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素想到這里,虛浮的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城墻之巔。
沒過幾時,身處戰(zhàn)場外側的浮空諾亞城便被戰(zhàn)意狂熱的瘟疫種群圍堵成了一個巨型的“蜂窩”。作為保命底牌的“創(chuàng)世紀之盾”已然開啟,但是在無數(shù)三階瘟疫種前赴后繼地自爆攻勢下,“創(chuàng)世紀之盾”也支撐不了多久。
絕境關頭,諾亞城沒有朝反方向逃走,而是孤注一擲地開向無畏壁壘的方向!似乎要強行沖破瘟疫種汪洋的阻擋,撞進新京的領地去找吳奇和若瑢。
與此同時,帝座再一次舉起那副令人絕望的“弓箭”,反光的箭頭穿越茫茫如海的瘟疫種群,直勾勾地瞄準了“創(chuàng)世紀之盾”光壁后方的徐心素。
擁有“預知未來”的徐心素是這場已經(jīng)九成九決定的勝局的戰(zhàn)爭中最后的變數(shù),帝座自然不會放過她。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帝座眼前的景象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的漆黑。
光線,消失了!
下一秒,無垠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數(shù)十上百朵醒目的熾白光團!那些光團閃爍的地方,恰好對應著被瘟疫種群圍堵的諾亞城的方向!而在帝座的感知網(wǎng)中,前方瘟疫種的生命氣息亦在數(shù)千數(shù)千的消失。
噗!
最后一抹點亮黑暗的光,是一記從后方切入帝座頭顱的發(fā)光手刀!
帝座的身體忽地一僵,隨后一道低沉的聲音于帝座的耳畔響起。
“帝座大人,你殺盡眾生是你的自由,但唯獨我的女兒,我決不能讓!”
偷襲帝座之人,正是第三王座徐放!
在這時候,天啟深淵一方幾乎已經(jīng)奠定勝局,人類與荒野一方即便再派四階戰(zhàn)力的增援也難以對抗手持多件“神之器皿”的帝座。徐放選擇反水,不僅好處甚微,一旦失敗無異于自尋死路!
徐放自認為比有勇有謀和心機城府,自己不輸給這世上的任何人,哪怕是偷襲帝座這種在旁人看來的發(fā)瘋行為,在他心里也早就暗暗預演了成百上千次。所以即便是在這個糟透了的時機,即便面對的是帝座,為了保護女兒他亦無悔無畏!
徐放在擊中帝座的第一時間就使出了“天神制造”,封鎖住了帝座的行動能力與體內的能量流動。
他深知帝座底蘊深厚,擁有的四階異能非“天神制造”幾下就能抽完,且帝座融合的神之器皿,亦不在“天神制造”的抽取范圍內。
機會只有一次,想要一舉擊潰帝座,唯有抽取精神意識體一招!
“長眠吧,帝座!”
徐放大吼一聲,隨即他調集所有的能量與專注力,凝聚于這抽取精神意識光盤的一招!
那拔出帝座頭顱的發(fā)光手掌成為劃破漆黑世界的一抹流光,也成為了無數(shù)生靈雖然看不到但心之所向的希望曙光。
下一秒的徐放右手高舉著一枚金光璀璨的光盤,他喘著粗氣,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汗流浹背。
噬光領域依舊維持著,而帝座的身體則向前傾去,被重力裹挾著跌向漆黑世界的底部。
徐放親眼望著帝座的身影一點點縮小,最終摔出噬光領域的范圍,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這一刻他的心里卻沒有涌起任何快感,有的只有焦躁與不安。
為什么呢?是因為直到最后帝座都沒有發(fā)出不甘或憤恨的遺言嗎?
徐放看了看手心那張凝聚著帝座精神意識體的光盤。假設他將這張光盤嵌入自己的腦袋,理論上就有可能獲得帝座的全部記憶,甚至還能一窺帝座隱藏的所有不為人知的秘辛。但是徐放猶豫了一秒便狠狠地將之捏碎,并用高烈度的能量火焰反復灼燒,直至所有能量晶屑與精神能量都燃燒殆盡,化為烏有,才稍稍放下一點心。
他一邊這樣做,一邊不斷地對自己的內心說道:“這樣就好,不論帝座擁有什么樣的秘密,都與我無關。我的目的從來不是成為世界的主宰,僅僅是保護心素,讓她健健康康、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完一生,就足夠。”
做完這一切,也問清楚了自己的內心后,徐放揮手解除了噬光領域。
而在外界所有人的視角里,原本帝座所在的地方先是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光線涉及便坍縮消失的巨大黑球,之后帝座的身體從黑球的下方掉了出來,毫無反抗動作地摔在了地面上。再然后才是巨大黑球消失,還來原本的天空與光線,并從中現(xiàn)出徐放的身影。
徐放掃視著從四面八方匯聚來的或驚愕或恐慌或蘊含形形色.色各種感情的目光,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數(shù)十萬雙眼睛齊齊盯著是怎樣的感受及有怎樣大的壓迫感。但在當時,他的確沒時間再在噬光領域外再加一層折光的修飾了。
被所有人發(fā)現(xiàn),就被所有人發(fā)現(xiàn)吧。
“徐放!你這叛徒!——”
遠方傳來了第一王座歐米茄的憤怒聲討,然后徐放順勢看到了第二王座摩耶眼里的驚愕與失望。
他看到了新任第五王座伍生臉上不可抑制的喜悅,看到了第七王座雷德明顯的悲傷,看到了第九王座克瑞斯目光中的解脫,第十王座涅伽爾的復雜,十一王座希薇爾的六神無主,還有十三王座塞里安·道森的黯然。
“以及我的叛逆與仇恨,”徐放在心中默默補加了一句,“帝座大人,你或許是個好的統(tǒng)治者,可卻絕對不是位個得人心的好領袖!”
接著,徐放無視了同僚投來的各種目光,深吸一口氣后放聲大喊,聲穿十里!
“人類與荒野生靈,都給本座聽著!至強的帝座已經(jīng)被我第三王座徐放襲擊,失去了精神意識體淪為一具空殼。在場的數(shù)十萬人中,想切實殺掉他的,想搶奪他體內神皿之力的,都盡管去吧!”
徐放放出宣言后,當即隱形于空氣之中,以最快速度飛遁向浮空諾亞城那兒徐心素所在的方向。而在他宣言之后,人類、荒野、天啟深淵三方匯聚的戰(zhàn)場掀起了比之前還有瘋狂的沸騰之潮!
十三王座、懸鷹九輝,所有戰(zhàn)場僅剩的頂尖強者都同一時刻爆發(fā)出最快的速度搶道進擊,都想讓己方的人最先到達帝座的軀殼邊上!低階的戰(zhàn)場上,諾荒聯(lián)盟軍與無畏壁壘軍團如打了一針興.奮.劑般向瘟疫種軍隊吹響反攻的號角!數(shù)十萬瘟疫種第一時間群龍無首,但仍憑借著血脈里的“保護王的本能”筑起了一圈圈高聳而密的肉身圍墻。
炮火轟鳴、異能奪目、血光盛宴......當戰(zhàn)場圍繞著帝座的軀殼形成一個新的漩渦時,戰(zhàn)場的各個局部亦發(fā)生了不同的蝴蝶效應。
吳奇和麥克唐納從枯萎的血色荊棘球中脫離出來,兩人先后睜眼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竟然沒有敵人,而身穿不同陣營軍裝的人類與外貌猙獰各異的荒野生靈,竟然破天荒地并肩站在了一起,警惕著周圍,守護他們倆的安全。
而在靠近瘟疫種肉身圍墻的另一邊,歐米茄、摩耶兩人先是大發(fā)神威壓制住了以洪荒和阿維德為首的懸鷹九輝,但下一秒第五王座伍生和第九王座克瑞斯突然臨陣反水,協(xié)助懸鷹九輝反將歐米茄和摩耶逼入了絕境。
無數(shù)場小型戰(zhàn)斗中的一場,高遠、岳戰(zhàn)飛、呂君君、皮春生、小紅狐七月等人組成的戰(zhàn)斗小隊,與荒野帝國軍的一支駭狼軍隊并肩作戰(zhàn)。他們追殺著闖進了瘟疫種群的陣型內,并開始和群狼互打掩護;雙方都把背后交給了身心皆異的異族,全力攻擊四面八方的瘟疫種。小紅狐七月更化為巨大的體型,和駭狼王成雙協(xié)作,在瘟疫種群的陣型里殺得七進七出!
此時此刻,無論是在局部,還是由無數(shù)局部共同組成的大局上看,天啟深淵都已喪失士氣、節(jié)節(jié)敗退。反觀人類與荒野,或許是因為痛打落水狗的心理,或許是因為差點同死的心理,三方陣營的士兵士氣初次真正地纏繞融合在一起,攀至前所未有的高峰,亦徹底壓制了天啟深淵的敵人。
小人物、大人物,人人皆是這場世界保衛(wèi)戰(zhàn)的英雄!
而這個時候,真正的英雄徐放已悄然脫身,飛到了“創(chuàng)世紀之盾”外、與徐心素只有一墻之隔的地方。
他現(xiàn)出身形,拍了拍“嗡嗡”排斥他手掌的創(chuàng)世紀之盾,柔聲叫道:“心素,心素,爸爸在這!”
跪坐在城墻之巔的徐心素尚未抹去眼角的淚水,見到徐放后眼淚更加繃不住了,嘩啦啦地直滾落。
她爬起來并一躍穿過創(chuàng)世紀之盾的光壁,跳進了徐放的懷抱。徐放則用雙臂緊緊地環(huán)住女兒的身軀,感受著這久別重逢后的溫暖相擁。
“孩子,我的好孩子,一切都結束了。爸爸做到了。”徐放一邊撫摸著徐心素的頭發(fā),一邊柔聲安慰道。
徐心素用她那哽咽的哭腔,堅定地道:“嗯,父親,是你拯救了這個世界,你是這個世界的大英雄,也是我的大英雄!”
諾亞城內部的指揮室內,部長鄭承舟為首的指揮部部員們看著投影徐心素與徐放父女相擁而泣的監(jiān)控投影,振奮的振奮,感動的感動;顧常在與薛小曼也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回到無畏壁壘以后的戰(zhàn)場后方。吳奇和麥克唐納起身后都審視了一番自己的傷勢。麥克唐納體內還殘留著大量的神淚之液,填補被神皿“弓箭”射出的生命源缺口足矣,而吳奇果斷用最后一點時間之力封住體內流失的生命力,和麥克唐納相視點頭后跑向了士兵們安置若瑢的地方。
“若瑢姐!”
吳奇難掩興奮之情地邊跑邊喊,忽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叫住了他。
“吳奇。”
吳奇聽聞腳步一僵,他慢慢地放下凌空的腳,目光穿過眾多士兵軍官的重疊身影,見到了那個天然能削減他意志的中年男人。
吳均。
吳奇腳步變快,三步并作兩步地穿過了朝兩側讓開的士兵們,來到了若瑢和吳均面前。然而他卻一眼都沒看吳均,蹲下來手第一時間湊到若瑢的手腕上。
這一搭,吳奇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若瑢的脈象極為虛弱,生命力的流逝沒有止住,已經(jīng)跌到了生與死的邊緣。而若瑢的臉色也前所未有的蒼白,白的像一個死人。
“若瑢姐,若瑢姐!你別嚇我啊,若瑢姐!”吳奇搖晃著若瑢的身體,但是若瑢閉合的眼睛卻沒有絲毫睜開的跡象。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吳奇的絕望在短短的時間內聚沙成塔,將他逼到了崩潰邊緣。
他猛然抬頭,用吼的質問在場的所有人:
“喂!我問你們話呢,若瑢她怎么了!你們不是在這里守了很久嗎?若瑢的情況你們應該能隨時查看的啊!誰告訴我,為什么沒有人救她!”
最終回應吳奇的,是吳均的聲音。
“若瑢在不久之前就受了極重的傷,對她來說,能走到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是極限。而在這樣虛弱的情況下,她又為你擋了神皿‘弓箭’的一箭。就算你馬上用時間之力封住她流逝的生命力,也是無力回天。”
“何況,你昏迷后,施加在若瑢身上的時間封印也會解除......”
“你怎么來了?”吳奇忽然開口打斷了吳均的話語。他緩緩站了起來,憤怒地瞪著身高比自己還高一點的吳均。腳尖卻始終朝著若瑢的方向。
吳奇的雙眸里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不善和不信任,仿佛一個拼命擋在珍愛之人面前,想保護她不受惡意傷害的孩子。
別說吳均,在場任何一個士兵軍官都能看懂吳奇那不善的神情,但他們都默然不語,靜靜地當好“木頭人”。
吳均沉默片刻,終于開口:
“前線告急,我身為至高三院五大常委之一,自然要奔赴前線。”
吳均心里有許多話,各種類型的話,但話到最后,最終脫口的還是最官方、最能在士兵面前保持威嚴的話語。
“那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啊。”吳奇冰冷無情地道。
吳均眉頭微皺:“吳奇,就算你是對抗天啟深淵軍與帝座的功臣之一,這里也是嚴肅的戰(zhàn)場,由不得你任性。”
“所以我說了,這一切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吳奇向前一步,幾乎臉貼著臉瞪著吳均。他怒聲道:“戰(zhàn)爭快打完了,你現(xiàn)在來了?你怎么不在帝座屠戮聯(lián)軍的時候趕到?你怎么不站在趙元朗和夜梟首領合謀暗害我的時候趕到?你們這群遲到的‘救世主’,如果不是諾亞城和荒野帝國悍不畏死地守護無畏壁壘,這座城墻早就塌了,新京的市內早就血流成河了,你們知不知道!”
吳奇字字怒吼得喉嚨冒煙,而吳均卻始終一言不發(fā),面色不改地看著他。
那模樣,仿佛就像是一個大人,在看小孩盡情胡鬧!
只有發(fā)自靈魂的厭惡與失望,才能形容吳奇此刻的心情。
吳奇咬牙切齒,說到最后,他的指甲已經(jīng)嵌到掌心,鮮血從拳縫尖滴滴流下。
“我會一輩子記住,郭柏柏是為了救我才被夜梟首領害死!若瑢姐是因為被懸鷹九輝襲擊才落下如此嚴重的傷勢,才會在這一箭下喪生!”
“至高三院奪走了我在這世上最愛的兩個人,我吳奇,今生今世都與至高三院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