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從軍牙地
“蔗檸她怎麼了?”邰苛的心又是一沉。
“沒什麼事,就是受了些驚嚇。”
千崖說著關上了房門,和邰苛走進了藥堂。平時擠滿人的大廳,此刻冷冷清清,只有滿屋子的藥草味還和以前一樣。
“官府的人是不是到你這兒來過了?”
蔗檸就是因爲洲侯毫無底線的強制徵兵而家破人亡,能讓這個堅強的姑娘受到驚嚇而昏倒,邰苛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了。
他的猜測沒錯,千崖點了下頭。一向樂觀的千崖此刻也像換了個人似的,表情凝重。
邰苛看著他,覺得他比暈倒的蔗檸受到的驚嚇還要重。知道千崖寵妻,邰苛嘆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友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們沒事就好。”
“怎麼可能沒事!他們要不是看我是個大夫,剛纔就把我抓走了”,千崖說著嘆了口氣,“但明天我就得去軍營報道,他們要我去做軍醫(yī)。”
“軍醫(yī)?”
邰苛聽到這個詞,又安心了些。不管怎麼說,軍醫(yī)都是在後方照顧傷患,不會直接上陣殺敵,倒是比普通士兵安全不少。
看著千崖憂鬱的臉,邰苛抓了抓頭:“其實,我趕來就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反抗。洲侯要我們?nèi)能娢覀兙腿ァR驙懝俑娜艘呀?jīng)不講道理了,他們開始殺反抗的人了。”
“可我不能去……我得留在蔗檸身邊照顧她。”
“我知道你心疼蔗檸,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總不能不顧……”
“她已經(jīng)懷孕了。”
“懷……”
邰苛一愣,隨即露出欣喜之色,說了幾句恭喜的話後,也慢慢變得和他的朋友一樣愁眉不展了,自語道:“對,蔗檸需要照顧,她腿腳不便。你還有兩個妹妹……你不能去、不能去,可是……”
邰苛正被這個剛知道的消息攪得腦中一片混亂之際,突然聽到千崖的一聲慘叫。
他剛擡起頭,站在他對面的千崖就朝他倒了過來。他趕緊扶住千崖,腳下一個趔趄,抱在一起的兩人差點同時摔倒。
邰苛抱著千崖,看到出現(xiàn)在他身後一臉怒氣的邜月,剛踹在千崖屁股上的腳還未來得及放下,就罵道:“你一個大男人在這兒磨嘰什麼!要是不想害死蔗檸還有千檀、千洋,明天就趕緊老實地去軍營報道。”
邰苛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不禁吞嚥一下,沒敢吭聲。
千崖則一臉委屈地揉著他被踹得生疼的屁股,指著邜月叫道:“你也忒狠了,屁股都快成四瓣了!不如你再狠點,乾脆把我踹殘了,我也就不用去作什麼軍醫(yī)了。”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過來!”
邜月也毫不客氣,冷笑一聲後又擡起了腳。
見狀,千崖趕緊躲到了邰苛身後。
邰苛更是一驚,趕緊朝邜月擺手,道:“邜姑娘,有話好好說,明天我和千崖一早就去軍營報道。如果他不去,我就把他打暈扛走。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牽連家人的。”
邜月慢慢放下擡起的腳,看著眼前被她嚇壞的兩人,表情緩和了下來,不由嘆了口氣,微微側過身去說道:“我爹年歲大了,這次不會被徵入軍營。所以你們走後,我可以時常過來,幫你照看蔗檸,還有千檀和千洋。”
邰苛看著邜月的側臉,感覺得出她內(nèi)心恐怕比千崖還要憂鬱,但她卻不願當面表達出來。
邰苛轉身,將身後的千崖推到邜月面前,說道:“你們倆之間的事好好說說吧,我得趕緊回去了。我偷跑出來的,我娘要是找不到我,非得擔心死。”
邰苛知道這次是絕對躲不過的,離開峮平城,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進一步說,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不管是千崖還是他自己,都要利用所剩無幾的時間好好陪陪家人。
第二天,邰苛和千崖就去城守府登記報道,之後馬上被帶進了軍營。
千崖成爲了從峮平城被徵出的唯一一名軍醫(yī),而邰苛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不過,他父親曾是鬱洲軍的一名軍官,加之他從小練過幾年功夫,馬上就成爲了這支新軍的一名什長。
自從一名反抗徵兵的母親被殺,前來主動從軍的人也猛量增加,只有極少數(shù)還不肯交出自己兒子的家庭。
身在軍營中的邰苛,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很不容易,但他能推斷出這些仍舊不肯投降的母親們也是兇多吉少了。
又過了一週,這支將近一萬人的新軍開拔離開了峮平城,前往西側的牙地城。
城中婦孺皆出城相送他們的父兄、夫君或是兒子,哭喊聲響徹天際,不知走出了多遠,那聲音還在耳畔盤繞不去。
跋涉了十天之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牙地城。鬱洲軍和多洲軍正打得火熱,但他們畢竟是臨時徵招組建的軍隊,不可能馬上就上戰(zhàn)場,還要經(jīng)過一番操練。
但前線的廝殺生死卻時時都能傳到他們耳中。還未真正踏上戰(zhàn)場,就讓邰苛感受到了戰(zhàn)爭的殘酷。
想起自己離開的那天,養(yǎng)母的淚眼婆娑,邰苛心中很不是滋味。
軍營中規(guī)矩甚多,想喝酒幾乎不可能。邰苛常常在操練之餘跑到千崖那裡,向他討來一些醫(yī)用酒精,來解解酒癮,也想借酒來消消心頭憂愁。
千崖雖然也是新兵,但他畢竟是軍醫(yī),前方如有傷患送來,他也必須去幫忙救治。邰苛每次見他回來,神情都有些恍惚。
邰苛小時候總聽父親給他講軍營中的事,他知道戰(zhàn)爭就會伴隨大量人員的傷亡。千崖一直待在邊陲小城,雖然每天都要面對大量病患,但和軍營當中所見絕不是一個層次。
新兵的訓練本來是半年,但由於戰(zhàn)事吃緊,不過一個多月,邰苛就被派上了戰(zhàn)場。
臨行之前,千崖拉著他的手,說道:“千萬不要死!活著回來!不用多殺敵,只要保住命就好!”
邰苛忍不住一笑,他從未在千崖的眼中看到過恐懼,但現(xiàn)在,千崖的眼中滿是恐懼不安。
千崖在軍醫(yī)營中見過了太多戰(zhàn)死的士兵,不希望他的朋友也成爲其中一員。
邰苛很是感動,遠方有養(yǎng)父母,軍營中有千崖還在擔心著自己。
但真正讓他體會到戰(zhàn)爭恐懼的,還是在上了戰(zhàn)場之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