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疑云之爭
屋內一時被帶起一股緊張氣氛,但昔庭卻并不為所動。
她將一側胳膊架在桌上,一只手把玩著茶杯蓋上的瓜柄鈕,思忖了一下方道:“貫夫人可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為了朵昈冒險,如此不是會影響你們夫妻感情嗎?”
“在回答殿下的問題之前,融京能否先問一件事情?”在看到昔庭輕柔地點頭之后,融京皺著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道,“念茁村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夫君他、他真的對那些無辜百姓痛下殺手了嗎?”
說到這兒,融京眼里已經噙滿淚水,而昔庭和飛芊聽到念茁村的事都沉默了,仿佛那天的火海和血河又重現在眼前,讓她們的心跳加快。
看到兩人的反應,融京的表情開始變得扭曲,頭腦嗡嗡作響,她覺得腳跟發軟,向后退了幾步便跌坐在了椅子上。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哭聲便迸發出來。
她用長袖將整張臉覆蓋住,希望降低自己的聲音,但抑制住了聲音,卻攔不住淚水的滾落,很快她的袖口就被淚水浸濕了。
看來貫重央并沒有對這個脆弱的女人說起任何事情,望著眼前早已哭成淚人的融京,昔庭不禁心生憐憫。她俯下身,輕撫融京顫抖著的背脊。
融京抬起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想要發出聲音卻失敗了。
昔庭掏出了手絹,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
“身為貫重央的妻子,我卻什么也不知道。他從不和我說任何公務上的事,但我知道他心中有解不開的結……如果念茁村的事是真的,那么請殿下今天務必要離開這里”,融京壓制著心中哀傷,但她的手卻一直在顫抖,“我一直不相信他會做這樣的事,如果是真的……他一定會、一定會……”
“一定會殺了本宮。”
融京聽到這個字眼兒不禁睜大了淚眼,緊接著又痛苦地垂下頭去。
“他會遭到報應的,從我發現他囚困、折磨那么受賾洲百姓愛戴的賾侯大人開始,就知道的……而我卻什么都做不了,這次要將我送回、送回……一定是因為這個……”
融京突然驚恐地站起身來:“我不能讓他再加重自己的罪孽了,所以殿下您絕不能有什么閃失,否則他在虹國就再沒有立足之地了。”
正當融京情緒激動地拉著昔庭的手,再次請求她離開時,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粗魯地打開了。
賴烈安抱著一堆卷宗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重物全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融京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全身不住地顫抖著。
“夫人,您這么做太過分了!這么多年,您難道還不明白貫大人的心情嗎?不光是貫大人姐姐的枉死,還有那么多無辜的賾洲和淶洲百姓的性命,不能就這么算了的!”
說著,他又將像是要噴出火焰的炙熱視線轉向了昔庭,“就是因為有這樣不負責任的王室,才會害死那么多人,完全沒有必要顧忌他們。難道夫人認為只有貴族的命才算命,而普通百姓的命就不算命了嗎?”
“不!我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舞河決堤那時,殿下早已離開王室十多年。就算全部都是王室的錯,但殿下卻和這件事毫不相干。如果因為心中的仇恨,非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那么我們的行為,跟造成舞河決堤的真正兇手又有何區別?”
聽了融京帶著哭腔的一番話,頓時讓賴烈安的臉漲得通紅,眉毛也蹙成了一團。雖然心中認同這番話,但還是無法止住不斷上涌的怒氣。
“那么夫人有沒有想過,貫大人為何這些年過得如此痛苦?既然賾侯不作為,那就由我們來做。扳倒淶侯就是要向王室施壓,朵昈殿下身為王室成員,該盡的義務還是要盡的。”
賴烈安所說話之余音還未完全褪去,他就感到自己的一條胳膊被人緊緊抓住了,力道之大讓這個年輕人皺緊了眉頭。一抬頭就看見了昔庭那不同往常的嚴肅表情,讓人心生懼色。
“實話告訴本宮,十年前舞河決堤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回輪到賴烈安和融京沉默了,屋內的空氣像凝滯一樣令人窒息。
昔庭在賴烈安和融京身上來回移動視線,但兩人似乎都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
昔庭繼續問道:“卷宗上記載,發生決堤時是在四月份,非雨季決堤很少見。你們到底在懷疑什么?”
“殿下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又何苦要這么問。”
賴烈安沒有回望昔庭的視線,只是一直咬著自己的嘴唇。
“可卷宗上記載,那年從三月份開始便時常下雨,可以說提前進入了雨季。再加上淶洲政局多年一直動蕩不穩,舞河的治理幾乎處于擱置狀態,決堤洪災更是爆發不斷。”
說這些話時,昔庭一直盯著賴烈安的眼睛。而年輕人終是敵不過眼神與言語的雙重攻擊,也將熾烈的視線轉到了昔庭身上。
“難道這樣就能斷定那時的洪災是天災嗎?”
“……”
望著賴烈安噴火的眼睛半晌,昔庭才又開口道:“你們果然還是信那謠言。”
聞言,賴烈安快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只是還緊攥著拳頭,道:“貫大人是不允許我們去胡亂猜想的,自然就更不能說出口。”
“那種謠言怎么能相信!”聽到這兒,一旁的飛芊情緒激動地托著傷腿走上前來,“賾侯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們捫心自問。我們賾洲本就是虹國臣子,就算淶侯不堪,賾侯奉命去援也無可厚非。你們難道非要賾侯違抗王命,讓我們賾洲淪為違逆罪臣,置鄰洲百姓于水火而不顧嗎?”
“就算這一切都不可避免,但那場洪水、那場洪水如果是可以避免的呢?”
飛芊氣得渾身發抖,她死死盯著賴烈安,道:“天災如何避免?只是洪災發生的時間湊巧,你們就要如此逼迫賾侯大人!”
“那為何賾侯事后不去徹查?”賴烈安壓制著自己,聲音也有些顫抖,“如果不想被人質疑,賾侯大人就應該努力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賾侯大人為了搶險救災親自指揮,差點被洪水卷走而喪命。也因此大病一場昏迷數日。賾侯醒來后心中所想的仍是救災,哪有余暇顧及其他。前前后后折騰了將近一年半,賾洲才終于恢復常態。賾侯大人本就清白,無須自證!”
“覺得自己清白就可以了嗎?那上百萬條人命就這么死得不明不白嗎?”賴烈安憤怒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悲哀,“如果賾侯問心無愧,他為何不做辯解?”
“就算辯解了,你們就會就此收手嗎?事后賾侯大人無時無刻不在自責,可你們卻一直在苦苦相逼。這五年的囚禁折磨難道還不夠嗎?就算你們逼死賾侯大人,那上百萬條人命就能夠回來嗎?”
屋內爭執聲不斷,滿盡哀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