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他沒有多少時日了
藍心湄怕被惠子看出來什么,很快收斂了情緒轉移話題:“我們現在是去什么地方?”
雖然她沒有去過蘇黎世,不過就她看出車窗外的風景,應該也不是去市區酒店。
惠子以為藍心湄是不喜歡聽到這種花邊消息,便也識趣地順著她的話解釋說:“巴登,江先生會晚一點過去,不是很遠的地方,一會兒就到了?!?
巴登,藍心湄在飛機上看瑞士旅游指南的時候就見到過這個名字,從兩千年前的羅馬時代開始就已聞名的溫泉之鄉。她經歷了枯燥的長途飛行,這時想象一下等會兒就能泡在溫泉舒緩舒緩筋骨,之前的不愉快也能暫時忘記。
果真像惠子說的,巴登離蘇黎世很近,她在路上向藍心湄介紹著瑞士的旅游勝地,轉眼間巴登就到了。
下榻的賓館是早就安排好的,checkin的時候惠子離開了一小會兒,只不過回來后臉色不太好,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藍心湄有些疑惑。
惠子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剛才同事告訴我,江先生的車在路上出了點小意外?!?
藍心湄的心緊了緊,不過聽到是小意外,也就沒那么擔心了。
但想到她現在的身份,還是循例問了問:“他沒事吧?”
“薛助理打電話說只是虛驚一場,應該沒什么事的?!被葑优呐乃募绨虬参俊?
藍心湄卻反而覺得有些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心理,雖然不希望江格希就這么出意外死掉,但也不希望他全然沒事。
像他這種惡魔,如果沒事的話,肯定就會來折騰她了。
所以他還是有事的好,這樣是不是她就可以買當晚的飛機票回去了?
藍心湄正胡思亂想著,惠子卻以為她是擔心,一再的說江格希沒事,勸她去泡溫泉,分散下注意力。
藍心湄心情失落,哪還有心思泡溫泉啊,惠子卻以為她是太擔心江格希了,暗自羨慕這對夫妻感情真好。
快十二點的時候,她們終于見到了風塵仆仆的江格希,除了臉上露出明顯的倦意外,身上的確沒有受傷。
藍心湄心里再次失望。
惠子會放松的笑,識相的離開,把相處的空間留給兩個人。
江格希沒說話,似乎是在等藍心湄先開口。SXKT。
剛才電光火石的那一霎那,他腦子一片空白,當時只想到了她。如果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她會不會傷心?
可轉念一想,他也沒忘記,藍心湄是被他逼迫才來的這里,心里一定恨死他了,只恨不得他立刻死了才好,怎么會為他難過?
他和坐在后座的生意伙伴都沒事,只是開車的員工受了輕傷,算不幸中的大幸。
那名員工醒來后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妻子,可什么都沒說,只是說了句:我愛你。
瑞士毗鄰意大利,這里的人浪漫因子只多不少,可一千句一萬句的情話都抵不上這簡單的三個字來得動人。
江格希一向是個沉穩持重的人,記憶里他鮮少對女人說那三個字,甚至幾乎沒有說過。
發生這樣的事,讓江格希忍不住問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會想對她說什么?
江格希拒絕自己再想下去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終于還是他先開口:“怎么?連話都不想和我說么?”
藍心湄唇角動了動,斂眸說:“你沒事就好,我累了,先去洗澡?!彼~開步子,才發現剛才固定一個姿勢站得太久,腿腳都麻木了,卻還是堅持從他身邊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江格希握住她的手臂,她微抬眉眼看了他一會兒,他抿緊唇,輕輕松了手。
藍心湄洗好躺在床的一側,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不多久就聽見輕微的腳步聲,很快的床鋪另一邊凹了下去,她知道江格希已經躺下了。
江格希動了動,拉開被子,用了點力氣把她抱進懷里,讓她的背貼著他溫暖的胸膛。
藍心湄從小就畏寒,所以喜暖,可她不想跟江格希同床共枕睡在一起,現在他們的身份,不允許她這樣跟他如此的親密。
可江格希卻強摟著她,不讓她離開,他低聲說:“我今天累了?!?
江格希固執地把藍心湄鎖在跟前,灼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呼在她的耳邊,她想躲開這份親昵都不行。
他攏了一下被子把兩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只拍拍她說了句:“別亂動,乖乖睡覺?”
藍心湄本來還想掙扎的,但做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的她,實在是太累了,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周圍很安靜,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江格希卻清醒著,他抿唇定定地看著乖巧窩在自己懷里的藍心湄,嘴巴有些嘟起來,像個小孩子,就這個睡容,讓他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有她的,有他的,還有他們的。
藍心湄一定不知道,他之所以改變主意,再次逼迫她跟他在一起的原因。
他是真的得了絕癥,肝癌,醫生說沒有多少時日了。
就連藍心婷也不知道。
在他所剩不多的生命里,江格希只想跟藍心湄在一起,這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遺憾。
曾經有那么多的機會,他們可以好好在一起,可他卻錯過了她。
如今生命走到了盡頭,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再次跟心心一起。
只要有她陪著他,他最后這一段路,走的也不會太寂寞。
江格希還在出神,藍心湄卻忽然嚶嚀一聲,兀自翻了身,伸手抱著他的腰,在他懷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此時他們再貼近不過了,一呼吸就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柔軟的味道。
江格希索姓也抱得她更緊了些,把下巴擱在她柔軟的頭發上,寵溺的摩挲著。
也許就是這份安寧,讓他這些時日狂躁的心得到了短暫的平靜。
睡了一個好覺,藍心湄覺得神清氣爽,醒來時只有她一個人。她卻覺得松了口氣,不必面對他們之間相對無言的那種沉默的壓抑。
洗漱以后,惠子也來敲門了,她帶藍心湄去吃了當地的早餐,一邊吃一邊聽見她說:“江先生回蘇黎世開會了,他這次合作的老板是外國人,不過中國的新年。不過沒關系,待會兒我就帶你在這里轉轉,巴登還挺漂亮的?!?
藍心湄心不在焉地聽著,輕輕“哦”了一聲,似乎不太關心江格希的去向。
今天是年三十,看來她要一個人過年了,不知道壯壯跟安圣基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他們有沒有在想她?她真想回去跟他們團聚啊。
惠子倒沒察覺出有什么不妥,和藍心湄沿著利馬特河畔一路散步過去,風景恬靜怡人。
藍心湄想不到什么形容詞來形容這里,她只知道,瑞士給她的感覺就像一幅畫,處處是風景,隨手拍的照片都能當明信片了。
在舊城區逛了逛,淘了些小東西,她們又去做了溫泉美容。
那邊,江格希談了一天的生意,疲憊的揉揉眉心,忽然很想知道藍心湄正在做什么,不過她沒有當地的號碼,他沒忍住,就打給了電話給惠子。
惠子聞弦音而知雅意,笑得曖昧:“江先生,我今天陪藍小姐逛了一下市區,她剛做完SPA,正在更衣室呢,我把手機給她吧?!?
江格希立即說道:“不用,麻煩你告訴她,我這邊談得差不多了,等下就回來?!鳖D了頓,又囑咐她,“算了,不用跟她說我打過電話來,你們好好玩。”
然后迅速蓋了電話,惠子還在云里霧里的。
反應過來后她又笑了笑,她完全可以理解江格希的反復。在愛情里很多男人明明心里在乎得要死,卻因為好面子而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過這樣就算蒙騙了世人,卻騙不了自己。
她想了想,自作主張地將剛才用手機給藍心湄拍的一張照片發給了江格希。
那知生出。江格希很快就收到了簡訊。
他點開后,對著屏幕愣了很久。
照片上,是藍心湄在遮蓬橋邊上的側影,頭發隨風微揚,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
他的指尖在她明媚的笑臉上摩挲了很久,反復地回想他上一次見到這樣的笑容是什么時候,卻發現記憶斷了檔,好像他和她的快樂,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似的遙遠。
不知怎的,他忽然記起了她喜歡的那部電影里一句對白——Thiskindofcertaintycomesonceinalifetime.
是的吧,這世上就只有她可以,無論生死,不管愛恨,他只要她在身邊而已。
晚上,惠子端了杯熱牛奶走進藍心湄的房間。
可能因為開了暖氣,也可能是剛沐浴完的關系,藍心湄的臉紅撲撲的,一邊拿著吹風機在吹滴著水的長發,一邊還笑瞇瞇地跟她說:“這么晚找我有事?”
惠子一臉為難,刻意避開了她的目光,把牛奶擱在茶幾上,笑得有些勉強:“也沒什么事,怕你倒時差睡不著,叫了杯牛奶?!?
藍心湄留意到惠子的表情很明顯是有話要說,可她也不好直接問,只關了吹風機,穿著拖鞋走到惠子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