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野心

崔瑾心中一陣噁心，他也出身士族，自然知道鄭盛什麼想法，不過知道歸知道，再噁心也要忍下去，“黑雲(yún)山與軒轅山旗鼓相當，若是沒有外援，很難攻破。”

“如果有外援呢？”鄭盛毫不掩飾。

堂中其他頭領全身一震，鄭家的實力不是這些山賊流民能想象的。

這也是崔瑾最忌憚的，所以才冒險去信讓黑雲(yún)山不可輕動。

“有外援則另當別論，可效法當年的石勒破李矩之策，毀其耕田，擄其人口，將其困於山上，不出一年，黑雲(yún)山必然分崩離析，公子亦可兵不血刃，將黑雲(yún)山收入囊中。”

“妙哉、妙哉！”鄭盛擊掌而笑，身體不知不覺朝崔瑾湊近了幾分。

兩人的距離如此近，讓郭寧感到一絲威脅，冷聲道：“此戰(zhàn)有豫州刺史親自出馬，圍攻兵力一萬兩千餘衆(zhòng)，何必畏首畏尾，直接殺過去，黑雲(yún)山還能上天不成？”

鄭盛的笑容僵在臉上。

兵者，詭道也。

張遇是他最強的一張底牌，卻如此輕易的翻出……

崔瑾心中一驚，果然，鄭家此次出手非同小可，連豫州刺史都使喚出來了，一萬兩千餘衆(zhòng)……

整個黑雲(yún)山還不知道有沒有一萬人。

堂中氣氛詭異起來。

鄭盛回頭望著一臉滿不在乎的郭寧，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廝勇力絕倫，但腦子似乎不怎麼好使……

不過也正因爲他腦子不好使，所以纔會殺了養(yǎng)育他近三十年的義父。

“鄭家若是願意支援甲冑兵器，不消張刺史出馬，吾三千精銳便可滅了黑雲(yún)山！”郭寧脾氣上來，舌頭也管不住了。

鄭盛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yún)散，“此事容後再談，張刺史已從許昌發(fā)兵，五日後便可趕來，諸位暫且忍耐，崔頭領，某舍中備有佳釀，今夜可否小酌一杯……”

崔瑾一陣惡寒，隨口扯了一個理由推脫，“我軍攻黑雲(yún)山的鐵礦，彼懷恨在心，需防其偷襲，崔某不敢有絲毫懈怠。”

“識時務者，在乎俊傑，崔頭領當多加思量。”鄭盛笑的越發(fā)輕佻。

崔瑾拱手而退，衆(zhòng)人也都跟著退散。

郭寧單獨留下，“這廝不會逃了吧？”

“逃？他能逃到何處？這洛、豫二州還有他的容身之地？”鄭盛志在必得。

拿下崔瑾，以後在名士圈中也會聲名鵲起。

“萬一……他投靠黑雲(yún)山……”

“你方纔不是說過了嗎，我方兵力一萬二千餘，難道還滅不了區(qū)區(qū)黑雲(yún)山？他是聰明人，此番黑雲(yún)山必死無疑，只等張遇人馬到齊，我們立即起兵，先攻季家堡，然後圍點打援，不愁黑雲(yún)山不滅！”

鄭盛吸取高力禁衛(wèi)的教訓，決定把戰(zhàn)場放在季家堡，攻其所必救。

“公子用兵如神，郭某佩服。”

“太守已經(jīng)同意你入贅我鄭家，以後你就是鄭家人了！”鄭盛鄙夷的盯著郭寧，同樣都是賊酋，黑雲(yún)山的那位有骨氣多了。

“郭、鄭寧必爲鄭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山中寒涼，屬下特意挑選了幾個美婢爲公子暖牀。”郭寧原本也不姓郭，現(xiàn)在該姓鄭也無所謂。

“伱這破山還有美婢？”鄭盛眉頭一挑，眼中又掠過一絲邪光。

鄭寧咧嘴一笑，“公子去了便知，屬下親自帶人巡夜，公子可放心消遣。”

鄭盛投來讚賞之色，暗忖這廝還不錯……

月黑殺人夜，風高防火天。

荒野中伸手不見五指。

士卒們身上很快就掛著一層白霜，風順著草衣的縫隙吹進去，寒意刺骨。

“將軍，軒轅山不到二十里，敵方斥候暗哨已被我們解決。”斥候前來稟報。

“密縣方向可有消息？”

“尚無。”

李躍感覺此戰(zhàn)最大威脅不是軒轅山，而是豫州刺史張遇，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繞過密縣，弄清楚許昌的動靜。” 這個任務並不簡單，從黑雲(yún)山到許昌有幾百裡的路程。

一來一去，至少需要七八天的功夫。

沿途危險自不必說。

斥候咬牙道：“遵令！”

“軍中戰(zhàn)馬你們都拿去，不必愛惜馬力。”

“多謝將軍。”斥候感激的退下。

夜色越來越深沉，也越來越冷，士卒們抱在一起取暖。

李躍也被凍得受不了，算著時日，還有五天就入冬，攻下軒轅山，到時候大雪封山，也就不怕張遇的大軍。

張遇背後有整個豫州，他可以輸兩次、三次，但黑雲(yún)山背後什麼都沒有，輸一次，山上的人心就散了。

李躍承擔不起戰(zhàn)敗的代價。

所以跟張遇之戰(zhàn)，能不打就不打，能拖一天是一天。

“殺！”

前方忽然爆發(fā)陣陣呼喊，廝殺聲由遠而近。

李躍心中一震，這麼快便接戰(zhàn)，說明徐成的先鋒營被發(fā)現(xiàn)了。

似乎山上早有防備……

此刻的黑雲(yún)山上。

一人站在薄武面前，“司空派在下前來問些事情，還望薄頭領如實相告。”

薄武掃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牌，連忙恭恭敬敬的起身。

黑雲(yún)山先擊敗高力禁衛(wèi)，接著吞併季家堡，勒索周圍郡縣，然後收容災民，平息瘟疫，如此高調(diào)，不可能不引起有心人的關注。

“李躍何許人也？”

“不太清楚。”

“是不知，還是不願說？”使者兩眼如劍。

薄武搖頭道：“天下動盪，妻離子散破家流亡者千萬人，我豈知曉？再說此人平素與我並不親近。”

“不親近爲何將黑雲(yún)山寨主之位拱手相讓？”使者步步緊逼，居高臨下。

薄武瞇著眼，盯著使者，“讓給他，老夫還能頤養(yǎng)天年，過幾年舒心日子，若是不讓，閣下覺得老夫能活幾年？”

使者也盯著他，兩人的目光都不退讓。

“當年若不是司空，你早就屍骨無存了。”

“哼，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司空若是想取回這條老命，現(xiàn)在就可以拿去！”薄武端起桌幾上的一樽酒，一口灌下。

“你……”使者平息怒氣，“鄴城暗流涌動，司空正是用人之際，特意派我來問你，可願迴歸司空麾下？”

迴歸當然不是薄武一人迴歸，而是帶著整個黑雲(yún)山。

此人趁李躍不在時上山，時機把握的非常好。

如果是以往，薄武也許會同意。

但今日不同往日，自己走了，那小子怎麼辦？

薄武臉上浮起酒氣，“我薄武從不做虧心之事，一把老骨頭也經(jīng)不起折騰，司空好意在下心領了，司空若真欲用人，老夫推薦此子！”

“然此子野心太甚！”

“野心？這世道誰人沒有野心？鄭家？張遇？抑或司空？閣下回去好生轉告司空，難得我乞活軍出一雄才，不可棄之於荒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