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警車緩緩地停在鳳城市開發(fā)區(qū)一個叫白水的地方,這里原本是郊區(qū)農村,近兩年開發(fā)區(qū)的拓展,把這里和市里連成一片,楊偉租住的房子就在這里,楊偉下了警車,給開車的小劉招招手再見,說道:“哥們,那天我做東,錦繡里的妞隨哥們你挑,一個要是不夠,給哥們你一雙鳳戲龍……”。
“滾逑遠點!”,劉寶笑罵了一句,楊偉這種得性早已是司空見慣了,不過這人他還真不敢招著,說不定那天真把一群小姐送你家里去。比如剛才,明明已經走了,可這小子一摸口袋,錢和手機都沒有帶,就又返回派出所,賴在那里非讓劉寶送,聲稱要不送就得管吃管住,再不他就投訴派出所亂抓人,弄得所里民警是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劉寶開車送了一程,又是去歌城拿東西又是吃飯,看楊偉的模樣,還真把自己當派出所所長了。
楊偉住的地方是一個獨家小院,一年多前無意中在出租車上看到這里,一下子喜歡上了,雖然這里也屬于開發(fā)區(qū),可畢竟還是保留了農村的式樣,最難能可貴的是,村邊還真有一條沒有被污染的河,據說這就是“白水”這個地名的由來,雖然離錦繡區(qū)稍遠一點,可這里純樸的建筑、安靜的環(huán)境和低廉的價格還是讓他最終決定住在這一帶,于是他花幾天時間找遍了白水區(qū)租了整個一個院子,樂得在這里清閑。
一進門,楊偉直接沖進衛(wèi)生間,把衣服脫掉,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洗個澡了。一看已經變化五顏六色的城管制服,他這氣就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把制服扔在地方踩了兩腳,發(fā)泄了一下,然后擰開淋頭,冷水涮涮流下來,濺在皮膚上,一股冰冷、刺骨但又非常暢快的感覺一下子襲遍全身,渾身一下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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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偉來到鳳城市一年多了,之所以選擇留在這里,是因為這里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他的身份。他摸摸自己的頭上,六個圓圓的香疤已經被半長不短的頭發(fā)蓋住了,可能誰也不知道,這個天天在小姐堆里打滾的人,的的確確是一位正宗的佛門弟子。
楊偉老家不在鳳城,而是在與鳳城有兩百多公里之隔的云城市沁水縣一個叫楊家灣的地方,地圖上甚至也查不到這個只有三十多戶人家的地方,五歲時因為家里窮怕養(yǎng)活不了他,被父母送到200里地以外的華嚴寺給老和尚當了外室弟子。
其實擱楊偉自己說,在華嚴寺就是找了個干活地方,他去的時候師傅已經快九十歲了,每天里干的就是挑水砍柴、洗衣做飯的活,閑下來就是念經打坐,練氣打拳,文化沒學多少,僅限于能把一部金剛經念順溜了,拳沒學幾套,最粗淺的羅漢拳一打就是十年,十年間,原本擔心養(yǎng)不活的楊偉出落得精精壯壯。而且正式成為空性大師也就是老和尚的記名弟子,法號悟明,而壞就壞在當了弟子這件事上,空性大師在102歲上圓寂之后,從各地來吊唁的的言語中,楊偉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師傅居然是出身少林的佛學泰斗一類的人物,他這個記名弟子在輩份上要比寺院里其他和尚高出很多。再往后就是華嚴寺被辟為國家一級文物保護單位,原先清燈古佛的三不管寺院因為旅游業(yè)和香火的興盛而成了油水頗足的地方,原先的和尚們各有職司,住持是佛教協(xié)會選定的,楊偉做為黑人黑戶不但戶籍落實不了,僧籍相關度諜老和尚臨死前也沒交待清楚,在與后來的寺院住持干了一架之后,楊偉被蓄謀已久和尚們趕出了山門。
十二年后,當還俗的楊偉足蹬芒鞋、身披袈裟回到家里之后,家鄉(xiāng)早已物是人非,在山上放了一輩子羊的老爹最后死在山上、娘早已改嫁、跟著個木匠不知道跑那去了。兩個姐姐早已嫁到外地,家里原有的兩間破土房成了村里的牛圈,楊偉沒辦法,死皮賴臉在住在村長家不走,逼得村長把他送到鄉(xiāng)里當民兵,隨后適逢征兵,當年聽說是去大西北,縣里應征的廖廖乏人,村長就假造了個戶口,哄著楊偉虛報年齡去應征,說是找個鐵飯碗,這樣,楊偉下山不到三個月,就由一個小和尚搖身一變成了人民解放軍。
進了部隊,當和十幾年和尚的楊偉優(yōu)勢漸漸顯示出來,站軍姿他是屬于沒有唯一沒有倒在訓練場上的一個,五公里武裝越野第一次就創(chuàng)下了連隊記錄,相比十年里在山上的砍柴挑水,5公斤、10公斤負重越野對他來說還真是小兒科。在后來的格斗訓練中,楊偉進一步發(fā)現(xiàn)佛門武學的博大精深,簡簡單單的羅漢拳,硬是把當了十多兵的教官打得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楊偉也因為這事入選了軍區(qū)剛組建的特種大隊。年小鬼大的楊偉在軍隊一直混得風生水起,在執(zhí)行任務時還四次負傷,成了蘭州軍區(qū)的特等功臣。可畢竟樂極生悲,天性閑不住的楊偉最喜歡干的事就是開著特種大隊的越野車在草原上飚車、打獵,畢竟部隊上出任務非常有數(shù),多數(shù)時間是閑著的。一次,喝高了的楊偉又開著車在草原上飚,恰逢那時部隊兩軍模擬對抗,早已喝得五迷三道的楊偉把紅軍一方價值上百萬的通信指揮車撞了個底朝天,讓糾察給抓了個現(xiàn)行,偏偏喝高了的楊偉根本認識不清糾察是誰,又把五六個糾察軍人打得趴不起來。這事直接鬧到了軍部,楊偉酒沒醒糊里糊涂就被悶罐車送進了軍事監(jiān)獄,團部想保都保不住,在監(jiān)獄楊偉被弄了個開除軍籍,以破壞公共財物罪給判了兩年,不過后來楊偉知道這還是因為團部保的,擱他這罪行和身份,不送進秘密監(jiān)獄就不錯了。一年后,因為有立功表現(xiàn),楊偉被提前釋放。那時楊偉是真不愿意走,這監(jiān)獄管吃管住,而且生活水平還真是不錯。平時還有一幫子殺人的、放火的、偷東西的、販毒的老大哥給他講這天南海北的故事,讓真沒見過世面的楊偉大開眼界。楊偉刑期結束后有差不多一個多月還是賴在監(jiān)獄不走,后來看守所所長急了,說,你他媽再不走我可就收伙食費了啊,硬把楊偉趕走了,走時還被楊偉勒索了二百塊錢路費。
等楊偉再次回到楊家灣,才發(fā)現(xiàn)幾年不到,村里的人都已遷出大山,這里已經成為森林保護區(qū),家沒了、親人沒了,連他當初想回家放羊的理想也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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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以前,走投無路的楊偉來到鳳城,在這里,他試圖找到一份工作,更確切地說是找一個飯碗。可是,在野地、在山林甚至在沙漠都不會有生存問題的楊偉一進城就傻眼了,用他現(xiàn)在的話說,那時候,大學生比小姐還多,工作比處女還難找,像楊偉這種,雖然文化水平和身體素質堪比民工,但難得就是連戶口也落實不了,最后連想當民工的資格也被剝奪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上街打零工,就是現(xiàn)在城市常見到的那種修平房、擦窗、蹬板兒車那種不需要身份和學歷的工作,偶而生活不濟了還客串小偷小摸工作,實在不行了到個不大不小的飯店吃頓霸王餐,反正楊偉又當和尚又當兵,皮糙肉厚,就飯店幾個服務員還真把他怎么不了地,當然,派出所是免不了進去地,但進去后經常是挨一頓警棍又給放出來,因為像他這種從貧困縣來的盲流實在不在少數(shù),派出所關了這種人既要不上罰款還得給他們找個管吃管住的地方,就遣返老家也得花車票錢啊!實在是劃不來,所以,這種人還是放了的好。倒是樂得楊偉進進出出,心里常想這社會主義的法制還是不錯地。
一年多前錦繡歌城開業(yè)招保安,楊偉鳳城認識的混混朋友王虎子唆導著去應聘,而且為了應聘王虎子還專為楊偉制作了張假身份證。結果當時負責招聘的一個保安模樣的人看他高高大大,體格不錯,臉上帶疤、半截袖子里還有個像模像樣的紋身,站在那里不怒自威,管招聘的連楊偉最擔心露餡的假身份證看都沒看,一句話:“小子,就你了,后邊領衣服,明天上崗!”。天生兇相的王虎子就更不用說了,招聘第一天就當了小組長。
“這他媽招工呢還是招黑社會呢,怎么凈揀二流子招!”,后面的招聘楊偉是越看越不懂,招進來的名義上的保安光頭斜眼的、滿臉橫肉的、長暴牙酒糟鼻的,反正怎么難看怎么橫就怎么招,反倒是長得秀秀氣氣、正正經經的沒一個人,雖然楊偉很不情愿和這些人劃等號,但站在這么一群活寶保安中,楊偉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顯示得淋漓盡致,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后來事態(tài)發(fā)展才顯得出這次招工是多么的有創(chuàng)意。保安們平時負責給客人泊車、維持秩序倒也看不出什么,但一碰上喝醉酒鬧事的、踢場子的、或者搞了小姐不付錢的、提上褲子不認賬的,這群極品保安的作用還真是無法替代的,想啊,高高矮矮一下子站出十幾個滿臉橫肉、暴牙牛眼、光頭帶疤的,比荷槍實彈的警察還有震撼力,氣勢不是一般地歷害,客人嘛,都是來玩的,誰也不愿意因為幾百塊錢和自己過不去,基本上是所向披靡,即使是和真正黑社會群歐,這幫小保安站在一起也是有一定威懾力的,當然,威懾的前提是沒動手之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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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楊偉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干這行,可除了這活,還再真找不上比這更好的工作。其實在歌城干保安或者當小弟在屬于挺有前途的一類工作,
一個職業(yè)發(fā)展前途是當一段時間小弟,周圍不可避免會有一幫小姐,要是小姐認可你,說不定就心甘情愿地認你當雞頭,說不定那天當了雞頭的你帶著若干個小姐一跳槽就自己當老板了,到那時候,剩下的事就是數(shù)人民幣了。另一個發(fā)展前途給老板當馬仔,這里通稱是小弟,老板可能是歌城的老板,也許是經常來歌城做生意的老板、甚至老板本人就是當紅的小姐,這些人經常會雇幾個膽大手狠的小弟處理一些非正常事件,風險雖大,可收入畢竟也是非常可觀地。
楊偉當上保安后迅速竄紅起來,發(fā)紅的速度和持續(xù)的時間甚至堪比歌城的頭牌小姐,原因就是能打,在歌城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大大小小跟當?shù)氐幕旎臁⑸踔劣泻谏鐣尘暗膱F伙經歷的十幾戰(zhàn),從來沒輸過,更例外的是,不但沒被人打壞,而且也沒重手打壞過別人。要知道,歌城混小弟的,基本很難混過一年,不是跳槽當老板了就是被人砍了,再不就是出手重了犯了案不得不跑路。但楊偉明顯是個異類,這當然要歸功于當和尚和當兵留下的好底子,不過,楊偉經常想,老和尚要是知道佛門修身養(yǎng)性功夫用來給小姐們保架護航,說不定真把老人家氣背過去。
不到一年的時間,楊偉已經榮升歌城的保安隊長了,如果這里有評選機制的話,估計楊偉當了先進工作者或者什么杰出青年都沒什么大問題。在小姐們眼里,他心眼不壞、人品湊和,起碼知道維護小姐的權益,讓小姐們很有安全感。在老板眼里,他要求不高、踏實可靠,最起碼不會帶著小姐私奔或者挖歌城墻角跳槽。這樣的小弟,在如今這社會,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呀!
但楊偉自己可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有多高尚,工資八百塊漲到一千多塊,而且還不時有小姐和老板塞的小費,**,每月好幾千塊呢,湊合算個白領了,在他的記憶中,可從來沒見到這么多錢!當和尚時對錢根本沒有什么概念,最大面值就是認識廟里功德箱里的一塊錢紙幣,當兵時最多領一個月45塊錢津貼,不過對他來說,到那里都管吃管住,錢還真沒有什么用處。直到社會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覺得自己幸福生活正有滋有味地開始呢!現(xiàn)在他的理想已經有了很大轉變,正努力存錢,瞅著不定啥時候找房媳婦,生堆娃娃,生娃娃干啥,這個還沒想好,放羊吧現(xiàn)在沒地方,當和尚吧又怕給趕出山門,不過那是以后的事了,總得先找上媳婦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