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尚未說完,呂八娘伏在床邊又是一陣咳嗽。何歡示意萱草上前扶起她。眾人好一通折騰,呂八娘這才止了咳嗽,靠著軟墊倚在床架上。
何歡站在床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先前呂八娘那番話,雖是賭氣的成分居多,卻讓她對呂八娘多了一分好感,不過也僅僅是“一分”的好感罷了。
相比之下,大哭過一場的呂八娘情緒好了很多,她一臉羞愧,不敢抬頭看何歡。
何歡從萱草手中接過茶杯,上前遞給呂八娘,輕聲問道:“呂小姐,不如讓萱草送上午膳?”
“不用了。”呂八娘脫口而出,又趕忙解釋:“我的意思,等一會兒再送上來,我想先歇一會兒。”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
“何大小姐,你還在因為那天的事生氣嗎?”呂八娘叫住了何歡,聲音愈加嘶啞,似冬日的烏鴉叫聲一般。
何歡心知她指的是何欣與她二哥的婚事,她假裝不懂,輕描淡寫地說:“不管什么事,我都沒有生氣,你不要想太多。”
呂八娘突然拉住何歡的衣袖,抬頭看著她說:“何二小姐的事,是我不對,是我一心只想著自己。若是有需要,我希望能夠親自向她道歉。二哥最是仁厚善良,我想,他在天之靈也不希望因為他,讓何二小姐像鮮花一般枯萎。”
何歡拉住呂八娘的手,不疾不徐地解釋:“呂小姐,你或許不知道。其實我家和三叔父一家早就分家了。我去你家取回三嬸娘的尸首。不過是看在親戚一場的情分罷了。”她的言下之意,何欣與呂家的婚事,與她無關(guān)。
呂八娘愣了一下,點頭道:“是,我應(yīng)該找何二小姐當面說清楚的。”她捏著手絹,擦了擦眼角,似自言自語般喃喃:“等喪事過了,我就去找她。”
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她的聲音復(fù)又染上哭腔,轉(zhuǎn)而對萱草說:“萱草姐姐,用過午膳,你能不能替我準備一輛馬車,我也該回家去了。”
萱草趕忙上前勸阻:“表小姐,您的身體尚未康復(fù),每日都需要服用湯藥……”
“可是為人子女,怎么能不為父母服喪!”
“表小姐放心,大爺已經(jīng)請了人替表小姐在守靈盡孝。只要您養(yǎng)好了身體,大爺馬上會接您回陵城。往后您有的是機會盡孝。”
“不行,父親、母親的靈堂前。怎么能冷冷清清,沒人照應(yīng)。”呂八娘哭著搖頭。
萱草趕忙又勸:“怎么沒有!大爺已經(jīng)傳話回來,您的幾位堂兄,都在靈堂日夜守著,您就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得下!”呂八娘說著又哭了起來。
何歡默默站在一旁,沒有插嘴。說句不好聽的話,呂八娘若是真的孝順,也應(yīng)該在父母入土為安之后再上吊自殺。如今她這般孱弱,沈經(jīng)綸自然不會放她回家,她哀求萱草,不過是為難她罷了。
好一會兒,萱草終于勸住了呂八娘,命小丫鬟送上午膳。何歡再次告辭,呂八娘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何歡沒有詢問,只是徑直走出了房間。
房門外,萱草一力挽留何歡留下用午膳。被拒之后,她一路恭送何歡去二門,絮絮叨叨說了幾句有關(guān)呂八娘的瑣碎。何歡心不在焉地聽著,心思早就飛到了兒子身邊。見萱草似乎說完了,她問:“明日還是趙莊頭回來嗎?”
萱草點頭道:“聽趙莊頭說,自肖大夫回去替小少爺換了藥方,小少爺?shù)纳眢w正一日日康復(fù)。依奴婢想來,明日若是沒有特別的事,應(yīng)該還是趙莊頭回來送信。”
何歡淡然地點點頭,心中卻像貓抓似的難受。眼見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二門外,她停下腳步,試探著說:“表姐夫以往都是隔幾天就會去探望念曦,明日不如我去一趟莊子上……”
未待何歡說完,萱草已經(jīng)開口拒絕:“表小姐,您應(yīng)該知道的,沒有大爺?shù)姆愿溃l都進不了莊子的大門。”
“我知道了。”何歡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轉(zhuǎn)身登上馬車。
隨著馬車緩緩啟動,何歡不經(jīng)意間看到一個小廝飛快地奔入大門。“停車。”何歡大叫一聲,揚聲詢問:“你走得這么急,是不是青松觀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廝慌忙停下腳步,對著何歡行禮,卻并不回答她的問題。萱草聞聲趕來,命小廝有話直說,他才告訴他們,早上的時候,林夢言去了青松觀。他們按照沈經(jīng)綸的吩咐,沒有放她入內(nèi),但是大韓氏聽到了動靜,命令他們下次不可以自作主張把人攔下。他們生怕下一次攔不住林夢言,這才趕回來送信。
聽到這話,何歡只能暗自嘆息。其實前兩天她已經(jīng)去過青松觀,知道母親和弟弟一切都好,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韓氏漸漸走出了咋聞噩耗的悲痛,便覺得日日住在道觀,受女婿的恩惠,有些過意不去。除此之外,她思念念曦,心心念念想著回城。
那天,何歡好不容易勸住大韓氏。當下,她忍不住揣測,大概是母親又想回林家了,才會指責下人擅作主張。
何歡對萱草說了句,她會再上青松觀,便命車夫啟程。一路上,她不由地想到,若是用另一個角度考慮,她的母親和弟弟已經(jīng)在道觀住了一個多月,他們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城。可是母親和弟弟回到林家,有二房一家子在,讓她如何安心?
這一刻,何歡深深地后悔,前一日不該不問緣由就把林夢言趕走。回過頭想想,林夢言先是去了她家,現(xiàn)在又上青松觀,顯然是有目的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懷著這個疑問,何歡回家用過午膳,命張伯去車行雇了一輛馬車,直奔青松觀。馬車出了城門,原本應(yīng)該一路暢通無阻,卻在半道停下了。
何歡揭開簾子朝外望去,只見一幫子男男女女圍在路中間,把原本就不寬敞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她生怕耽擱太久,誤了回城的時間,吩咐車頭的張伯:“你去問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何歡的話音未落,人群一陣哄鬧,緊接著便是兩方人馬揮拳相向。(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