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這就是我的命

警察局走廊里，只見兩個跑得飛快的身影沖了進來。

“快，涵涵，這邊！”季小雅一路緊緊拉著蘇涵，帶著她向警察局大廳跑了過去。

而蘇涵始終是目光呆滯的。剛才在路上粗略地聽說了季景陽的事，她險些暈過去。

日子過得好好的，今天不過是平凡的一天，為什么突然傳來這樣一個噩耗！這個消息像晴天霹靂一樣震碎了蘇涵的夢。

季小雅和蘇涵跌跌撞撞地闖入了大廳里，才剛邁進第一步，蘇涵一眼就望見了坐在審訊臺前的季景陽。

那個男人變得蒼老了許多，神情黯淡，就連她們兩個進來了，他似乎都沒有察覺到。最重要的是，他的雙手已經被刑警扣上了手銬。

他是犯人，是他害了葉俊軒的母親？如果不是看到季景陽手上的手銬，蘇涵甚至到現在都認為這不是真的。

“爸！”季小雅的情緒突然失控，不顧一切地就要往季景陽的方向奔去。

正在審訊中的警官嚴厲地站了起來，對周圍人呵斥道：“這是什么人，誰允許她們進來的？”

蘇涵心里咯吱一聲。

她忽然覺得，原來自己的身份是那么卑微，甚至連“進來”的資格都沒有。

是的，她一直都沒有資格，從她出生那天起，她就已經注定了這樣的命運。成為季景陽的女兒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劫難，而這一切又偏偏這么無可奈何。一個人最無法選擇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我們……是他的女兒，季景陽的女兒。”季小雅努力控制著眼淚，這才顫顫巍巍地吐出了這句話。不管發生什么，她永遠相信父親，他一定是無辜的。

警官的眉頭蹙了起來，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兩個女子，年紀相仿的樣子，可她們卻神情各異。一個顯得沖動而大膽，另一個一直站在旁邊一言不語。

“你們為什么把我爸爸銬起來？”季小雅上前半步，直面著警官質問道，“他不是犯人，他不是！”

“現在沒到探視時間，家屬去隔壁等！”警官毫不留情地趕走了兩人。比起探視，現在還有更多更重要的工作要進行，警察們都很忙，沒空照顧這兩個女人。

蘇涵和季小雅被另外兩名刑警趕了出去。與季小雅的哭天喊地相對應，蘇涵反而顯得格外平靜。

那是心痛么。心痛到一定程度，也許就是像現在這樣不覺得難過了。

她突然覺得，原來自己也可以這么冷漠。

……

一小時后，警官這才允許兩人去探視。按照規定，每個嫌疑犯每天只能見一位親屬，季小雅求了半天情，警官才允許她們兩人同時探視。

探視窗口外，季小雅和蘇涵坐在外面，季景陽坐在里面。接受過審訊的他似乎變得更憔悴了，早已沒了昔日商戰精英的模樣。

最后還是季小雅沉不住了，她很激動地問：“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小雅到現在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在她印象里，父親一直是一位沉穩而智慧的長輩，就算真的對誰有仇恨，也不可能干出殺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那么這次呢？會是一個誤會？

比起季小雅，蘇涵卻顯得平靜多了。她什么都不想問，也不想知道，知道的多了，反而會讓她更加難過。

季景陽沒有回答季小雅的問題，而是黯淡地轉過了頭，注視了蘇涵幾秒。最后，他微微點了一下頭：“女兒，抱歉，這次是爸連累你了。”

女兒，在這種情境下他竟然還叫她這聲“女兒”。

他配嗎？他不配！她寧愿和這個男人一輩子都不要有瓜葛，最好形同陌路，一句話都不要說。

蘇涵能聽出，他的語氣很牽強，根本不是真心在和她道歉。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是這么多年來季景陽第一次對她說對不起。她真的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可是，現在道歉有用嗎？任何言語都顯得無比蒼白，因為道歉的話也無力回天。如果說對不起有用，她情愿他就這樣道歉一千遍，一萬遍。

這個名叫父親的男人欠了她太多了，遠不是幾句對不起所能還清的。

為什么她的命運總要被這個男人牽制著？葉誠不喜歡她，因為她是季景陽的私生女，現在葉家更無法接受她了，因為他是葉家的仇人。總是因為季景陽，她原本是無辜的，可是因為這個男人，她的命運變得一路坎坷。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蘇涵終于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悲憤，對著季景陽大聲地問道，“你和葉俊軒的媽媽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讓你去殺人？”

她一定要聽聽這個理由，這個毀了她和葉俊軒感情的致命的理由。如果他不說，她就一直這樣問下去，直到他肯開口為止。

她心里積壓了太多太多的苦悶，如果不宣泄出來，她怕自己會抑郁而終。很多事情，她很不懂為什么。

蘇涵雖然不住在季家，但和季景陽打交道的幾個門戶她還是略知一二的，她敢肯定，季景陽平日里和葉家來往甚少，幾乎沒有什么私交，無非就是和楓葉集團在商業上的較量罷了。

既然如此，季景陽為什么要害死丁美璐？她實在想不通，這兩個毫無瓜葛的人，他們之間怎會有如此恩怨，能怨恨到讓季景陽去下黑手？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季景陽緩緩抬起了頭，毫不回避地注視著蘇涵的雙眼回答：“為了錢。”

為了錢答案竟然只有這三個字。

蘇涵的大腦里忽然“嗡”地一聲響。

僅僅是為了錢？他能做出這么慘無人道的事？哈哈哈，這是她活了這么大聽過的最好笑的事情！

“我不信！”蘇涵驟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玻璃窗另一邊的男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著，“你想用這種理由來搪塞我？哈哈哈，你把我當成什么……因為錢，你就要去殺人？你知道你殺的人是誰嗎，你知道嗎……”

“涵涵，你冷靜點，冷靜點……”季小雅雖然也哭得不成樣子了，但她還在一旁勸著蘇涵。她沒有忘記吳冰對自己的囑托，這次陪著蘇涵來主要是要安慰她，防止她的情緒失控。

話說到最后，蘇涵的聲音已經完全崩潰了。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好像瞬間崩塌了一樣。

就連失戀也沒有這么痛過。如果他不愛她了，她不怪他，是因為她不夠優秀。可是，他們兩個怎么能因為這么荒唐的緣由而分手？

“我說的是事實。為了一筆巨款，我讓手下人跟蹤了丁美璐登上的游輪，把那個女人推了下去，偽裝成事故的樣子。”季景陽低著頭，十分平靜地回憶起來，“幾年過去了，這件事一直風平浪靜。沒想到現在被翻查出來了，呵，這應該就是我的命。”

命？他居然在說“命”？

蘇涵突然就笑出來了。笑得那么沒心沒肺，卻又撕心裂肺。這里最應該提到命運的人是誰，最被命運所牽累的人是誰……

“這不是你的命，是我的命！”蘇涵激動地捶打起玻璃來，咚咚的聲響很嚇人，“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要生下我！我不是你的女兒……”

她好恨自己，為什么她會是季景陽的女兒？她寧愿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一輩子都和母親相依為命。

“蘇涵！我求你了，你別說了！”季小雅早已哭成了淚人，她甚至想跪在地上求她，蘇涵每說出一句，季小雅的心里都同樣在痛著。“你放過爸吧，都是我不好，是季家不好……你打我吧，罵我吧，殺了我都可以……”

季小雅一下一下地捶著胸口，她的心也沒有像今天這么痛過。有血緣關系的父女三人，竟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季小雅一直把蘇涵當成最親昵的妹妹，雖然她們不同母，可彼此之前也沒有太多隔閡，蘇涵有難，季小雅總是沖在前面為妹妹擋著。

可是現在呢……她只感覺自己很可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蘇涵的目光冷冷的，思緒好像被抽空了一樣。她累了，無力拉扯了，季景陽，季小雅，?什么都與她無關，只要是姓季的，她統統不想看見。

季小雅說得沒錯，這的確是季家欠蘇涵的。因為季家，她錯失了多少本該擁有的幸福和快樂。

蘇涵還在一下一下地捶著玻璃，她的動作越來越緩慢，表情越來越痛苦，最后，連手掌都變得麻木了，只留下了冰冷的眼淚還在臉頰上肆虐著。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蘇涵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哭，只想發泄，她心中有太多的不明白。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命運一定要這樣懲罰她，她不過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這是一種奢求嗎？

就在這時，蘇涵突然覺得小腹一陣絞痛。她下意識地捂了一下肚子，

“涵涵，你怎么了？！”季小雅在第一時間洞察到了蘇涵臉上疼痛難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