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之所以退出安夫人也是深思熟慮的,一來安夫人嫁給賈政這幾年,就如她的名字一樣都是安安分分的,但是賈母卻很警惕,能從宮里,誰都不靠,活著出來的女人,不應(yīng)該只有這么一點本事呀!
但是安夫人除了在最開始的時候,將賈探春和賈環(huán)記在她名下后,就沒有了其他的動作。這讓賈母很是不安,因此除了給王夫人一個警告之外,賈母還準(zhǔn)備用這管家權(quán)來試試安夫人,看看她是真安分,還是假安分。
另外賈母也不怕安夫人有什么其他的打算,這府里的一應(yīng)事情都有規(guī)矩,安夫人就是想做一些小動作,還有賈母在一旁看著了!要是安夫人是個假安分的,那為了賈寶玉日后的日子,安夫人也不得不除去。
但是賈母卻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不安分的王夫人,因此倒是沒有將安夫人套進去,反而折了王夫人,不過這是后話。
現(xiàn)在我們要說的,那可是一件在賈府,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賈寶玉的玉不見了?。?!
這事在賈府如何不驚天地泣鬼神。
就在安夫人將要接手的前一天,賈寶玉的玉不見了!
這事說來也巧,賈家雖然沒有什么大人物上門拜訪,但是親戚之間的來往還是有的。
這不?因為史湘云出嫁的事情,史三太太親自上門來送喜帖去了!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賈寶玉的玉。
其實這也是一個慣例,只要能吹噓,賈母能句句不離賈寶玉的玉。
這么多年聽下來,史三太太早就被聽煩了,因此就說了一句“不是說金玉良緣嘛,今兒我好不容易來一場,姑母不妨把金和玉都拿出來,放一起我瞧瞧,也沾沾喜氣不是?!?
賈母也道:“這主意不錯。”只是現(xiàn)在薛寶釵還在臥床休養(yǎng)。賈寶玉也沒在眼前,因此命鴛鴦領(lǐng)著幾個丫鬟去通知。
沒一會兒鴛鴦就領(lǐng)著賈寶玉回來了,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鎖,奉與賈母。
史三太太湊過去看時。果然一面有四個篆字,兩面八字,共成兩句吉讖。亦曾按式畫下形相:
瓔珞正面式。
音注云:不離不棄。
瓔珞反面式。
音注云:芳齡永繼。
史三太太強笑道:“這金鎖打得到精致?!敝皇窃倬碌慕疰i對于他們這種人家,又能值幾個錢了?別的不說,光史湘云就有一個金麒麟。若是值錢,史三太太會給史湘云帶著?
賈母對史三太太的話很受用,笑道:“寶玉,快吧你的玉來出來,讓我們大家好好瞧瞧。”說著得意極了,也是,在賈母心里,這生來就帶玉的能有幾個,放眼整個京城,也就賈寶玉一人。這種事情,這么能不讓賈母得意。
不想,賈寶玉卻在一旁癡癡地笑了,看向襲人說道:“我的玉呢?”
眾人心頭一跳,急急去看,卻見賈寶玉項上戴著金螭瓔珞圈,那原本系的寶玉卻是不見蹤跡。
賈母急得心頭亂跳,急道:“玉呢!玉呢?”
王夫人也是一身的冷汗,急道:“襲人!紫鵑!寶玉的玉呢?”廳中之人無不急得亂竄的。
襲人驚的面上雪白,跪下哭道:“我早上服侍二爺穿衣裳的時候。紫鵑說要親自給二爺戴玉的,我就遞給紫鵑了?!币驗樽嚣N有賈母撐腰,因此賈寶玉的后宮小妾,紫鵑倒是隱隱約約的是領(lǐng)頭了的。
紫鵑一看賈母看向自己。連忙說道:“我給二爺戴上后,就一直在二奶奶那里伺候!然后鴛鴦姐姐就來叫二爺來這里,這中間是襲人給二爺換的衣服……”這家常衣服和見客的衣服可不一樣,像賈家這樣的人家,就是見自己的親戚也要重新?lián)Q衣服的,反正洗衣服有下人在了!
這換衣服的時候。賈寶玉的玉怎么可能不取下來。
眾人又看向襲人,襲人慘白這一張臉說道:“我給二爺戴上了……”
還是璉二奶奶鎮(zhèn)定幾分,說道:“老太太還是先讓小丫鬟回去找找,指不定落在那里了,這萬一金螭瓔珞圈松了也不一定呀!”
眾人都道:“是是是,說不定還落在房里了,快去瞧瞧去!”又一面安慰賈母,勸慰王夫人。
襲人立于一旁,一聲也不敢吭。心里卻止不住的著急,明明知道親手給賈寶玉戴上的呀,若是找不到了,襲人只覺得自己想都不敢想那個后果……
寶玉的玉打小就戴著,人人都知道是頂要緊的,寶玉的這些丫頭們伺候了這么多年,知道厲害,一百個丫頭的命也抵不過這一塊玉來。斷不會有人起這個偷的心思,便偷了去,人人皆知是寶玉的東西,誰敢收這賊贓?
今天就來了史三太太一人,而且人家是自己用轎子抬進賈府的,而且一直都在這里坐著。另外史三太太也沒有動機呀!
眾人又想道:是了,紫鵑才剛說了,自己給賈寶玉戴上的時候還在的,偏襲人給賈寶玉戴上了就丟了,若不是她藏的便真是她克的了。
王夫人本是就是心思惡毒之人,凡人都要往壞處想三分,雖說十分中意襲人,但是經(jīng)賈母一番話,便遠(yuǎn)離了襲人。卻不想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這一遠(yuǎn)離,倒是看清楚了襲人的幾分真面目,因此早已對其沒了當(dāng)初的期望。
如今出了這事,心里越發(fā)的討厭襲人,此時心中這般想著,眼中不由帶了三分疑惑四分痛恨看向襲人。
璉二奶奶心思乖覺,早已明白,自是閉口不言,以免多說多錯,左右都是他們二房的事。邢夫人恨不得無事掀起三尺浪來,哪里還能勸和,只拿眼不住看著她婆媳二人,臉上盡是幸災(zāi)樂禍的心思。史三太太對于這事不便多說,也不言語。
襲人聰明絕頂,早已察覺王夫人的目光,只是有苦不得言,只能低頭罷了。這個時候她不低著頭,還能干什么!
誰想旁邊鄭興家的笑道:“老太太,太太。若想找二爺?shù)挠瘢业褂袀€主意?!?
王夫人忙道:“什么主意,還不快說!”
鄭興家的笑道:“這寶二爺和二奶奶是金玉良緣,人人皆知。我想著這玉是有靈性的東西。既和二□金鎖兒結(jié)了緣,定也有了情分了。不如咱們用二□金鎖兒讓些道士和尚開壇做法,指不定就能找著那玉了……”
話還未說話,便被賈母一口啐在臉上,罵道:“不中用的娼婦!成日家就知道挑撥這個攛掇那個。有什么趣兒!這玉是胎里帶來的,那是天生的靈氣,是那些人工打的,不知哪里的野和尚給的東西可比的么?還不下去!”
鄭興家的興興頭頭說了這么個主意,以為能討好,誰想竟剛好觸到賈母痛處,討了個沒趣兒,也不敢應(yīng)聲,只得訕訕下去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當(dāng)下不由心下涼了半截。又疑惑起薛寶釵來!
莫不是薛寶釵克賈寶玉?從前在這里沒事不過是因為還不是我們家的人,如今嫁了過來了,這命理就顯出來了。
虧了我的好妹妹還跟我顯擺說她這女兒是千里挑一的金命,能貴家旺夫,我也是豬油蒙了心了。怎么就忘了這金子再好也是個堅利的東西,寶玉從小就單薄,哪里經(jīng)得起她這么一克的?
嗐,千算萬算,實在算不到最后竟娶個掃把星進來,這可怎么好?……
就在王夫人準(zhǔn)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史三太太倒是先開口了“”
賈赦忽道:“我怎么聽著方才有人說什么‘玉’丟了,是怎么回事?”
眾人一驚,都不敢言語。
賈政也有些疑惑,道:“是怎么回事。什么玉丟了?”驀地臉上一白,驚道,“莫不是……寶玉的玉……”
王夫人臉上白地如紙一般,哭地滿面淚痕,道:“老爺,可怎么好??!寶玉的玉也不知道怎的。竟就丟了!”
賈赦賈政大驚,忙道:“這是怎么回事,還不快細(xì)細(xì)說清楚!”
眾人只得將事情前后并丫頭們的話皆說了。
那賈赦是個行事不經(jīng)腦的,聽了這話,便至襲人跟前說道:“你既是最后一個碰那玉的,可見你最有嫌疑的。還不從實招來,偷了寶玉的玉要做什么?”
襲人唬得面上雪白,跪下哭道:“老爺太太冤枉!我既已經(jīng)入了賈家,便生是賈家的人,死是賈家的鬼,斷不會生別的外心去!再說,我與二爺已是夫妻的名分在,那玉是二爺?shù)拿?,便也是媳婦的命根子,我何苦與它生歹念?這于我又有何好處?”
賈赦一窒,冷笑道:“好一張伶牙利齒!虧的二太太之前還說你,最忠厚老實,就是這樣老實的!死的只怕也讓你說活了!那你倒是說說,這玉好好的怎么就丟了?”
襲人咬牙搖頭,道:“就中原因,我實在不知?!?
賈赦冷笑道:“好一個不知!竟就推得一干二凈了!”
那邊賈政聽說寶玉的玉丟了,也不由呆了一回,他雖迂腐,但也比賈赦多些思量,當(dāng)下暗道:素日我總說這頑徒生的不祥,今兒可算是應(yīng)驗了!
當(dāng)下本欲斥賈寶玉幾句,卻又見賈寶玉癡癡坐在一旁,一聲不言,一聲不語,于廳中煩雜一概不知,恍若癡兒。又思及這玉既是他胎里帶來的,定與他是相通的。玉既丟了,只怕他也不好了。
思及此,不由將厭煩之心轉(zhuǎn)做了同情之意,又聽得賈赦這般斥責(zé)襲人,雖不甚待見她,卻也不好不說話,便道:“罷了,她還能偷這個么?還是正經(jīng)著人找去要緊!”
賈赦哼一聲,只得罷了。
邢夫人冷笑一聲,道:“只怕不是偷,許是人家命理帶克,生生將寶玉給克著了,那玉替寶玉應(yīng)了劫,便沒了……”
賈政“嗐”一聲,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邢夫人冷哼一聲,只得罷了。
賈母心痛流淚得哭道:“這玉丟得蹊蹺,我想著定是這園子里的人撿的。這玉來得那樣奇,滿城的人誰不知道?既撿著了,便是拿去當(dāng)鋪里也無人肯收的,就怕那撿的人起了黑心,若是悔了它,咱們便是哭也無處哭了。
我想著不如寫了貼兒懸賞一萬銀子來尋那玉,有消息的便賞五千。那撿著的定也是貪財?shù)模羰菗熘艘材芩剂啃?。能偷偷將玉送回來便最好了?!?
如今安夫人還沒有管家,王夫人又被奪了管家之權(quán),這是二房的事情大房不可能出銀子。
因此賈赦說道:“這主意好,只是不知道這銀子該誰出?!辟Z赦如今不怎么愛玩小老婆了,就開始按照他兒媳婦璉二奶奶的話做——緊盯二房和賈母的動作,免得他們再干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來,他們又不知道。
所有賈赦知道如今二房,可沒有現(xiàn)成的一萬兩銀子。
賈母嘆道:“還能如何,這錢自是我來出的。”
賈母這話說完,眾人卻是各樣心腸,王夫人襲人紫鵑等人自是感激涕零,暗嘆還是老太太有法子。璉二奶奶等人于此時上倒無甚話說,只是暗道賈母終歸還是偏疼寶玉多些,日后若是老太太去了,只怕這私房便都是二房的了。
倒是賈赦卻是氣得無法,心道:“他二房的丟了塊玉就這樣著急肯花錢了。我從前和你討個丫頭,不肯就算了,還嚷嚷地人都知道了。這偏心眼也得有個度不是?哼!”想罷,不由恨恨不語,邢夫人也是眼酸難耐,只是當(dāng)著賈母的面不好說話罷了。
賈母如何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只是如今誰管他們?nèi)ィ勘阕尡娙顺鋈バ惺氯?。一時賈璉叫人寫了帖兒帶了人去到處貼了,府中雖說人心四散,卻也暫時安穩(wěn),倒也罷了。
誰料賈赦回去之后越想越氣。他與邢夫人夫婦二人說來也是天生一對。那邢夫人為人是個愚稟不堪的,平素斂財克扣,兒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聽。那賈赦卻是個有五百先花八百,而后還要再賒二百的。聽得賈母要自己出錢懸賞尋那玉,邢夫人是愚弱慣了的,不過嘴上說兩句,心里咒三聲,也只得無可奈何罷了。
賈赦卻是極心中不甘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