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將文書拿起來,快速掃了一遍,差一點氣得將文書撕碎。長長的深呼吸幾次,才將之重重的摔回桌子上面。扶著桌子喘了一下,又重回去削竹子,只是這一次,動作又狠又快。
皇帝跟御王兩人相視一眼,立刻湊到一起,一起看起來。一看完,兩人也齊齊變了臉色。又青又白,氣喘如牛。
皇帝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該死的小兔崽子,氣死我了。他怎么敢,怎么敢……”
“真不愧是大哥的兒子,做事跟你真是一模一樣,讓人惡心。”御王呸了一聲,看向那邊還躺在地上的牡丹公主,手猛的抬起,指呈爪狀,就要動手殺了她。
卻被景王抬起的竹枝擋住。
御王不滿的看向他:“怎么,你對她感興趣,要留著她?你也不嫌臟。”
景王看也沒看他,只是繼續(xù)削竹子。
御王一甩手:“哼!”卻坐到一邊,重新將那文書拿起來,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這個小兔崽子,早知道剛出生那會兒,就該掐死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就是個孤煞星,生來克父母,為禍天下,危害蒼生。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你們可知道,大月國那的情況?”御王皺眉問道。
景王依舊削竹子,沒有一個字。
皇帝眉皺得死死的,他的皇位是搶來的,有些歷屆帝王才知道的,口耳相傳的東西,他都沒得到。而他這樣上位的,并不是第一人。因此,遺失的東西很多很多
“以前似乎聽說過。那邊確實有那么一個地方。但是……離咱們太遠(yuǎn),又有西夷擋在中間……”事實上,這還是后來,他自己讓人查出來了。“這幾十年里,似乎有什么勢力,一直在大衍……”
御王冷嗤一聲:“可皇兄將西夷強行收進大衍,結(jié)果惹得西夷挺而走險,跟大月那邊勾結(jié)起來算計你。可笑皇兄當(dāng)初的英明,全都讓女人給消磨了干凈。做到最后,不過是個糊涂鬼。”
“哼,就算是算計,算計的也是你。用別人的糧養(yǎng)兵買馬,結(jié)果人家一斷了你的糧,你就什么都不是。玄武國?哼!”
“如果不是你當(dāng)時逼我娶那個賤人,我會做這些事。說到底,都是你作的孽。”
“我逼你?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收攏南越的勢力。真當(dāng)朕不明白么?你的狼子野心,早就有了。說得自己有多高尚,最愛的女人,我呸,你若真那么愛,當(dāng)那個女人逃跑之后,你怎么不娶她?”
御王臉色青白,恨恨的瞪著他:“閉嘴,”
“怎么?被我說中了心事?只可惜,就算你娶了,也沒得到南越的勢力,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算計了不說,還把自己最愛的女人搭進去了,哈哈哈……”說到最愛的女人五字時,語氣特別的重,且滿是譏諷。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就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來。
景王依舊在靜靜的削竹子,對于外界的一切,似毫無反應(yīng)。
而就在此時,牡丹公主終于醒了。
初初醒來時,她有一段迷糊的時間。等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不是在她暫住的房間,而是在野外。身邊還有三個老男人的時候,她立刻發(fā)出一聲尖叫:“啊!你們是誰?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居然敢綁架本公主。我要讓人剁了你們的手腳,丟到最臟的地方去做乞丐。”
景王難得的停了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便又轉(zhuǎn)開,繼續(xù)削竹子。
御王哼了一聲,直接抬腳走了。
只剩下老皇帝一人,抬手就是一巴掌。老皇帝一輩子高高在上,何時敢有人辱罵他。一個人盡可夫的賤人,敢對他說那樣的話,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這人心里有氣,就得發(fā)泄。
若是沒有牡丹公主,老皇弟跟自己兩個弟弟動動手,打一架,吵一頓,咒罵一下旁人……也就過去了。
可現(xiàn)在,一動上手,這感覺就不同了。
尤其是這牡丹公主被這一打之后,剛爬起來的人,又摔倒在地,哎喲哎喲的叫個不停。牡丹公主雖然人品個性一般,可卻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又極為美艷。
被打之后,雖痛卻依舊倔強的很。一雙鳳眸狠狠的瞪著老皇子,恨不能生吃了他。卻不知道,這樣的眼光,反而讓老皇帝生出一股凌虐的欲望。
“啪!”老皇帝又一巴掌扇過去:“誰準(zhǔn)你用這種眼光看朕的?”
“啊!”牡丹公主尖叫,人爬起來,沖著老皇帝就撲了過去。之前是沒反應(yīng)過來,這會反應(yīng)過來了,她里肯讓。尖銳的指甲,銳利的牙齒,全都被用到了極致。“你個老不死的,你居然敢打我?我讓你打,我讓你打,看本公主今天怎么教訓(xùn)你。”
老皇帝想再打,便有些力不從心了。他老了,又被廢了武功。在這山谷里,又缺衣少穿……沒有精心的調(diào)理。
一個發(fā)了潑的健康女人,便已經(jīng)將他纏得毫無辦法。
不一會兒,他就被牡丹公主壓倒在地,她騎在他身上,指甲抓了他個滿臉花。
“該死的……”老皇帝這一輩子,何曾這么狼狽過?趁著牡丹公主又要抓他的空檔,猛的掐住她的脖子。
“啊,放開!”牡丹公主只叫了一聲,便發(fā)不出聲音來。手死死的去掰掐脖子的手。
人最致命且脆弱的地方被人掐在手里,牡丹公主不一會就沒力了。身體發(fā)軟,小眼上翻,嘴巴張得老大,眼看就要沒氣。
一根竹簽又刺了過來。
老皇帝猛的松手躲開。
“咳咳咳!”一陣嗆天的咳嗽聲,牡丹公主“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終于不敢再罵什么了。
老皇帝這會兒懶得看她,只是怒瞪著景王:“你什么意思?”
景王繼續(xù)削竹子,一點反應(yīng)沒給。
老皇帝氣得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換了旁人,他還能有些余威。便是他那個不肖的兒子的人,也不敢對他怎么樣。可偏偏就是這兩個人,他們敢不給他一點面子,甚至敢打他摁倒了一頓揍……
“哼!”老皇帝一甩袖子,進了竹屋,將門關(guān)緊。
牡丹公主終于不再咳了,她躺在地上,嚶嚶直哭。半晌沒人理她,她自己擦擦臉,弄了一臉的泥污而不自知。
“這位……呃,大叔。謝謝你救了我!”牡丹公主嬌切切的道謝,慢慢走向景王。
然爾,就在離景王還有五步距離時,一根竹簽扎在她的鞋尖上,將她的鞋釘在地上。
“啊!”又一聲慘叫,牡丹公主這下徹底懵了,傻了,又開始想哭,想發(fā)脾氣,想殺人……可在這里,她什么都不能,也不敢做。
她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這位大叔,你能不能告訴我,這里是哪里?你們?yōu)槭裁匆壖芪遥磕銈兿胍裁矗课沂谴笤聡墓鳎銈円菍⑽一厝ィ铱梢愿赌銈兒芏鄨蟪甑摹!?
景王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拿起削刀,將削好的竹簽放在一邊的竹簍里,將竹簍背起,一言不發(fā)的走了。
牡丹公主想跟,可她不敢。也跟不了,除非她不要鞋子了。
左右四下看了又看,求救無門,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
遠(yuǎn)處看的四人,又是滿意,又不滿意。
滿意于,終于讓那三人變了臉色。雖然只有一瞬,但他們這一行為,確確實實惡心到對方了。
更滿意于老帝,堂堂帝王,落魄到如此地步,簡直就是大快人心。
不滿的是,他們似乎已經(jīng)有了默契。而這個牡丹公主,沒有給這三人,帶來太多的麻煩。比他們預(yù)期的要小的多。
“沒什么可看的了,走吧。”樂辰對著樂泰和樂宏點了點頭。又給樂泰使了個眼色,便抱著七景,極快的離開。
樂泰沒急著走,而是看著樂宏:“宏兒,要不要見見他?”
宏兒紅著眼,咬著唇,半晌才搖了搖頭:“我不想看他。”頓了一下,又道:“對不起,泰哥。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他對我沒有半點父子之情,可看他變成這樣……我難受。”
樂泰嘆了一聲:“我懂,便是他差點要了我的命,我也還是會惦記。你四哥也明白,大概,連心思都跟我們差不多。否則,又怎么會留他們在這里……我們只是,不想讓他們再有傷害我們的機會。與他們相比,我們的心,不夠冷硬。”
宏兒撲進他的懷里:“我不明白,就算我娘不是他喜歡的人,就算我娘……為什么要那樣對我。他可以不喜歡我,不理我也就是了,為什么一次次的,要殺我。”
樂泰沒辦法回答他,因為他也不明白。就像他永遠(yuǎn)都想不明白,那個此時一再救一個別國的,可能給他們帶來麻煩的公主。為什么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那下得那么決絕。真正是一點生機都沒留給他,那么的干脆利落!
“你還有我們呢。”樂泰只能這樣安慰他,就像他時常安慰自己的。命已經(jīng)還給他了,他可以完全為自己而活了。只做自己想做的,只念自己想念的人。
“嗚嗚嗚……”
唉!幽幽一嘆:“到底還是小啊!”
最終,宏兒也沒去看那個男人。他一哭起來,便有些止不住。大概從小到大的所有委屈,聚集壓抑,直到此刻,終于爆發(fā)出來。
這一哭,便止不住。
直到哭到暈過去,便是在睡夢里,也一下一下的打著哭咯。
樂泰無奈,只能充當(dāng)搬運功,將他帶回西涼城。心里卻是松了口氣,宏兒的這口氣,憋得太久了,這會兒好不容易哭出來,其實也算是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