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你讓我處理?”樂泰被叫來時,有些莫名其妙。當知道樂辰讓他幹什麼時,他被震驚了。然後,便用不知是喜是憂的,反正相當複復雜的語氣,問了這麼一句話。
說起來,樂泰在這裡,身份是很尷尬的。
他是樂辰的堂弟,可他又是景王世子。雖說他那位父王,不知還認不認他。但他們之間……就算不是敵人,也是對手。
他自覺,不可能得到樂辰的全部信任,那就乾脆離得遠遠的。他也有他的驕傲不是?
可沒想到,樂辰一句話,把他叫了來。還把這些重要的事情,全都推給他來做。他表示,完全無法理解,難以想象。“你就不怕我……背叛你?”
“你不會。”樂辰丟給他這三個字,便將事情一股腦的丟給他了。
樂泰感動了,真的感動,“你不會”雖然只簡單的三個字,卻飽含了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樂辰用他,自然是信他的。而他,需要這樣的信任。
這一切,七景全程旁觀,她看到了樂泰眼裡的紅意。
沒有人教樂辰帝王心術,他用的,只是他自己的御人之道。他不需要手下平衡,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掌控他的手下。
他希望他們是什麼樣,他們就是什麼樣的。
包括那些人,包括樂泰。
七景偶爾會想,樂辰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野心,有能力。
若是沒有野心和能力,他不會在快死的情況下,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培養出那麼大一股勢力。
若是她,她大概只會痛痛快快的享受餘生,開開心心的去死。勞心勞力的,加速自己的死亡……她沒那勁。
可他又並不那麼戀權,也沒有她以爲的,那麼喜歡掌控一切。
當然,也該說,是他的能力太強。不需要做什麼,便已經掌控了一切。所以,他願意張開手,放一些東西出去。給那些,在他的掌控之下的手下。而他,依舊顯得輕鬆自在。
她還記得,當初在京裡時,那時的他,身體不好,精力也沒有現在這般足,卻還能玩似的,天天跑到她那裡偷香竊玉。
而現在,明明事情也很多,很亂,很忙。他看起來,依舊輕鬆。
就好比那些政事,第一天發現問題之後,他立刻就開始施行其他辦法。
用七景的概括就是,把事情分擔下去。增加別人的工作,減輕他自己的工作。
他規定:
上朝時間不變,但是,所有事情,在說出口之前,先列成文。格式是規定了的。先是問題,問題由誰提出,簽上名。
提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這種時候,身爲皇帝的樂辰,是沒時間來聽他們吵架的。他們自行商議,落紙成文。寫下解決辦法,誰提出,一人,或幾人……書寫清楚,後面加上簽名。
這樣的文書,先遞到內閣,內閣再行討論。可以添加款項,可以反對。但反對之後,要寫上反對的理由,以及更合適的解決辦法。當然,也絕不會少了簽名。
經過這些流程之後,最後一關是樂泰。樂泰將其中一些覺得不錯的,能解決的小事,直接就發下去解決。
誰提出解決方案的,誰去負責。內閣這邊,誰通過的,誰督促。等到事情結束,再拿著這文書,去核查。每一款每一項,都給結算清楚。到時出了問題,從上到下,一起罰。
事件解決,覈實無誤,上交到樂泰這裡。若是小事,直接蓋章,歸檔。若是大事,自然就要上升到樂辰那裡。
不過,樂辰那裡將小事和大事作了個劃分。
結果一劃拉,大多都是小事。所有事情,到樂泰這裡,差不就涮下去大半了。而大事,又有大事的解決辦法。
前面的照走。只是到樂泰這裡,他先做出評斷。一起開個討論會。所有相關人員叫過來,能列的數據,證據列出來。有能耐,就說服對方。
不管是有方案的,還是懸而未決的。將整理好的文書送到樂辰那裡。他一言決定也好,駁回去讓人重新想辦法也罷……少了那吵來吵的過程,再加上各種數據,羅列清楚。他處理起來,十分快速。
事實上,樂泰的能力很強。到了他那裡,幾乎沒有不能解決的問題。樂辰做的最多的,就是看一看那些整理好的文書,點頭蓋章。讓下面的人,去處理。
不過,不管是大事小事,不管他經手不經手。等到他們要歸檔時,都會送到他這裡走一遭。
樂辰另組了一個三人小組,不幹別的。就專門看這些歸檔的文案,按時間,分門別類,總結歸納……若是遇到有意思的,還要挑出來。給樂辰和七景解悶!
說實話,皇帝做到像樂辰這樣,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讓七景佩服不已……
樂辰空下來了,得意了。便整天頂著樂泰的黑眼圈,散發出來的幽怨光波,帶著七景,到處遊玩。
這一日,剛好到了元宵節。
因爲登基的事,他們的年過得不怎麼好。幾乎全都在忙碌中度過,甚至於兩人都沒什麼時候湊一起粘乎。絕對是樂辰最鬱悶的一個年。
因此,到了元宵節,他早早的將七景帶了出來。將早早過來劫他們的樂宏,也丟給樂泰,他們早早的喬了裝扮,跑到外面。
街上意外的熱鬧,花燈掛滿了城,處處都是擁擠的人流。
七景看得震驚:“西涼城怎麼有這麼多的人?”
“今天元宵,城門開了,外面的人,都進來賞花燈了。”回答的不是樂辰,而是他們現在所在的茶樓的小二。一邊給他們倒茶,一邊笑瞇瞇的回話。
七景感嘆:“我還記得剛來那會兒……”整條街上,半天也不見個人影。
“那可不能比。”小二十分健談,“如今咱們這裡,可是漢國的京城。您可不知道,咱們漢王跟王后,那是天神下凡。他們一來,咱們這裡,荒原變良田,狂沙變沃土。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這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往咱們這來呢。就這些,可算不得人多。您該到龍鳳河那裡,那人才叫多呢。初十之前,那附近的店裡,您連個站的位置都訂不到了……”
“龍鳳河?”七景好奇:“在哪?”
“喲,一看您就是外地來的不是?龍鳳河您都不知道啊。那河可是咱們漢王跟王后,出錢開的河,穿城而過……咱們西涼城以前,用水那叫一個艱難。到了天熱的時候,地都乾裂這麼大的口子,黃沙把人腳都埋了。可您瞧好吧,今年咱們這有水了,再也不怕幹了……”
七景這一個冬天,讓人開了不少的河,和蓄水的湖。
山上的雪水化了,會被引過去。一個冬天的雪,也全都被推到那些湖裡去了。
穿城而過的,也確有一條。只是,龍鳳河?實名字……嘖了一聲,笑看著樂辰,見他得意的模樣,也就不再說什麼。
賞了小二一兩銀子,把人打發了。
包間裡只剩她跟樂辰兩人,坐在窗口,開著窗,寒風呼呼的往裡面灌。卻一點不影響衆人的熱情。
街面上,離得遠些,舞龍舞獅的,一路敲鑼打鼓的過來。早有準備好的,往下灑著銅錢。
“按著習俗,應該有乞兒一路跟著,撿財的。”樂辰摟著她的肩,“可惜,西涼城沒有乞丐,少了許多熱鬧。”乞丐全都被押去幹活了,凡是作惡的,遊手好閒的,全都被送了過去。
美其名曰,給他們一份工作,讓他們獲得求生的技能和技會。實際上,就是勞動改造。如果改造不成,那就送去軍中。狼翼那邊,可是十分缺人的。
七景白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
樂辰確實得意,誰的治下,能沒有乞丐?個個積極向上,誠懇實幹?唯他一人爾。
舞龍到了樓下,七景居高臨下,視線特別好。可就在龍頭離開窗底的一瞬間,她突覺一陣心悸。猛的擡頭,看向街對面,那裡是另一家酒樓,同樣二樓臨窗位置。一個轉過去的背影,以及立時就關上的窗戶。
樂辰立刻便發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緊著問道:“怎麼了?”
“那個人。”七景一邊回答,精神力更是已經直接放了過去。可不知爲何,她的精神力到了那窗子,竟再無法靠近。
她眉頭微皺,這樣的情形,並非一次。
之前在清涼寺裡,碰到那大河蚌時,也碰到過。沒想到,在這裡居然也碰到了。
本來只是心有所感,此時卻是真的來了興趣。
進不去,她便繼續尋找。將對面整上酒樓全都籠罩住,結果自然是,只有那個包間她進不去。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不過,沒探查到那包間裡的人,卻讓她看到了些別的有意思的東西。
“那個諸葛青雲可有什麼親人?”
“沒有。”樂辰剛讓藏在暗處的人,去查對面那包間的人。人剛離開,便聽七景問他,想也沒想,直接搖頭:“我遇上他時,他的家人全都死了。只他孤身一人……我救他一命,後來便爲我做事。”
七景好奇:“你以前也不出門,怎麼就救了他?”
“以前我也出門的,只是少而已。”頓了一下,又問她:“可是他有什麼問題?”
七景下巴往對面點了點:“他在那裡,跟兩個女子正聚在一起。年齡大一些的那個,正靠在他懷裡抹淚……”
樂辰一聽,眉也皺了起來:“我會讓人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