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月華殿很是偏僻,只因爲老人家喜歡安靜,在這裡一住就再也不想離開了,條件也不是太好,可是太后並沒有嫌棄,反而樂在其中,倒也欣慰。
“皇上這邊請。”付修域正看著這周遭環境,身旁的小丫鬟輕聲喚了一句。付修域尷尬,微微低頭。
“好,謝謝。”
不論在什麼時候,付修域都是謙遜有禮的。
確實是偏僻,走了好大一段路還不到,弄得付修域心生狐疑。
“真是委屈皇上了,太后她老人家喜歡安靜,便住的這麼遠。”
小丫鬟邊說邊用手撥開了面前的枝椏。
付修域點頭未語。
付修域到那裡的時候,完全被面前的精緻驚呆了,整個院子裡栽種的都是蘭花,濃郁富有氣韻的青花盆赫然而立,平淡之意衝破了眼眶直達心底,好一幅山水詩意的墨畫。
眼睛漾開了笑意。
“見過太后。”
付修域溫和施禮,隨即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上前來。
“太后,中原的夜明珠,來的時候匆忙,沒給您準備什麼禮物,今日得見,就獻上這夜明珠,還請太后笑納。”
公公諂媚一笑,上千接過木雕的托盤。
“勞煩皇帝費心了,本宮也不拐彎抹角,今日找皇帝而來是有事相求。”
語罷,瞥眼看了身旁的宮人,領事的倏爾洞悉,隨即領著下人帶門出去。
太后眸子一沉。
“皇上請隨便坐。”
付修域也沒底,素與這太后無甚瓜葛,怎麼突然,莫不是……想到這,心中一沉。
“太后今日是有什麼事嗎?”
兩人坐了一會都沒有說話,付修域只好開口。
太后笑笑,就是請皇上來坐坐,順便問些事情,還請皇帝不要誤會纔好。
付修域輕笑著說話,眸子裡閃過一絲凌冽。
“太后想問什麼儘管開口,朕一定知無不言。”
“好,那就先行寫過皇帝了,來,喝茶。”始終是母儀天下之人,這氣韻當真端莊優雅。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臉被輕輕擡起的杯蓋遮住,心中思忖著過一會該如何應對,也不至於驚慌失措。
“皇帝,那本宮也就不賣關子了,這次您回洛國的時候,請帶走那位西羽姑娘。”
付修域一愣,沒有說話,果然是因爲扶煙的事。
“本宮現在這樣說,自然是派人查過她的身份,這姑娘本是洛國前朝的扶煙公主,只因爲你和陸弦將軍對她心生愛慕,便沒有逐出皇宮,至於她是怎麼來到我蕭國的,那就不說了,可是其中道理希望皇上你明白,初兒與我國大祭司雙雙動心,你應該明白大祭司對於蕭國來說的重大意義,若是兩人反目成仇,勢必會造成蕭國百姓顛沛流離,本宮不想看見如此,不然九泉之下對不起列祖列祖。”
太后說話間,有些顫抖不已。
付修域笑笑,話鋒一轉。
“太后如此篤定朕會願意帶走西羽姑娘?”手中的摺扇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聽出來些悠閒之意。
“噢,難道皇上您會不答應?”
太后的眸子裡,閃過殺意。
“好呀,若是皇上不答應,那本宮就只好去找陸弦將軍了,相信他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太后說完,優雅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早已經篤定了什麼。
付修域心下一沉。
這老太后果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這樣一個足不出戶的人竟然把所有的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若是她真的找到了陸弦,只要一提到扶煙,陸弦就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判斷能力,怎麼還可能拒絕呢?
“朕都明白太后的意思,可是,大祭司那裡怎麼辦呢,莫不太后要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付修域站起身來,往窗邊走了幾步,面上閃過笑容。
“朕覺得西羽姑娘自己的意願才最是重要吧,若她自己不同意,朕也不能強人所難,況且大祭司的情況您也清楚,根本不是可以隨便就擺平的人物,所以還是請太后三思纔好。”
太后冷冷哼了一聲。
“那女子已經是陽壽將盡,現在昏迷不醒,根本和一個死人沒有區別,本宮只是覺得讓蕭國過的前程毀在這樣一個女子的身上,實在是不甘心,至於大祭司,本宮自會想法子,蕭國好歹也是以用毒聞名天下。”
後面的話付修域完全沒有聽進去,腦子裡都是垂死之人四個字,繼而浮現出扶煙的模樣,在他的記憶之中,沒有見過扶煙哭泣,臉上淡淡的笑容,成了這麼多年的定格。
“皇帝,你覺得本宮考慮得如何?”
聲音凌冽,竟有些威脅之意。
“太后可容朕考慮些日子,若是想清楚了,自然會很快來答覆您的。”
太后愣了一下,面上閃過不悅,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那本宮就給你三天的時間。”
聲音在寂靜的屋中緩緩響起,格外突兀。
付修域點點頭,腦子有些亂,連自己是怎麼告別太后回到大祭司府上都忘記了。
只記得太后的最後一句話是。
“你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付修域已經回到了大祭司府的門口,想了想,又往著街市的另一邊走去,六神無主,只想找一處清淨之地。
不知不覺,到了城外的溪邊。
付修域猛然想起,幾日前,自己的兩個侍衛屍體在這裡被人發現。他順著溪流走了一段路,看見草叢裡有些水紅顏色的東子,便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到底是行走江湖之人,走近了便知道這個竟然是人的手指頭,指節彎曲著,可見死的時候是有多痛苦。想著這裡,付修域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念頭。
“皇上怎麼會到這荒郊野外來?”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背後輕輕響起,似曾相識。
付修域沒有轉過身,腦子裡浮現的是那一年繭月犯錯,要被懲罰,然後有個丫鬟冒死求情。
付修域緩緩轉過身來。
眼睛裡的期待一下子變成了一股寒意。
“果然是你。”
一身水藍衣衫的女子站在那兒,青絲隨風輕輕揚起,眉眼的漠然疏離顯露無餘。
女子輕笑著說話。
“皇上真是好記性,竟然還記得我這個奴婢,看來這一生孤獨,也算是值了。”
付修域面含怒色。
“然溪,你想幹什麼?”
面前的女子竟然是然溪,消失了那麼久的人突然出現,不知道是福是禍。
女子笑的更加放肆起來,眸子裡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涼。
“您剛剛不是看著那手指頭覺得奇怪,奴婢就來給您答疑解惑了呀。”
付修域聽完,沒有說話,他不想再和這女子糾纏,此生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欺騙,當初他那麼對待然溪,換來的卻是將他抓到鄭國,想想這一年的時間裡之所以出現了那麼多的事都是因爲然溪,不然扶煙也不會墜落山崖。
付修域的眸子裡突然燃起了火焰。
“你最好給朕聰明點,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你今天還能不能活著回去。”
付修域的聲音裡透著威脅,可是然溪反而笑的越加猖獗,等笑完時,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皇上。”
然溪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付修域心中震驚,竟然忘記了要扶她起來。
“然溪自知當初對不起皇上,不僅害得皇上被抓受苦,還害皇上失去了心愛之人,這些都是然溪的錯,可是這一次然溪現身與皇上見面,實在是有很著急的事情。”
付修域愣了一下。
“你說吧。”
然溪抿脣,顯然已經是猶豫了很久。
“請皇上儘早離開蕭國。”
“蕭國怎麼了?”
付修域驚愕,脫口而出。
然溪已經有些急了,其實早就猜到了付修域的反應,只是心中還是想著要試一試。
“皇
上,請您相信奴婢,蕭國講面臨的是一場舉國的災難,您剛剛已經看到那斷掉的手指了,那便是證據,證明蕭國將要變成人間地獄,然溪自知當初欠皇上太多,可是現在說的話卻是句句屬實,請您務必要相信。”
然溪說完,眸子裡已經含著眼淚,付修域望著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禁嘆了一聲。
“你快起來吧。”
“請皇上趕快離開這裡。”
然溪又重複了一邊,有些焦急,這才站了起來。
“然溪,是不是發生什麼了?朕知道你是知道原因的,這蕭國的百姓也是人,怎可以丟下自己的同伴呢?”然溪擡頭望著面前的付修域,沉吟一會,終是沉重地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兩人都沉默著,不知各自在想什麼,付修域擡眼看著面前的人兒,煙波平靜如水,一張側臉同以前無甚不同,只是卻讓人再也看不清楚。
“好了,你說的事朕會考慮的,只是這些東西你是怎麼知道的,朕想終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不說也沒事,但是朕想告訴你的是,不要傷害無辜的百姓。”
付修域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然溪站在原地,望著付修域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我只是想就您一命,罷了罷了,若是劫數,再怎麼逃也是無濟於事。”
少女清晰的聲音迴盪在上空之中,遠處的山林之中,傳來一聲慘叫,然溪回頭看向那裡,突然紅了眼眶。
然溪站在那裡,青絲附在面上,望著有些狼狽,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姑娘,回去吧,左大人會擔心的。”小廝的聲音很小,似乎是在害怕。
然溪這纔回過神來,輕輕點點頭。
“你不用害怕,沒事的。”
主僕二人又在溪邊站了好大一會,遠遠望去,絕美的少女背影透著一絲寂寞。
京城偏僻之處的一家客棧。
然溪蒙著面紗,款款走了進去,面色平靜,看不出悲喜。
一進門,就看見桌邊坐著有些不悅的左林,然溪只是睨了一眼,自顧自倒了一杯茶。
左林看見波瀾不驚還什麼都不打算說的然溪,一下子有了些火氣,說話的語氣也瞬間冷了下去。
“溪兒,你剛剛去哪裡了?”
正在喝水的然溪微微擡眸。
“沒有去哪裡,只是出去外面轉轉罷了,這蕭國的景緻,我今日纔算是好好欣賞過。”
話音剛落,左林幾不樂意了。“哼,欣賞風景,是去見故人了吧。”
然溪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轉過身子。
“哼,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還來問我作甚,這不是多此一舉嗎?”這一句略帶挑釁的話語徹底激怒了左林。
提高了音量。
“怎麼?翅膀硬了,想飛出去不成,說,你去找付修域幹什麼,若不是下人告訴我,只怕是你背叛我我都不知道的。”
左林特意加重了背叛兩個字的語氣。
然溪一聽,眼淚就下來了,心中是漫無邊際的委屈,雙手緊緊攥住在胸前,是極度憤怒的模樣。
“左林,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想這樣了,我要回去,回鄭國,即使是要死,我也要死在鄭國的土地上,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實在是過夠了,我今天在郊外的時候,聽見了人的慘叫,那種聲音的刺骨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這樣會下地獄的……”
然溪已經情緒完全失控,心中的最後一點底線也完全崩塌,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左林看著然溪痛苦的模樣,一下子就心軟了。
“溪兒,對不起對不起,你別這樣,我心疼,我錯了還不行嗎,你打我罵我吧……”
然溪不出聲,左林只好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然溪整個人軟綿綿攤在左林的懷中,微弱的氣息,不住地流淚,瞳孔裡渙散無光,看著甚是讓人心疼,只是這短短的幾分鐘,左林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自己也是追悔莫及,然溪於他是那麼重要的人,他怎麼可以那麼兇她。
然溪在牀上躺了一下午。
雙眼看著天花板,面如死灰的模樣讓左林甚是心疼,若是時光真能倒流……
“唉,這要怎麼辦纔好?”左林喃喃自語。
傍晚的時候,然溪終於開口說話。
左林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謝天謝地,你終於肯和我說話的。”面上激動的神色讓然溪略一震驚,心中一痛,隨即恢復了常色。
“是我對不起付修域,我一定要救他。”簡短的一句話,然溪說的時候,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左林抱住然溪的手一滯,壓住了心中的怒氣。
“溪兒,你要怎麼救他?”
然溪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輕輕掀動,小巧玲瓏的模樣加上還掛著淚痕的雙頰,更加惹人憐愛。
“這需要你的幫忙,左林,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一定要答應我,以後不管什麼事我都會聽你的,而且繭月是我們鄭國的公主,我斷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所以……”然溪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露出的堅毅讓左林的心驀然沉了下去。
局面陷入了僵持。
“溪兒,你怎麼還當自己是鄭國人,你難道忘記了當初我們是怎麼來到蕭國的嗎?是因爲他們的趕盡殺絕,你怎麼可以還念著舊情,你……”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然溪截了下來。
“那大祭司呢?大祭司對我們有恩,可是我們做了什麼?”
然溪喊得歇斯底里,左林面色大驚,慌忙捂住瞭然溪的脣,心中暗叫不好。
可是,顯然還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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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傳來整齊有序的敲門聲。
“左大人,王爺回來了,現在就在門外。”
聽完這句話的時候,左林和然溪都呆在了原地,左林的臉更是變成了豬肝色。
左林趕緊跑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包裹了整個身子,連臉都處在一片黑暗之中。
“王爺您回來,快進來坐。”說完的時候,然溪已經站起身躲在了左林的身後,望著有些害怕。
“恩,剛剛回來的,剛剛聽見你這裡有爭吵的聲音,就過來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只是短短的幾日,黎暮身上冰冷的孤寂一下子冰凍了整間屋子,一時間,天地變色。
“沒……沒有,王爺可能是聽錯了吧,沒有呀,剛剛一切平靜如初。”
黎暮沒有說話,端起了手中的茶,輕抿一口。
“是不是呀,然溪?”
左林和然溪心中均是一愣,心中暗叫不好,然溪沒有回答,左林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黎暮冷笑一聲。
“看吧,然溪那小丫頭臉上還有淚痕呢,是不是左林你惹惱了人家?”
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間多了幾分調侃之意,可是對於左林而言卻是源源不斷的寒意直達心底。
剛剛黎暮一定是聽見了什麼,不然不會這麼問然溪的,一時間,左林後背都已經溼了。
“沒有沒有,臣和然溪一直恩愛,斷然不會發生爭吵的事情。”
連左林都覺得這話沒有絲毫的底氣,一時間只覺得風雲變色,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深重。
沒有人再說話。屋子裡的沉寂足以要殺死一個人,左林和幾個下人,大氣不敢出,瞥眼看著面前的人兒,心中忐忑。
“你們幾個現在先下去吧,本王和左林大人有些事情要商量,在外面給本王守好了。”下人們打了一個哆嗦,急急退下,眼中的恐懼可見一斑。
屋子裡便只剩下三個人,空氣的僵硬一下子把左林和然溪壓得喘不過氣來,然溪還好,左林已經感覺整個人都要窒息了,心中悵然不已。
黎暮把玩著手中的青花茶杯,因爲包裹著頭部的原因,根本看不清表情,過了好大一會,雲淡風輕地說話。
“然溪,你過來。”
左林和然溪同時愣住,略一沉吟,還是緩緩走了過去。
“不
知道王爺有何事?”
然溪定神說話,雖然臉上還掛著淚痕,可是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
“來跟本王說說,剛剛左林是不是欺負你了,要是真的是他欺負你了,那本網決不輕饒。”
然溪賭氣說話。
“是,就是他欺負了我。”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黎暮手一擡,左林整個人像一張紙片一樣毫無抵抗地飛了出去,打在牆上,隨即重重摔落在地,咳出一口血。
然溪面色大驚,急急跑了過去。
“左林,你怎麼了,沒事吧?”說話間,然溪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淌下。
左林面色潮紅,望著像是垂死之人,雙目緊閉,已經說不出話來,皺著的眉頭從來不曾鬆開。
然溪狠狠瞪著黎暮,眸子裡噴出的火焰已經要把整間屋子都燃燒起來了。
“左林對你忠心耿耿,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他?”說話間,抿住的嘴脣咬出了血痕,眼淚簌簌落下。
“哈哈,本王怎麼會爲難你們呢,只是你們想要背叛本王,本王只是管教一下手下罷了,難道這也有錯嗎?”
說話的時候,一直手上已經冒出些黑氣。
左林看見,心中一緊,往那邊爬了過去。
“王爺饒命,然溪不是那個意思,臣和然溪都不會背叛王爺的,求王爺明察。”
左林的嘴角漸漸滲出的血,滴在瞭然溪的手掌,遠遠望去,悽美絕倫,一時間,天地變色。
黎暮微微挑眸,眼中的震怒慢慢弱了下去。
“好,那這件事本王就不再追究了,左林,管好你的女人。”
黎暮冷冷說話,起身出去。
左林望著遠去黎暮的背影,微扯嘴角,慢慢倒了下去。
耳邊傳來然溪急促的叫喊聲,聲聲入耳。
大祭司府。
付修域剛剛回到,就看見陸弦站在門前。
“修域,你去哪裡了,我剛剛問下人說是你進宮了,這麼久還不回來,還以爲你是出了什麼事。”
付修域沉下眸子。
“回屋子裡再說。”
語罷,便踱步往前走去,陸弦望著付修域的背影,瞬間明白了什麼。
兩人坐定,下人端上來茶水後退下,屋子裡便只剩下兩個人。
“我今天在郊外的時候看見然溪了。”
此話一出,陸弦手中的杯子一滯,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什麼?”
付修嘆了一聲。
“而且她還知道關於咱們侍衛死亡的事,還說……還說讓我們立刻離開蕭國。”
“這,怎麼可能,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什麼都聽不懂。”陸弦的驚詫很能理解,在他的記憶之中,這已經是死掉的人了。
付修域莫輕抿一口茶。
“我也覺得奇怪,可是那是真的,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蕭國即將會有一場大難。”
付修域的聲音清淺地快要聽不見了,只是眸子裡的澄澈讓人心生平靜。
陸弦遲遲沒有說話,愣了好大一會。
“修域,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只能先看看這裡的情勢,若是有異數我們就離開,況且現在繭月仍舊是昏迷不醒,我們此行的目的只要就是給繭月治病,不能讓她死,我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付修域說話的時候,眼睛裡的憐惜深深刺痛了陸弦的眼睛。
付修域望著一臉沉思的陸弦,心中思忖要不要把去太后那兒發生的事告訴陸弦,嘴脣翕動,終是沒有了言語。
“咱們去看看繭月吧。”這句話竟然是陸弦說出來的,因爲扶煙的原因,陸弦對繭月一直有一種特殊的防備。
付修域擡頭,“走吧。”
兩人進去的時候,屋子裡的兩個小丫鬟都在打瞌睡,兩隻手抱住了撐不住的頭,歪歪斜斜,望著很是可愛的模樣,付修域看了一眼,咳嗽一聲。
驚醒了兩人。
“皇上恕罪,奴婢竟然睡著了。”
兩人喊著饒命,忙不迭是地跪在地上磕頭。
陸弦看著兩人的模樣,一時覺得有趣。
“起來下去吧,無事。”
付修域望著兩人,冷冷說話。
丫鬟對視一眼,連忙退下去了。
陸弦走到繭月的牀榻邊。
“繭月的情況越來越差了,若是找不到解毒的方法,只怕會很難辦。”陸弦的聲音有些沉悶,說完,長長嘆了一聲,面上露出哀涼的神情。
另一個地方,有另外一個人,也躺在牀榻上,昏迷不醒。很多年前,也是這樣的模樣。
“是呀,繭月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不過黎初說皇帝就要回來了,這樣說來,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我們就耐心等待吧。”
付修域的聲音輕輕的,眼瞳是一篇沉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成了這個模樣,變得冷漠淡然,不管對誰,沒有人可以再讓他的心起任何一點漣漪。
陸弦一一直望著付修域,可是他並沒有察覺,思緒不知已經飛到了哪裡,眼睛時而溫柔時而寂寞,完全不像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修域,我現在越開越看不懂你了?”
付修域回過神來。
“是嗎?”
“現在的你就像一灘沼澤,沼澤裡的那一顆石頭就是你的心。”
付修域一聽,饒有興趣地擡起頭來。
“照你這意思,我莫不是已經沒有心了。”
陸弦笑笑,“是。”
後院。
扶煙的味道只是留在了那一間小屋之中,花壇邊已經看不見一身素白的身影,偶見幾個下人打掃院子,隨即又恢復了沉寂。
玉兒坐在牀榻邊,正幫著扶煙擦身子。
“姑娘,我總是感覺你是醒著的,因爲我一點也不害怕,一直都覺得你就在我身邊,今天那位陸將軍又來看您了,不過沒有上來,只是站在窗戶底下看著咱們的窗戶口發呆,眸子裡淡淡的模樣,看樣子是對姑娘您情根深種,相信那種刻骨銘心一定不亞於大祭司呢。”
“來,擦乾淨一些,即使是昏迷也會舒服一點。”
玉兒輕輕抱起了面前的人兒,自己也是身子單薄,抱著扶煙還是會有些吃力,只是臉上的笑容望著很是好看,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襯出些俏皮。
“姑娘,我不知道可以照顧你多久呢,最近聽人說京城裡出了很多怪異的事,好多人無緣無故死了,這裡是大祭司府,我纔不怕,我跟姑姑說了,姑姑說讓我晚上的時候千萬別出去。噢,對了,姑姑是個特別神秘的人,總是感覺她什麼都知道……姑娘吶,你快點醒來吧,玉兒帶你去看朝顏花,現在開得很漂亮呢……”
玉兒絮絮叨叨地說著,兩人的影子印在窗戶紙上,人影攢動,燭火跳躍,照不盡歸人。
夜深了,萬物沉睡。
宮燈幢幢。
蕭國皇宮,黎初御書房還亮著燈,一個人站堂下,躬身恭敬施禮。
“屬下參見皇上,這麼晚打擾皇上您,真是冒昧了。”
黎初微微擡頭。
“坐吧。”
“這麼晚了,難道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黎初端起茶抿一口,輕輕說話,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詫。
進來的侍衛似乎是有些猶豫,往前走幾步跪了下來。
“皇上,雲蠱山的結界不知怎麼回事已經破了,雖然還沒有到大祭司說的時間,現在妖物肆虐,京城的百姓已經死了不少。”
侍衛說完,低著的頭又埋了埋。
只聽見清脆的一聲響,黎初手中的茶杯怦然落地。
“皇上保重龍體。”
就在一瞬間,黎初面色蒼白,雙手止不住顫抖,一下子面如死灰。彷彿所有的信念在一瞬間崩塌。
屋子裡死一樣地沉寂,燭火孤寂地跳躍著,像是吃人的火焰。
過了很久很久,黎初冷冷問了一句。
“大祭司還有多久能到。”
“回稟皇上,明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