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難纏的、不好對付的客人,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又好像不大一樣。
他右側嘴角微微的勾起,笑容似是邪魅、似是絹狂,卻又彷彿帶了些讓人無法忽視的篤定和無法反駁。
工作人員看著眼前這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氣勢的男人,忽然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林蔓聽到這裡,就算之前再不相信,再覺得自己聽到的是幻覺,也沒有辦法不親自回過頭,去確認一眼了。
這樣玩世不恭的語氣,這樣邪肆絹狂的話語,印象中,除了那個人,不會再有第二個!
林蔓深吸了一口氣,凜著心神,緩緩的,一點一點的轉過身去——
只一眼,她就認出了來了。
她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幻覺,也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眼前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年前應該“死在”那一場大爆炸的災難中的——
小刀!
那一刻,林蔓只覺得自己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極度複雜的心情下,卻忽然間平靜了下來。
而且,讓她沒有上前去痛罵一頓那個男人理由是,此刻,小刀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另外一個方向,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見任何人。
林蔓順著小刀的望去,只見他對面不遠處的位置上,一個面容冷豔的女人,正站在那裡,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著小刀。
一瞬間,林蔓笑了,釋然了!
儘管她和小刀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可是這一刻,林蔓知道,也懂,只能是屬於小刀和丁藍兩個人的。而她這個作爲朋友的,有的是機會,好好找小刀“算賬!”
想到這裡,林蔓不禁笑了笑,趁著那兩個人還沒注意到自己,悄悄的挪動步子退到了另外一邊。
這個時候,工作人員也看見了丁藍,連忙上前一步:
“丁小姐,這位先生……”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這裡交給我!”
丁藍深吸了一口氣,話雖然是衝著工作人員說的,但是目光,卻是一直牢牢的鎖定在小刀的身上。
工作人員見狀,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麼樣一副狀況,但是直覺告訴她,丁藍和剛剛那個奇怪的男人之間,一定有別人無法參與的過往。
所以,工作人員也很有眼力見的去忙別的事情。
偌大的展廳,人來人往,不時有人經(jīng)過他們的身邊,可是丁藍全都看不到,全都聽不到。
此刻,她深邃的眼眸中,只有一個男人的倒影。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嘴角邪肆而又絹狂的笑意
……
他的一點一滴,全都像是燒紅的烙鐵一般,牢牢的鐫刻在了她的心上,血液裡,骨髓中。
那是窮極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印記。
丁藍此刻心跳猶如擂鼓,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見到小刀。
她以爲,小刀已經(jīng)死了!
她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來消化、接受這個事實。而如今,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卻好好的,安然無恙的站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還有工作人員的話,丁藍甚至會以爲,她眼前看到的一切,不過是自己腦海裡的幻象。
天知道,這一年來,她有多努力。
她的手機裡,一直留著小刀發(fā)送的那條微信。
她一直,都牢牢的記著小刀對她說的話,他說過,自己值得好好活著,他說過,讓自己別辜負,做一個好人。
而她用了這一年的時間,終於讓自己徹底擺脫了過去,成爲了一個好人。
可是,那個給她希望,拉著她走向光明的男人,卻不在身邊。
丁藍無數(shù)次在夢中渴望,能夠親眼再見到小刀一次,親口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成爲了一個好人。
一個,他希望她成爲的人!
而沒有一次,她的夢想成爲現(xiàn)實。
可是現(xiàn)在……
丁藍怔怔的望著小刀,看著他的模樣在自己眼底越來越模糊,丁藍忽然間有些害怕,她擡起手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不知不覺涌出來的水汽。
小刀!小刀!小刀!
他的樣子再一次變得清晰起來,是因爲,他真的回來了麼?
丁藍不敢期望,也不敢相信。她害怕,又是一場不真實而又美好的夢,夢醒了,一切都不存在了。
而小刀站在丁藍的對面,看著她眼底漸漸浮現(xiàn)出的水光,心底卻彷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砸了一下一般,鈍痛著、酸澀著。
一年,時間不長,但也不短了!
他在那場大爆炸中僥倖活了過來,昏迷了整整八個月,等到醒過來的那一刻,他第一個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丁藍緊緊的抱在懷裡,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回來了。
可是,他不能動。
好不容易恢復了,也好不容易見到丁藍了,他本來是懷著複雜的心情,想要給丁藍一個驚喜的,可是現(xiàn)在看這幅架勢……
小刀眼底也有些酸澀,他還是,回來的太晚了!
小刀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再緩緩吐出,然後慢慢的朝著丁藍張開雙臂,嘴角輕輕一揚,劃出了這世間,最好看的弧度。
他低聲開口,用丁藍熟悉到骨髓裡的聲音,一字一頓:
“丁藍,我回來了!”
聽見小刀的聲音,丁藍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此刻,她只剩下了一種本能、一種衝動,那就是奔進小刀的懷裡,不顧一切!
然後,丁藍便提起步子,幾步奔到了小刀的跟前,用力的撲進了那個,屬於自己的,熟悉而又堅實的懷抱中。
丁藍將臉頰緊緊的貼在小刀堅實寬闊的胸膛上,聽著裡面那顆心臟,強健有力的、有節(jié)奏的跳動著,她的眼淚,終於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回來了!”
丁藍薄脣上下一張一翕,好半晌,才顫顫巍巍的,用帶著顫抖的聲音,艱難而又沙啞的說出了幾個字。
小刀雙臂用力,緊緊的抱住了丁藍,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永遠也不想要再分開。
天知道,這一年來,他想念丁藍,都快要瘋了!
相思是毒,而丁藍,就是那道深入骨髓的、劇毒!
“是!我回來了!”
小刀剋制著自己顫抖聲音,一字一頓,低聲說著: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是啊!你回來晚了!太晚了!晚到,我以爲這一生,都看不見你了!
可是,你還是回來了!
丁藍躲在小刀懷裡,不再說話,只是放聲大哭起來。
她不管自己是什麼身份,也不管此刻是什麼場合,因爲只有小刀的人生,纔是屬於她丁藍的!
現(xiàn)在小刀終於回來了,他沒有違背對自己的承諾,儘管隔了一年多,他還是回來了。
所以丁藍的靈魂,也可以回來了!
而小刀,卻也只是無聲的,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氣,緊緊的抱著丁藍。
或許,人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暫時分離、可能是一個月、一年、也可以是十年、二十年。
可是,只要是那個人,那個唯一的人回來,無論過了多久,屬於他的位置,都會永遠存在!
……
丁藍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雖然此刻,小刀失蹤的這一年就好像是一個迷,但是她還是從前的丁藍。
對她來說,這一年,小刀在哪裡,做了什麼,都不重要。
只要他回來,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迎接新的陽光,那麼一切,都不重要。
而小刀則站在展館內(nèi),看著那幅“非賣品”,眸光深邃複雜的,朝著丁藍低聲詢問了一句:
“這幅畫,畫的是我麼?
丁藍微微一頓:
“嗯!”
“那……剛剛那個工作人員說,這幅畫不賣??墒窃觞N辦呢?我喜歡死這幅畫了!”
聽小刀說話的語氣,丁藍竟然有種恍惚的錯覺,彷彿他們又回到了一年前,什麼都沒發(fā)生的時候。
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好。
丁藍莞爾一笑:
“哦?是麼?
可是,我也很喜歡這幅畫,還準備自己留著欣賞的!”
丁藍一句話說完,腰身忽然間被人用力的攬了一下,然後,丁藍就看見小刀低頭附在了自己的耳畔,用帶著熟悉的灼熱氣息的聲音,緩緩低聲說道:
“本人就在你眼前,你想怎麼欣賞,脫光了欣賞都可以,還留著一幅畫做什麼?”
丁藍的身體莫名的一個戰(zhàn)慄,曾經(jīng)那些屬於小刀的感覺,都回來了。她身體裡一直沉睡著的,對小刀的渴望,也隨之叫囂著衝了出來。
而有同樣感覺的,還有小刀。
他只覺得懷抱裡那個柔軟的身體給自己帶來的感覺,讓他血液裡的某種東西,開始喧囂。
小刀眸光炙熱深沉,他不想再隱忍壓抑!
已經(jīng)錯過了一年,此刻,他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
只是,當小刀的脣瓣即將落在丁藍的脣上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戲謔聲音:
“看來,你們兩個是敘完舊了!
那麼小刀先生,請問,你現(xiàn)在有沒有時間跟我這個朋友好好解釋一下,你這一年來死哪去了?”
小刀聞聲身子一僵,但是眼底,卻涌現(xiàn)出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這個女人……就是故意打擾他!
他抱著丁藍的手並沒有鬆開,緩緩轉過身。
他薄脣輕輕張啓,看著對面那個熟悉的人影,一字一頓:
“林蔓,好久不見!
不過你想要解釋,恐怕,要等到我和丁藍的婚禮之後了!”
因爲,這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事!
——小刀篇完
明天開始余文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