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庭是在街口等楚恪寧的,因此這邊發生了什麼看的很清楚。
楚恪寧的馬車走到了這個酒樓前面的時候,突然三樓的窗戶被人撞破了,從裡面掉出來一個人,就是地上躺的死者,落地的時候還插進了店家的招牌竹竿裡。
馬車一個緊急剎車,車裡人就翻滾出來一個,這一切都是一眨眼的功夫發生的,韓耀庭震驚的趕緊往這邊跑,等跑到這邊,就看見楚恪寧已經在搶救那個傷者,還在那邊扯著車簾子的是那個小丫鬟,也就是說剛剛掉出來的是丫鬟。
韓耀庭才鬆了口氣。
街上有路過的驚叫著圍上去看,從出事的酒樓裡面出來了幾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韓耀庭也認識,其中就有榮國公府的錢景亮。錢景亮似乎認識楚恪寧,見她救人很意外,想要拉開她。
韓耀庭看見錢景亮居然伸手去拉楚恪寧,一著急便上去踢了他一腳,踢開了他的手。
從酒樓裡出來的這幾個人,除了錢景亮,還有個穿著寶藍色五蝠捧壽團花紵絲圓領長衫的,是皇后的親哥哥,叫湯玉麟。
這幾個人身後還跟著幾個,和地上的死者年歲差不多,一個個俊俏妖嬈。
韓耀庭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看見湯玉麟過來,雖然嘴裡詢問的是自己,眼睛卻死死盯著楚恪寧,韓耀庭心中一陣厭惡,並沒有回答,反而道:“國舅也在?”說著擡頭看了看酒樓,道:“這裡的童子雞很有名吧?”
湯玉麟一雙色瞇瞇的眼睛原本死盯著楚恪寧的,誰知道聽韓耀庭來了這麼一句,轉頭愕然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哈哈哈的仰頭大笑了起來,道:“晉王也喜歡?”說著轉身指了指自己身後:“挑一個吧?”
眼前血淋淋的場面,在他眼裡似乎根本沒什麼大事,臉上的笑就一直沒停,還彷彿有很高興的事情一樣。其餘幾個公子哥兒,倒是有不忍的,轉開頭看別處。
韓耀庭搖頭:“不需要,國舅自己留著吧,告辭了。”拱手過去到楚恪寧身邊,低聲道:“走吧?”
楚恪寧點點頭,香豆攙扶著轉身往馬車那邊走。
那湯玉麟並不甘心,馬上過來兩步擋在了前面,笑著這一次直接看著楚恪寧道:“這位是誰家的小姐?”說著轉頭看錢景亮:“我聽你叫她楚大姑娘?楚?”
說著側頭琢磨。
錢景亮臉色有些難看起來,站在那裡沒動。
“總不成是永定侯府的?”姓楚的大戶人家雖也有幾家,但湯玉麟知道的也就只有永定侯府,自然頭一個想到,又上下的將楚恪寧打量著。
楚恪寧這會兒還有點沒回神,直到看到擋路的人如此明顯的打量自己,這才定了定神,心中的厭惡一下便涌了上來。
韓耀庭就在旁邊,伸手虛護著她,另一隻手去將湯玉麟直接推開了:“讓讓。”
他手勁重,湯玉麟被推得‘蹬蹬’後退了兩步,臉上的惱怒一閃,但因著他到底是王爺,卻只能忍了,哼笑了一聲。
楚恪寧到了車前頭站住了,怎麼上去啊,總不能爬上去。剛猶豫著香豆已經跪下了:“姑娘踩著奴婢上去……”
楚恪寧伸手就將她拉了起來:“胡說。”
韓耀庭過來一撩衣衫前擺單膝跪下:“踩著。”說著擡眼看楚恪寧。
楚恪寧猶豫了一下,看他對自己笑,輕聲的催促:“快點。”周圍十幾雙眼睛看著,原本驚叫亂喊的場面,這會兒突然的就安靜了下來,掉跟針都能聽見。
楚恪寧臉有些發紅,踩在了他的腿上,扶著香豆的肩膀上了車,一上去就看見了車前面放著的已經掉落的車簾子,忙拿著遞給韓耀庭:“王爺……給那個孩子蓋住吧。”
韓耀庭‘嗯’了一聲接過去,去蓋住了那死者。
香豆也爬上了車,因爲看見周圍十幾雙眼睛都盯著自己姑娘,所以小丫鬟進了車裡頭就用背對著外面,儘量擋著外面的目光。
韓耀庭坐到了車轅子上,對幾個人拱拱手:“告辭。”示意牽著馬的車伕前行。
馬車慢慢騰騰的往前走了,後面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幾個公子哥兒也都沒說話,眼睜睜看著馬車拐彎不見了,湯玉麟才轉頭看錢景亮道:“那個是永定侯府的大小姐嗎?”
錢景亮臉色依然難看,過了半天才勉強點點頭:“是……”
湯玉麟笑了道:“想不到竟然是個絕世美人兒啊,難怪他們家的二姑娘……”說到這裡停頓住了,笑著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尤其看馬車消失的地方:“哎,你們覺著這位小姐是不是挺奇怪的?倒是不害怕,還琢磨著救人呢,一身的血……怪,真怪。”好笑的一直搖頭。
“是挺怪的,不過永定侯府的這位大小姐本就是怪脾氣吧,時不常的就聽說叫大長公主罰了去祠堂跪著,三不五時的就把她們家大太太氣的心口疼,要不怎麼都十七、八歲了還沒給找人家?”另一個公子哥兒笑著說,去看錢景亮:“前幾天的時候,在國公府不是還鬧了一場?”
湯玉麟一聽格外感興趣:“怎麼鬧得?”
錢景亮就一直沒說話。
還是那個公子哥兒笑著道:“我妹妹也去了,回來繪聲繪色的跟我學說了一遍,說是國公府的三姑娘調皮,弄了一桌子蟲子宴,蚯蚓蠶蛹什麼的,銀蓋子蓋著裝盤子裡,正好就放在了楚大小姐在的那一桌上,結果蓋子一掀開,所有的小姐們嚇得花容失色人仰馬翻的,只有這位楚大小姐一點不害怕,還端了兩盤子去嚇唬國公府的三姑娘,蟲子掉在了裙子上,面不改色的抖了抖裙子……”
說到這裡已經眉飛色舞的,彷彿是親眼看見的一般,甚至還學著用手抖了抖他的長衫前擺:“就這樣,淡定似水啊!”
‘哈哈哈’,幾個人同時笑了起來,好像已經親眼看見了那情景一樣。湯玉麟也激動的手舞足蹈,大笑了一會兒,拍著手叫:“有趣!這姑娘太有趣了!”
另一個公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猥瑣的笑:“人家是侯府的千金,國舅爺成了親的人,再有趣也不用多想了。”
另一個湊過來低聲笑:“你們看……”下巴示意了一下錢景亮。
錢景亮臉色極度難看,勉強擠了個更難看的笑:“看我幹什麼?我認識也只是因爲……剛纔說的事……”
湯玉麟已經過去摟住了他的肩膀,笑著道:“喜歡?喜歡就趕緊上門求親吧!你又沒成親,正經是門當戶對,大長公主肯定能答應。你娶回家了,我們好歹的……”
說著看著其他幾個公子哥兒怪笑了起來。另外幾個也大聲的怪笑,手舞足蹈地。
錢景亮氣的臉都青了,這一下不能忍了,用力將湯玉麟放在肩上的手掙脫,冷笑著道:“取笑人也要有個度,這番話說你們自己誰能忍?薛邦你笑的聲音最大,哪天把你老婆領出來我們好歹的也……”
看見他變了臉,早有曉事的公子已經不笑了,聽見他氣急了這樣說,不等說完趕緊的大聲打岔:“哎呀哎呀呀,都是開玩笑,開玩笑而已,誰也不是……”
這邊話沒說完,那個被點了名的叫薛邦的頓時惱了,一拳頭就揮了過來:“你他孃的說什麼?!”
錢景亮不好跟湯玉麟翻臉,早就憋著氣,正好就把氣撒在了這個薛邦身上,一閃讓開了拳頭,馬上揮拳打了回去:“老子說的就是你!把你老婆弄出來叫大家取樂!”
那薛邦雖然先動手,只沒錢景亮憋著氣等著,所以自己一拳打空,卻沒躲開這一拳,臉上已經結結實實被打著了,頓時大叫了起來,接著又聽見了這句話,更憤怒的眼睛火星子亂蹦,跳起來就亂打過來。
錢景亮也不示弱,跟他大打出手。
幾個人亂喊著攔架,湯玉麟被人擠著差點挨一拳頭,幸好他的小廝忙忙的過來將他拉到了一邊去,湯玉麟也惱了,在旁邊跳著腳亂罵,也不知道罵的是誰。
楚恪寧看見馬車還是往晉王府走,忙叫香豆讓開,對坐在車外面的韓耀庭道:“王爺,送我回家吧,我這樣……別嚇著了老王妃。”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身上全都是血。
韓耀庭回頭看她一眼,笑道:“你這樣回家嚇著的人不是更多?我家離得近,趕緊洗洗是正經。還有我母親病了,正好也要請你看病呢。”
楚恪寧也知道自己這樣回去肯定又是掀起軒然大波,說不定又要被老太太罰了去祠堂跪著,頓了頓又想起來自己的藥箱子跌碎了,別的東西就算了,只是那鍼灸包……
忙道:“我的鍼灸包!”
因爲原本就快到晉王府了,說話的時候車都停下了,韓耀庭就吩咐府門口自己的下人:“去秋齋街那邊,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鍼灸包。”說著叫那個車伕領著去。
兩人忙答應著去,這邊早有婆子端了下腳蹬過來放在馬車下面,香豆先下去了,攙扶著楚恪寧下了車。
看見楚恪寧一身血,婆子又吃了一驚。韓耀庭已經道:“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拿披風來。”
婆子慌忙的答應著,轉身跑到了門口跟裡面的丫鬟說,丫鬟忙忙的往裡跑著去拿。這邊韓耀庭讓香豆攙扶著楚恪寧先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