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
王璩是被白書驚慌地搖醒地,睜開眼睛看見白書一臉慌張,王璩眨了眨眼,那殘存的睡意還在腦里盤旋沒去,不等說話白書已經掀開她的被子把她拉了起來,把手里的衣服胡亂地往王璩身上套,發生什么事了?王璩拉住白書的手,白書這才想起還沒和王璩講,深吸一口氣才說:“姑娘,快點梳洗好了往前面去,我們要換個地方?!?
好好的怎么換地方?王璩這才見屋里不光是白書,兩個小丫頭也在收拾著東西,看來是要動真格的。王璩快速地把衣衫穿好,在寺里也不用梳那些復雜的發髻,白書拿了把梳子過來給王璩梳了個螺髻,用根玉簪別好:“姑娘,今早有人說昨晚寺里只怕進來了賊,雖沒丟了什么東西,無色師太說姑娘們住的離后門近了些,讓姑娘們都搬到前面一個大院子去,幾位姑娘一起住著,人多也好照應?!?
進來了賊?王璩猛然想起什么,再也憋不住笑了出來,她笑的很歡暢,讓白書愣住,直到王璩笑了停下來白書才茫然地問:“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王璩搖一搖手,把肚子里的笑給憋了回去:“不相干,師太要搬我們就搬吧?!卑讜@時的神色比方才無色派小尼姑過來讓她們搬家還顯得奇怪幾分,姑娘今兒到底怎么了?
小丫頭上前把一雙干凈的鞋放下,提走昨日王璩換下的鞋好去洗,白書昨晚服侍王璩睡下時,那鞋上并沒什么泥土,可過了一夜這鞋上多了些草葉,再聯想起方才王璩的無故大笑,難道說這進來的賊和姑娘有關系?
王璩的東西不多,小丫頭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王璩站起身準備過去,白書看著她有些單薄的身影,搖搖頭把方才的想法忘掉,姑娘這么一個深閨里的女子,哪里能和賊有什么關聯?說不定是哪個小丫頭見姑娘的鞋好,趁姑娘睡下時候偷偷把姑娘的鞋拿出來穿著過一下癮也是有的??磥磉€要好好地敲打敲打這兩個小丫頭才是。
王璩主仆到那個院落是最早的,幾個做雜活的還在那里收拾,見王璩主仆過來,領頭的忙過來道福:“王施主來的好快,無色師伯已經吩咐過了,這面三間是王施主住?!?
王璩順著領頭的手望去,見三間都是朝陽面的,窗下還有幾竿翠竹,綠的極可愛,點頭正要過去時白書不高興了:“這空著這么大個院子,就給姑娘三間,難道是嫌我們出不起?”
那尼姑笑了:“小施主不是這樣說的,這院子原本是一位俗世清修的大善人住的,那三間是她素日起居之所,若不是王施主,別人還沒那個福氣住進去呢,這院里別的地方雖說大,可都不如那三間那么好?!?
白書還要再說,王璩已經走了進去,這屋雖空空蕩蕩沒什么東西,卻有一股若有似無地香味,推開窗子對著的正是那從翠竹,竹子被風吹的沙沙響,再聞著那股香味,仿佛一切都可以放下。
白書已經走了進來:“姑娘,您若覺得這里小了,奴婢再去?!蓖蹊嘲汛瓣P上:“不用,就在這里吧。”白書應是,轉身出去讓小丫頭們把東西都放進來。
窗還差了個小縫沒關好,王璩使勁一關,什么東西掉了下來,王璩撿起來,竟是個小小香囊,聞了聞,香囊里的香味和屋里的這股香味是一樣的。這香真好聞,王璩索性在屋子里又找起來,除了窗臺上的這個,還在幾個屋角里也找到了一摸一樣的小香囊。
丫頭和尼姑們已把東西都搬了進來,重新歸置好,王璩讓她們都下去,自己要一個人在這里清靜清靜。屋里又剩下王璩一個人,王璩把香囊湊到自己鼻子跟前聞了聞,這種香越聞越好聞,好像曾在公主房里聞到過,據說是進貢來的香,只有太后皇后那里有,公主這里的都是太后心疼她才賞的,怎么在這寺里竟有這樣的香?
腳步聲起,王璩抬頭見是無色,剛要行禮無色已經笑道:“事出倉促,委屈王施主幾日,等過幾日清凈了,再搬回原來地方吧?!闭f著無色的眼看向王璩手里的香囊,咦了一聲。
王璩把手攤開:“這是我在這屋里找到的,見里面的香我竟從不知道,這才拿出來?!睙o色笑了:“果然這屋子和施主有緣,這里空了一二十年,每隔些時候就有人打掃,但從來沒有人找到這些香囊?!?
住在寺里清修,用的是進貢的香,去后這屋子一直空著不讓人住進來,若不是這次嚷嚷著有賊,只怕無色都舍不得把這院子給她們住。王璩對這位前主人有了幾分好奇:“師太,原本住在這里的這位大師是?”
無色眼里多了幾分黯然:“說起來,你們還真是有緣,這位大師俗家姓林?!卑?,王璩想起來了,原來是貞靜皇后,十一歲定給了沖帝,十四歲那年沖帝駕崩,守了皇家望門寡的她只有出家為尼,直到十五年前坐化。
當時在位的還是先帝,下詔追封她為皇后,歸葬于沖帝陵,上謚號為貞靜皇后,也算為她守了那么多年的望門寡做個了結。王璩不由緊緊握住那些香囊,無色已經準備退出去,王璩的疑問還是問了出來:“既曾是貞靜皇后所居,為何不被封鎖?”
無色的笑容有些奇怪:“大師臨坐化之前,上表朝廷,稱自己一生于社稷無功,這些曾住過的院子、起用的什物都無需封存,留給后人,也算是積德之舉?!痹瓉砣绱?,王璩垂下眼,看著手里的香囊,香囊刺繡的十分精致,里面的香被這一捏之下,好像已經碎了。
這香囊竟是用針線封住口的,王璩拔下頭上的一根銀簪挑著那些線,這線縫的很緊,王璩好一會才把它們挑開,拆開來里面除了有一塊香餅之外,在香囊側面微微的凸起,像是幾個字。
王璩湊近了仔細看,果然是用和香囊同色的絲線繡出來的小字,若不是絲線細微的凸起,還看不出那些字來。字分六個,一模一樣的,恨。
王璩差點驚叫出聲,恨,恨的是什么呢?要有多大的恨,才會用紅色絲線繡出這樣的字來?又要有多說不出口,才能只把秘密藏在香囊里?
看著剩下的那幾個香囊,王璩不想再拆開了,里面只怕不是恨就是苦,用五十年的清修,從紅顏到白發,死后得到一個追封。只怕她生前,清修之所,也遍布了皇家的耳目,讓她有口也說不出來,只有在做香囊的時候,把恨意密密縫在香囊里,用這種別人看不到的辦法來宣泄心里的恨。
“姑娘,宋姑娘她們來了?!卑讜穆曇繇懫?,接著淑華和謝姑娘走了進來,謝姑娘一張臉都還白著,不等坐下就嚷道:“這寺里竟會進來賊,實在是太想不到了,我要讓人回去和我娘說,讓我回家,不在這住了?!?
淑華的唇彎了彎,接過白書送上來的茶,沒想到淑華膽子這么大,王璩心里奇怪,謝姑娘已經拉住王璩的手:“王姐姐,要走我們一起走吧,宋妹妹她說要待滿一年才走。”原來是拉不到淑華來拉自己了,王璩把謝姑娘拉了坐下:“謝妹妹,我也不能走的?!?
謝姑娘更著急了:“不能走?姐姐,你可比我尊貴多了,這寺里要有了賊,我們可怎么辦?”淑華嘆氣,王璩無奈,現在就算再怎么勸她她也不會聽,索性聽她念叨吧。
謝姑娘念叨了半日,見王璩她們都不肯走,跺了跺腳:“你們不走,我可要走?!闭f完就跑了出去,還能聽到她讓丫鬟作速收拾東西的聲音。
淑華搖了搖頭:“謝姐姐總是這樣,難道不明白這寺里怎么樣也不會讓我們出事?”王璩應了一聲,和淑華又說幾句別的話,淑華突然皺眉:“不過我就奇怪,這賊怎么這么大膽?”這話很無意,卻戳中了王璩的心事,楚國公是爬墻頭的小賊,王璩又想笑了,不過淑華可比不得白書,王璩忍了又忍才把那笑意壓了下去,面上依舊淡然地和淑華瞎猜一通。
搬到這個院子,每到夜里除了各人帶的下人外,無色還專門讓四個尼姑來陪她們起坐,月亮越來越圓,王璩再沒有像前幾日一樣趁著夜間出去過。
這日王璩正在抄寫經文,白書走了進來:“姑娘,晟王世子夫人來這寺里做法事,聽說有幾位姑娘在這寺里清修,請姑娘們過去前面一見?!眮磉@寺里做法事的人極多,也有幾家威遠侯府的親戚來過,都曾請過王璩出去相見,不過王璩一概給了閉門羹。
白書見王璩只是停下筆,剛要說那奴婢就出去回絕了,王璩已經起身:“既是世子夫人,那我就去見見吧。”白書啊了一聲,但還是服侍著王璩出去。
晟王世子夫人不就是那小賊的嫂嫂?倒要去看看這位夫人是不是和她的小叔子一樣?院門外已等了兩個婆子模樣的,見了王璩出來忙上前行禮,王府出來的下人和公主府出來的也差不多,白書和她們應答幾句,從袖子里拿出荷包賞了她們,就陪著王璩一同過去。
此時法事已完,世子夫人在一座小樓里聽人講因果故事,門外服侍的都是王府里的人,雖人數眾多,卻除了腳步聲什么都聽不到的。
離得近了,偶爾能聽到傳來一兩句謝姑娘的聲音,看來她們兩位比自己到的早。王璩走了進去,坐在上面的美人就是世子夫人了,旁邊陪著的除了這寺里的尼姑,謝宋兩位果然都在。
王璩剛要行禮,世子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挽住王璩:“妹妹可大好了,說起來都是親戚,這又是在佛門,妹妹又何需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