這才是我們最需要的,但哈國政府卻不愿意出讓更多的股份,所以這一點有點兒麻煩。”
沙正陽手掌輕輕的摩挲著臉頰,一邊道:“JP摩根方面給我們透露了一個信息,即俄羅斯那邊奧爾斯克煉油廠的股東也有意轉讓奧爾斯克煉油廠,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和阿克糾賓方面合作不太順利,另外俄羅斯經濟形勢每況愈下,盧布貶值很厲害,他們希望拿到硬通貨。”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拿下奧爾斯克煉油廠?”尤萬剛皺起眉頭,“拿下的意義是什么?形成上下游產業鏈?煉出來的成品油繼續在俄羅斯銷售?你不是說俄羅斯經濟形勢很差么?恐怕成品油價格也很難讓人滿意吧?”
“不,我的想法是我們購入奧爾斯克煉油廠,同時可以以部分煉油廠股份來換取更多的阿克糾賓石油公司股份以及另外一個烏津油田。”沙正陽終于吐露出自己的想法。
“烏津油田?就是那個JP摩根和中石油合作的項目?不是失敗了嗎?”鐘廣標也大惑不解,“我記得你說過是哈國政府在和中石油方面談了一年只會談崩了,不愿意將這個項目交給中石油,這也是中石油對阿克糾賓石油公司這個項目信心不足的主要原因啊。”
“的確是如此,烏津油田條件更好,但是也是過了盛產期,加上前期的開采混亂,導致烏津油田產量大減,但是我們從中石油那邊獲得了一些資料了解到,這個烏津油田如果經過修復的話,預計年產能可以提升到年產800萬噸原油的峰值,相當可觀,只不過現在哈國方面不愿意把這個項目交給中國油氣企業,而歐美國家的油氣企業要么看不上認為成本偏高,要么就是為哈國政府所疑忌,難以插手,所以這其實也是一份非常可觀的大餐。”
800萬噸原油?尤萬剛和鐘廣標盡皆駭然。
要知道長河石油在1994年產能巔峰時也不過區區260萬噸原油,而95、96兩年均只能保持在240萬噸到250萬噸之間,所以當獲知阿克糾賓石油公司能保持穩定產量在300萬噸時,省委省政府實際上已經下了決心要拿下這個項目。
尤其是在涉及到秦都煉油廠和武陽煉油廠現在煉油能力都空置不少的情況下,獲得更穩定油源已經成為當務之急了。
如果烏津油田能夠被長河石油拿到,哪怕每年能有一半的份額油運回國內,那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對國家能源安全戰略都是一個有力的保障和補充,可以說將獲得經濟利益和政治安全利益的雙重豐收,而后者分量只怕在中央高層心目中更重。
尤萬剛沉聲道:“正陽,烏津油田這個產量數據是從中石油那邊來的?你們怎么得到的?”
沙正陽呵呵一笑,輕描淡寫的道:“尤省I長,駐京辦還是有些門路渠道的,和中石油那邊也一直有交道,雖然咱們在漢川雙方官司打得不可開交,但是在燕京這邊大家還是能和睦相處就的,畢竟那是下邊的事情。”
尤萬剛眉頭一皺,他一聽就知道沙正陽是在打馬虎眼,估計應該不是什么正常渠道得來的消息,不過那都無所謂,只要消息準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