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尊長。”
司馬遹此時的眼神煜煜生光。
當然,想到此時他自己應該有的表情之后,司馬遹氣勢也柔弱上了幾分。
“父皇,母后,如今就在這殿中,還請諸位長輩替孤想一想辦法,救出他們。。”
宗親諸王之中,自然是有天真之輩的,或許有的人,真的信了司馬遹的這句話。
但是瑯琊王司馬睿,東海王司馬越,趙王司馬倫還有平原王司馬干,就絕對不是那種天真之輩。
能夠活到現在,安穩無憂的,可沒有那幾個是簡單的。
即便是司馬倫。
別看司馬倫這幾年來,去到哪里,哪里便反,看起來是一點能力都沒有的。
即便他沒有能力,卻能在混亂中抽身而出,并且在洛陽依然能夠站穩腳跟。
交好賈南風,成為洛陽最有權勢的封王。
要說司馬倫沒有能力,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司馬倫有自己的身份,更有自己獨特的能力。
雖然這種能力并不是什么好的能力就是了。
瑯琊王司馬睿,今年才二十二歲,真是大好青年時光。
但司馬睿也絕對不是那種混吃等死的封王。
作為東晉的開創者,他更是那種謹慎茍活,到最后‘吃雞’的人。
便是這樣的人,他也要在亂世之中求生存。
司馬睿于咸寧二年(276年)生于洛陽,祖父瑯琊王司馬伷是司馬懿的庶子,魏帝曹芳正始年間,始受封為南安亭侯。
嘉平元年(249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從而控制了曹魏政府的實權。
之后,司馬懿分別派諸子出任境內幾個重要地區的都督。
司馬伷以寧朔將軍之職坐鎮鄴城。
鄴城是曹操封魏時的都城,曹魏王公的聚居之地,素為屯兵屯糧的重鎮。
司馬伷被委鎮此地,自然是司馬懿對他的重視了。
西晉開國后,司馬伷又歷任尚書右仆射、撫軍將軍、鎮東大將軍、假節、都督徐州諸軍事等職,初封東莞郡王,后改封瑯邪王。
平吳之役,司馬伷率軍出涂中,立有大功,遂進拜侍中、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并督青州諸軍事等職。
司馬睿父司馬覲為司馬伷長子,初拜冗從仆射,后襲爵瑯邪王。平生碌碌,地位顯赫。
太熙元年(290年),司馬覲去世,年僅十五歲的司馬睿依例襲瑯邪王爵。
同年四月,晉武帝司馬炎去世。
繼立的司馬衷魯愚遲鈍,無力駕馭政局。
在動蕩險惡的政治環境中,處于帝室疏族地位的司馬睿無兵無權,為避殺身之禍,他采取恭儉退讓的方針,盡量避免卷入斗爭的旋渦。
但在當時也獲得名士嵇康之子、侍中嵇紹的高度評價。
在洛陽,司馬睿交結密切的朋友只有王導。
王氏家園所在的瑯邪國,是司馬睿的封國。
司馬睿的瑯邪國在西晉算是大國,并與司馬越的東海國相鄰。
甚至好幾次,在政局動蕩之中,司馬睿都差點卷入其中了。
是故司馬睿早早回了自己得封國,也是這幾年洛陽的局勢逐漸穩固了之后,司馬遹才得以重回洛陽。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所謂的局勢平穩,只是表面現象。
太子與東宮的矛盾,也是讓人不得不站位。
好在,太子畢竟是有正統地位的。
即便太子敗了,他站位太子,也沒有什么過錯。
更別說現在的賈南風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太子殿下,陛下如今就在太極殿中,妖后橫中阻隔,皇后為人,諸位皆已明了,殿下,何不率人沖進太極殿,將妖后擒下,救下陛下?”
司馬倫一步跨上來,當即為司馬遹出謀劃策起來了。
“極是。”
見到司馬倫起身說話,司馬干也是不甘人后的。
“太子殿下,不論如何,妖后是留不得的。”
東海王司馬越與瑯琊王司馬睿則是低著頭,看起來很是謙卑,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只是,皇后畢竟是孤的母后,況且,若是直接率兵進攻,父皇的性命,恐怕是得不到保障的。”
其實...
司馬遹是不在乎司馬衷的死活的。
沒錯。
司馬衷是司馬遹的父親,而且是生父。
但是,從心里說起來,司馬遹對司馬衷沒有多少愛意,自然也沒有多少孝心,甚至...
司馬遹還恨他的這位父親。
若非他是一個傻子,他也不至于要裝作是一副傻太子的模樣,兢兢業業,害怕有一日死在賈南風手上。
司馬遹有時常進宮覲見司馬衷。
每次進來,他都是見到司馬衷滿臉帶笑,那絲毫不知道有煩惱的笑容,深深的扎痛了司馬遹。
甚至在并州豫州饑荒之后,人相食,他的這個傻父親,居然說出了‘何不食肉糜’的名言出來。
說實在的,司馬遹寧愿他不是司馬衷生下來的。
曾經司馬遹很恨司馬衷,但是現在,司馬遹對司馬衷的恨意倒是沒有多少了。
原因很簡單,對于一個傻子,你恨他有什么用?
司馬衷的生死。
他不在乎。
但是現在,他是要有一副在意的模樣的。
說實在的,司馬遹甚至想過賈南風與這個皇帝死在太極殿。
那樣的場景,定然很美。
不過,理智之后,司馬遹直接將這個想法拋出去。
賈南風和他的這個傻父親都死了,這樣他雖然可能一步登天,但比起刷名聲來說,還是名聲更加重要。
況且,他還需要這個傻皇帝活著。
畢竟這皇位,即便是他這個傻子父親司馬衷沒死,那權力,也是掌握在他手上的。
“也是。”
司馬倫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如何做?老臣定然為殿下鞍前馬后。”
對于奉承別人來說,司馬倫顯然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孤...還沒想好。”
司馬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一臉的深情模樣。
“不管是皇后,還是父皇,孤都不想讓他們出事,今日孤帶兵進宮,只是為了讓皇后的罪責不要變得太大,以至于真的萬劫不復。”
司馬遹深情說話的模樣,充滿著感情。
若非在場的人知道司馬遹與皇后的關系,都要被司馬遹騙過去了。
果然。
太子隱忍多年,這個演技,還是沒得說的。
“殿下,那不如讓一個使者進殿,說服皇后,如何?”
司馬干馬上開口說話了。
“哦?”
司馬遹嘴角微微一勾。
“不知道平原王覺得何人適合進去說服皇后?”
“這個...”
司馬干頓時尷尬起來了。
他原本是想要為司馬遹出謀劃策的,但是司馬遹反問他一句之后,他倒是不該如何說話了。
現在皇后退守太極殿,也不知道瘋了沒有,現在派人進殿,這不是找死?
他說了這句話,若是太子采納了他的意見,在沒人進殿的情況下,那要進殿的人豈不就是他了?
但是進殿...
那不就是送死嗎?
“臣沒有人選。”
“那平原王...”
司馬遹話還沒說完,司馬干馬上搶著說道:“殿下,臣也不是這個人選。”
平原王現在笑得,真的是比哭的還難受。
司馬遹自然知道司馬干的為人,知道他只是為了博取他的好感而已。
倒是張華眼睛一閃,他鄭重的對司馬遹行了一禮,說道:“殿下,或許臣下有一個人選。”
人選?
司馬遹眼睛微微一亮。
“是何人?”
在司馬遹身后,王生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心中想道,這張華老匹夫,說的這個人選,最好不要是他。
現在進殿,那絕對是找死的。
尤其這個人是他。
他之前可是在長秋宮耍了賈南風一次的。
現在如果是他去太極殿,那真是送命。
“光祿大夫賈模。”
賈模?
張華此言一出,司馬倫的眉頭就緊緊的皺起來了。
“司空莫不是在開玩笑?”
“老臣自然不是在開玩笑。”
“你不知那光祿大夫賈模是何人?”
張華面色不變,他與司馬倫素來不和,因此此時也不必裝作和氣。
說不定,太子更想看到他與趙王是有矛盾的。
“光祿大夫賈模何人,老臣自然清楚。”
“他是皇后的人。”
“那也是曾經了。”
“他是洛陽賈家的人。”
“他確實是。”
張華此時還顯得從容。
“光祿大夫與老臣相知多年,他為我大晉,也是立過汗馬功勞的。”
“不過是跟著皇后的佞臣罷了。”
趙王說完,挑釁的瞥了張華一眼。
光祿大夫賈模是佞臣,那他張華,自然也是佞臣了。
他這是在暗喻。
當然。
在這個時候,司馬倫下意識忘記自己曾經依附交好賈南風的事情。
“趙王慎言。”
看著兩個人說著說著,說不定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司馬遹白眼翻了一下,臉上看起來也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那便將賈模帶上來罷。”
對于賈模,司馬遹并沒有什么好感。
賈模是洛陽賈氏的人。
雖然...
也為他說過話,不過,他也只是為了皇后而已。
當然。
司馬遹雖然對賈模沒有好感,但不妨礙他用賈模。
若是這個光祿大夫能夠說服皇后,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賈模不行。小郎君總是有其他辦法的。
“諾。”
張華老臉上露出狂喜之色,趙王司馬倫則是輕輕冷哼一聲,倒也沒有什么表示。
他總不能對太子發火。
換做之前,他還敢做一做。
現在,再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了。
張華馬上讓身后的一位下屬,朝著尚書臺的方向跑去了。
光祿大夫賈模,居然是被張華藏匿在尚書臺中了。
要知道,在對外,他可是歸隱了的。
司馬遹眉頭微微皺起,但在最后,他的眉頭又舒展下去了。
接下來。
就是等待了。
大局掌握在自己手上,司馬遹沒有那么著急。
現在著急的,該是皇后,是賈謐他們。
呵呵。
司馬遹嘴角微勾,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皇后絕望的模樣了。
最好是跪下來求他。
那場面,司馬遹只是一想,心里就愉悅起來了。
......
太極殿中,賈南風一臉的從容淡定,倒是賈謐,此時像是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侍中,停下了,你這樣在本宮面前晃來晃去,把本宮的頭都晃暈了。”
“哎~”
賈謐看了賈南風一眼,最后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皇后怎地是不怕呢?莫非皇后覺得太子會放過你我?”
賈南風表情平靜。
“侍中很怕死。”
廢話,誰不怕死?
“皇后現在是要尋死了?”
賈南風卻是輕輕搖頭。
“本宮為何尋死。”
賈謐眼中露出幾許希冀之色。
“莫非皇后有辦法?”
賈南風輕輕搖頭。
“沒有。”
既然是沒辦法,那豈不是死路一條?
“不過。”
賈南風輕笑一聲,說道:“太子或許會殺你,但絕對不會殺我。”
呼~
賈謐深吸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不至于罷,太子能夠隱忍至此,定然對皇后不會是感激的。”
當然不會是感激的了。
賈南風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不過,本宮是可以活,但恐怕日后,活得如豬狗一般。”
當太子將她的勢力鏟除干凈的時候,自然是沒人會為她說話的了。
到時候,她的生死,自然是掌握在太子手上的。
這便是政治斗爭。
雖然不帶血,但血腥程度,絲毫不下于真正的戰場。
“皇后的意思是。”
賈南風深深的看了賈謐一眼,問道:“侍中還想要活?”
賈謐笑得跟哭一般。
“難道不能活了嗎?”
“不能了。”
她能活,但是活得如豬狗一般。
這樣的活著,不如去死。
賈南風的眼神也是深邃起來了。
“你是我賈家的人,是我洛陽賈家的俊才,不然,本宮也不會如此看重你。”
賈謐現在的表情,真的是比哭還難受。
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卻改變不了的絕望,賈謐正在經歷著。
“我知道你怕死。”
賈南風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本宮也怕死。”
“但是,也要看死的值不值。”
賈謐呆立當場,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與其活得如豬狗一般,不如死的壯烈,侍中,你不是恨太子嗎?”
太子?
賈謐馬上回過神來,臉上全是猙獰之色。
全是太子。
全部都是太子!
原本他意氣風發,是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但是轉眼。
一切都變了。
他不僅不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就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這一切,都是拜太子所賜。
他不恨太子?
那根本不可能!
若是太子出現在他面前,賈謐都能生吃了他。
而且是一口一口從他身上咬下肉來,生吃。
“皇后,我等如何做?”
在這個時候,賈謐也平靜下來了。
將生死置之度外,多少人達不到的境界,如今他賈謐達到了。
“拉太子與我等一道去見那泰山府君!”
賈南風臉上有笑容。
但這個笑容,卻是有些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