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決正在猶豫著到底戴不戴這味道濃郁的毛巾時,就聽頭頂上“轟隆”一聲巨響,他就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擊穿了。剛要張嘴罵娘,那“轟隆”聲已經(jīng)在頭頂上響成了一連串。
所謂“五子炮”就是一炮五子,在短時間內(nèi)可以快速的打出五炮。
而更爲(wèi)要命的是這“五子炮”聲音大火焰長不說,那煙塵更是大的不得了。這可是土製的黑火藥,所謂的一硝二黃三木炭,光聽這成分就知道這煙有多嗆人了。呂決的頭頂上已經(jīng)被那藍(lán)黑色的煙霧所遮蓋,那煙霧壓下來,氤氳在兩米來深的圍子溝裡,嗆得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喘大氣後面就絕對是一大串的咳嗽。
他再也沒心思去嫌棄那毛巾上的味道了,幾下爬到圍子溝底用殘存的雨水把毛巾打溼了,然後拔出軍刀,拿牙咬住毛巾的一角,哧哧啦啦把毛巾割成了兩大條。
再爬到溝沿上時,見借給自己毛巾的那個戰(zhàn)士已經(jīng)咳嗽地捲成了個大大的蝦米。
呂決忙拿半條毛巾搭在他的嘴巴上,自己也將另半條系在臉上。
雖然還是能聞得到那刺鼻的氣味,但總算能大口喘氣了。
等呼吸稍微順暢後,呂決也有了查看敵情的心思。他現(xiàn)在根本不用擔(dān)心敵人能發(fā)現(xiàn)自己,因爲(wèi)整個圍子牆底下已經(jīng)完全被煙霧籠罩了起來。他從溝沿上露出腦袋想看一看鬼子們被這“鐵掃把”掃的咋樣了,可那煙霧實在是太濃,十來米以外就什麼也看不清了。
就在這時,頭頂上的炮聲突然停止。呂決剛一愣,就見身邊那位和他共用一條毛巾的戰(zhàn)士拍了下他的肩膀,衝出了圍子溝。
呂決還在納悶,不是說有衝鋒號嗎?號聲還沒響你怎麼就……咦——,怎麼都衝出去了。
他自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跟著大家也衝了出去。
一直跑到了百十米開外,才總算出了那比煙霧彈還煙霧彈的煙區(qū)。
本來根本沒一點思想準(zhǔn)備的鬼子僞軍們一開始就讓牆頭上那突如其來的槍炮給打得沒了脾氣,好不容易聽那炮聲停了,還沒等從半人深的麥子地裡站起身來,又突然從煙霧裡鑽出一幫“嗷嗷”叫的傢伙來。
有一部分鬼子兵們還能開上兩槍,僞軍們卻一看見煙霧裡鑽出的這夥殺氣騰騰人扭頭就跑。沒法不“殺氣騰騰”,好多戰(zhàn)士邊衝著身上還邊散發(fā)著煙氣呢。
呂決看到自己的右前方有個鬼子端起槍要瞄準(zhǔn),他右手一擡,“啪啪啪”就是一個“鳳凰三點頭”。就在那個鬼子翻身倒下的同時,他還想擡左手再來個“七點梅花槍”,可手槍所指之處已經(jīng)沒了目標(biāo)。
鬼子們?nèi)妨耍瑏K且一會兒功夫就撤得蹤影全無。沒法,誰讓自己比人家多跑了兩百多米呢,人家可是一直趴在麥子地裡以逸待勞來著。不過倒是沒見著成卓凡那個王八蛋,估計這傢伙早就溜了。
這第一個回合沒有絲毫懸念,三支隊以一死三傷的代價讓敵人在這北門口丟下了五十多具屍體。
王得水連長那張被煙燻黑了的臉已經(jīng)笑開了花,正在到處指揮著戰(zhàn)士們打掃戰(zhàn)場。
呂決可沒心思陪著他樂,因爲(wèi)他知道這才只是個開頭,惡仗還在後頭呢。並且自己現(xiàn)在腦袋裡嗡嗡直響,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讓那破炮給震聾了。衝鋒時沒聽見那衝鋒號聲不說,就連自己剛纔開的那三槍都好像沒聽見什麼動靜,也就是手上有感覺,不然還以爲(wèi)是子彈卡殼了呢。
王連長還在咋呼著什麼,可自己就是聽不見。呂決上前一把抓住他問道:“爲(wèi)什麼你們都不怕那炮聲?”
只看到王連長連說帶比劃,就是沒聲。
“你大聲點!我聽不見!”
還是隻看見他連說帶比劃。
“你再大聲點,我耳朵讓那破炮給震聾了!”
王得水一下把他腦袋搬了過來,在他耳朵邊吼道:“快撤,鬼子又上來了!”
這下總算聽見了,比他孃的蚊子聲音還小。
呂決擡頭往遠(yuǎn)處的公路上望去,煙塵滾滾中,一串汽車向這邊開來,跟汽車並行的甚至還有一隊騎兵。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呂決自認(rèn)爲(wèi)在這麥子地裡打公路上的汽車說不定還有點辦法,可要對付騎兵就實在是沒轍了。俗話說的好,“步兵怕騎兵,騎兵怕機(jī)槍,機(jī)槍怕炮兵”。自己身邊這百十號人都甭說重機(jī)槍了,連他孃的歪把子都沒一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估計整個三支隊都有不起一挺重機(jī)槍,不然也不會弄一堆該死的“五子炮”擺在牆頭上了。
一行人剛回到莊子裡,鬼子的九二式重機(jī)槍就響了起來。不過呂決沒聽到,是後來他耳朵又好使了後別人告訴他的。
他幾步衝到圍子牆上,把修械所長拉過來就是一頓大吼:“你他孃的欺負(fù)我不是你們?nèi)ш牭氖遣皇牵繎{什麼拿你那破炮專在老子頭頂上放,把老子嗓子差點嗆啞巴了不說,現(xiàn)在耳朵都讓你給震聾了……”
修械所長也不惱,看著呂決只是呲著牙笑。
呂決見他還在笑,更加惱怒了,揮起拳頭就要打。楊國夫的一個警衛(wèi)員一直站在他倆旁邊看熱鬧,見呂決要打人,忙一把拉住了他,也是把他腦袋搬到自己身邊大聲喊道:“這不怪呂所長!‘五子炮’一響得張開嘴巴堵上耳朵才行。王連長他們沒告訴你嗎?”
不知是這位警衛(wèi)員的嗓門大還是怎麼的,聽在耳朵裡好像比剛纔王得水的大多了。
“沒有啊?他王得水什麼也沒說啊?”壞了,這次估計是冤枉人了。
呂決趕緊給還在笑呵呵的修械所長大聲的道了幾下歉,轉(zhuǎn)身問那個警衛(wèi)員問道:“王得水呢?我找他算賬去!”
那位警衛(wèi)員又趴在他耳朵上喊道:“你找不著他了,他讓司令員派去打鬼子汽車了。”
從那以後呂決再也沒看到王得水,因爲(wèi)王得水帶著人在準(zhǔn)備打鬼子的第三輛汽車時犧牲了。
後來呂決知道他犧牲後心說那位警衛(wèi)員說的那句話真不吉利,什麼叫“你找不著他了”?只要人還活著,真要想找那有找不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