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花恨柳與獨孤斷兩人的腳程,不過盞茶工夫他們便由城內奔到了城外大營中。
軍中的守護更爲緊密,更何況還要穿過數(shù)萬人才能到得了中軍大營。忙於隱藏身形不被發(fā)現(xiàn),等兩人摸清公孫止意等人的軍帳,已然過去了半柱香的工夫——竟比著從城中出來的時間還長。
輕舒一口氣,二人慢慢靠近燭影中依稀能見人在其中活動的營帳,正要靠上前去,卻見帳簾兒突兀掀開,正是穆塔匆匆出來。
他去幹嘛?眉頭一皺,花恨柳朝身後的獨孤斷點點頭,後者會意也當即跟了上去。
“公孫先生,雖然我知道您向來想得長遠,卻扔不明白今晚您爲何如此安排?讓那笛聲懷疑我們的好處又在哪裡?”聽這毫不掩飾的聲音,花恨柳聽出正是孔仲義在說話,只不過聽他的語氣,似乎對公孫止意頗爲不滿,隱隱有質問之意。
“孔將軍,我在路上時也早就說過這件事不是我吩咐辦的。”帳內公孫止意唯有回以苦笑。在往回趕的路上,孔仲義就曾問過自己爲何安排孔雀舞箭誤射,不過他心中清楚自己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自己周邊的人也不會在沒有接到自己命令的時候擅自行動……無奈的是,孔仲義一直不相信。
“可是……”
“叔叔!”孔仲義又要開口說話,卻被一旁的孔雀叫停,只見她並未對孔仲義說些什麼,而是上前直接走到公孫止意跟前抱拳道:“誤會公孫先生了,您別見怪,我叔叔也只是心急對我們雙方的合作不利,先生如果有氣還請責罰孔雀,千萬不要耽誤兩家……”
“孔雀,你這是幹什麼?”孔仲義在一旁看得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爲什麼要向公孫止意道歉?他還沒將這件事的始末脈絡理清楚,從哪點可以證明自己說的不對呢?
“呵呵,孔雀小姐見外了,我自然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對你二人、對你孔家有何不滿,更不會因此事影響到我們雙方的合作。”公孫止意微笑著迴應孔雀道。
“謝謝先生了!”孔雀滿臉感激道,等公孫止意示意不必客氣她才退回轉身向孔仲義一字一頓解釋說:“向我箭筒中放箭的並非公孫先生,而是有人故意害我以此置我於死地。”
“什麼?”孔仲義大驚,之前孔象死在昆州就已經(jīng)對他兄弟二人的感情產生了不利影響,如果這一次跟自己來的孔雀也發(fā)生了意外,那自己回去以後豈不是要以死謝罪了?更嚴重的是,他個人身死倒也無妨,若是這孔家稍有些出息的孔雀也遭人暗算,那他兄弟二人辛苦佔據(jù)的地盤誰來守護?他們辛苦練出的精兵誰來統(tǒng)領?他們孔家稱雄世代、光耀門輝的宏志又應該讓誰來繼承?
“拱手讓人”並非是危言聳聽,要知道便是在整個軍中他公孫止意的威信也同樣很高!
不過,若真如孔雀所言,那麼又是誰動的手呢?
看著孔仲義臉色由紅變白,孔雀知道自家叔叔已經(jīng)開始逐漸平復情感,她便理了一下思路道:“我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jù),就只是猜一猜,倒是還要請公孫先生幫忙聽一聽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
“無妨,這個本應是我們一起來商量的事情,你不妨說一下你的發(fā)現(xiàn),我們一起來找出那人。”公孫止意點頭,招呼孔仲義、孔雀坐下談。
“其實要分析的也不過是三個人,除了笛家兩兄弟,另外一個便是那愁先生了……”話說到這裡孔雀不禁好奇,“先生所說那人是‘愁先生’到底是真是假呢?該不會笛聲忽然找來人假扮的吧?目的是要注意先生的注意,好是您無暇顧及……”
“是不是真的現(xiàn)在還是不好說,不過暫時看不出來是假的。”公孫止意笑笑對孔雀道。
“想來也是,您看他處處鋒芒畢露,與您針鋒相對,哪裡有作爲‘先生’的樣子啊!”孔雀回憶起這所謂的“愁先生”被判斷爲假的後很快又反咬公孫止意也是騙子,不禁感覺好笑。
“不,這倒沒什麼可說的,畢竟若真是新一任的四愁齋‘愁先生’,對他了解的人並不多,如果不是長久接觸是絕對不會讓人看出是什麼脾性的。”公孫止意搖頭道,“到底是虛假冒牌還是貨真價實,尚需繼續(xù)看下去,總之小心應對便是。”
“嗯,謹遵公孫先生吩咐。”孔雀點頭道。
“你這樣問,是想說那人是這放箭之人麼?”一旁的孔仲義不解:“可是他若有心害我們,爲何還要故作大度地放我們一馬呢?”
“叔叔,我可沒這樣說。”孔雀搖頭,想了想又道:“這人放我們一馬或許是想故布疑雲(yún)、混淆咱們的注意,畢竟若是在那時的情況下被人解救,心中總是要存些感激之情的。不過……”說到這裡,孔雀嘴上一頓。
這一頓卻讓一旁靜等著聽結果的孔仲義不滿了,禁不住他再三催促,孔雀還是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不過,我感覺那人並不是放箭的人,雖然他也有像剛纔我說的那般故作姿態(tài)的可能,可是我的營帳在哪裡他不知道,我用的什麼武器他不知道,便是剛剛他初一看到箭筒時,還是一副驚訝的模樣,這不可能是故意做出的……如此看來他便完全不瞭解其中的情況了,怎麼會有時間安排藏箭呢?”
“有道理。”公孫止意點點頭,彷彿是又記起什麼似的又道:“方纔路上一直被追問,卻忘了告訴兩位那名捧上箭筒的護衛(wèi)已經(jīng)找到了,只不過卻成了一副死屍而已,據(jù)穆塔的分析來看,應該是服毒自殺。”
“服毒?死了麼……”孔仲義臉上微赧,畢竟方纔那一路上多次相問的那人便是他自己。
“想來是不會分析錯的。”孔雀點點頭,又道:“再一個就是笛響了,以他的性格來看,實在是不像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樣子……”
“看人不能只看表象!”孔仲義不滿孔雀的說辭如此站不住腳,不禁有些激動道。
“孔將軍說得有道理。”公孫止意點頭道:“有些人表面上一團和氣,心地卻是比刀子還毒、比尖刺還能傷人,務必要小心對待。”說完,他又輕笑道:“不過,就我目前對笛響的觀察來看,孔雀小姐的分析還是有一些道理的……將軍,咱們繼續(xù)聽聽又何妨呢!”
這一通話先是給足了孔仲義面子,力贊孔仲義的說法對,爾後又通過“巨頭問題具體分析”,肯定孔雀對於笛響的觀察,可以說極爲兩人討喜。
“這樣就只剩下笛聲那小子了。”孔雀受教般地先是點頭向孔仲義致謝,爾後又垂頭向公孫止意的支持表示感激。做完這些,她才繼續(xù)道:“從笛聲那小子當時的表現(xiàn)來看,嫌疑最大,置我於死地的動機也越多。”
“可是,他也跟那個愁先生一樣沒來過軍營,這麼會知道你的營帳在哪裡?有怎麼會知道你今晚一定會用得著箭筒呢?”孔仲義不明白,同處一個情形下的笛聲與“愁先生”,孔雀爲何對“愁先生”選擇相信,對笛聲選擇懷疑。
“藤虎不是一路上跟過來的嗎?”提到藤虎,孔仲義恍然大悟:是了,笛聲自己或許不知道,但是藤虎卻是知道的,而已藤虎的性子來說,除非有笛聲的命令,否則他絕對不會擅自行動陷害孔家的。
“這樣說來,當初笛響落後一會兒纔來,並不是因爲他慢,而是等了一會兒潛到你帳中偷箭的藤虎才晚的吧?”如此一說,孔仲義的思路漸漸理清,對於笛聲所有的懷疑也越來越深了。
花恨柳正專心聽著,忽聽一陣輕細腳步自一旁傳來,忙閃到一旁藏匿。不多時,腳步由遠而近,正是那穆塔又回來了。
看著穆塔走進帳中,花恨柳正想爲何獨孤斷卻沒有跟回來時,又一陣腳步自他背後漸漸靠近,花恨柳凝神一聽,正是獨孤斷。
兩人眼神微微交流便繼續(xù)沉默下去,不過花恨柳心中卻並不輕鬆。方纔他與獨孤斷雖只是短短的一瞥,但仍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這是表明穆塔所做之事很不一般還是說他根本就沒能追上穆塔?
“怎麼樣?都安排好了麼?”穆塔進帳後,公孫止意問道。
“辦妥了。”穆塔輕快答道。
不過說完這話,他似乎欲言又止,果然不出兩息時間,就聽公孫止意問:“有什麼想說的?”
“有人跟蹤我。”穆塔說出話後,不只帳中孔仲義、孔雀吃驚,便是花恨柳也一臉驚訝地看向獨孤斷眼中盡是擔憂之色。
好在,獨孤斷輕輕搖了搖頭。
“可認出是誰了麼?”公孫止意並不驚訝,原因只因爲若是穆塔安然無恙,也便表示跟蹤者並未在他手中討到什麼又價值的東西。
“沒有,對方似乎發(fā)現(xiàn)我有所察覺,跟了一段路之後便知難而退了。”穆塔答道,“不過可以知道的是既不是笛聲、笛響,也不會是那名叫做獨孤斷的,我與他們都有過交手,對他們的氣味也比較熟悉。”
他這裡用到了“氣味”一詞,正體現(xiàn)了他做情報和信息收集時的優(yōu)勢——如嗅覺靈敏的獵豹一般捕捉獵物。
“哦?不是他麼……你們交手時感覺如何?”公孫止意若有所思問道。
“強。”穆塔微愣,不知道公孫止意爲何突然轉向了今晚的比試,想了想還是簡潔回答道。
“與你比如何?”
“難分高下吧,我知道他還留有後手,他也應該知道我還沒出殺招……要麼一直僵持,要麼一有結果必定有死傷。”彷彿是在說他人的事情,說到最後,穆塔語氣都一直保持著平靜。
“嗯,最好了。”公孫止意點頭道。
不過,這個“最好了”到底如何解釋,聽到之人卻並不清楚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