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行看著江若沫奔出的背影嘆道:“不得不說,你真的是兒童情感專家。”
“只是人和人細膩的地方不同罷了。”艾東擺手問道,“怎樣?”
“我不知道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尹疏提前到了那里,讓我的人通知你,說你想要的東西在他們手上,請你過去。”林溪行重新坐下,看著艾東道,“她沒有傷害我的人,也沒有要求你一個人前往,我猜她已經準備好了,不在乎我們有多少武裝。但我的兩個人依然不敢回來,只是遠距離通信,怕被跟蹤。”
艾東沉默片刻后,突然搖著頭干笑起來:“最開始的時候,其他孩子都在廣場玩狗,只有他們倆,蹲在單元門口整理快遞。溪行啊,今天的結局,早在第一天就寫好了,我們夾在中間,只是無端的掙扎罷了。”
“的確是掙扎,但不一定無端;的確死了很多人,但更多的人還活著,她仍未得逞。”林溪行拿起了早已涼掉的茶杯,“我很羨慕你,你是命運的寵兒,擁有未知的力量,可以秉承大義向死亡邁進。而我,既找不到生的理由,更找不到死的,我只能原地掙扎,像是溺水的蟲子,任由波濤將我帶向彼岸或是深淵。”
“看來我們對‘寵兒’的理解有不小的誤差。”
“別急著自怨自艾,你手上有尹疏渴望的力量,這是你對命運最后的主動權。”林溪行覆轍茶杯輕聲道,“無論將要發生什么,希望你能繼續掙扎一下,做出不后悔的選擇。”
“為什么是不后悔?”艾東搖著頭笑道,“這種模棱兩可的詞可不太符合你的風格,轉性了么,林總?”
林溪行也隨之笑了起來:“我沒什么變化,變的是這個世界。曾經那些確定的,理所當然的都不存在了,變成了一種未知的,魔幻的東西。聽到你的故事后,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么一群擁有如此力量的人,其行為目的是讓人類消失呢?他們完全有能力讓世界變得更好,也有能力讓自己過的更好。換言之,只有人類存在,他們才存在,他們的力量才存在。如果你成為了一個絕頂高手,但全天下只剩下你一個人,那么你的處境與蟲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也許只是覺得人類罪惡,需要清除掉。”艾東隨口敷衍著。
“有一兩個人有這種想法我可以理解,但他們是有組織的,要實現如此龐大的計劃,其組織內必然包括大量精英。”林溪行抬手點著腦袋說道,“精英也許會瞧不起普通人,但絕不會毀滅世界,他們是最希望世界變好的一群人,只有那樣他們才能更好;他們也是最希望人類繁衍的一批人,只有那樣,精英才是精英。”
“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沒什么想法,只有一種感覺——那群人,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有能力的一批人,也是最希望這個世界好,最希望人類繁衍的一批人,他們這么做,必然有他們的理由。”林溪行也望向了天邊的落日,“如果你有幸得知了那個理由,希望你能做出不后悔的選擇,畢竟,你是吳歆的選擇,無論你是否接受,你也許在代表人類做出選擇。”
艾東轉回頭,和林溪行一起默默欣賞著落日西垂。
“又是,選擇啊。”
……
清晨,鳥兒的啼叫將艾東喚醒,他感覺已經很久沒睡的這么好了。
正當他準備起身整理的時候,程文月推著餐車走了進來:“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了啊~~~”
“怎么沒走?”艾東起身揉了揉腦門。
“只是最后想見你一面,昨天感覺你狀態很萎靡,不太想見人了。”程文月笑瞇瞇地將罐裝八寶粥扔了過去,“放心,我們不給你添亂,等等就走。”
“你們?”
外面忽然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哎呀,別拽了,你很煩啊。”呂晉踹門進了病房,腿上還掛著一個迷你谷語,“我開始煩你了啊,信不信我把你扔了?”
小谷語抬頭看著呂晉,嘴巴一點點撅了下去,眼見便要哭出來。
“好了,好了,不扔。”呂晉無奈地捂頭。
小谷語再次抱緊。
“哎……”呂晉搖頭坐下,一副沉痛的表情,“魅力啊,東哥,我也想低調,可實力不允許啊。”
“我猜是童年的某種缺憾,現在正在加倍奉還。”艾東打開八寶粥挖了起來。
“別鬧了,是愛情的力量。”呂晉指著自己哼笑道,“剛見面她就開始跟我斗嘴,我的直覺果然沒錯。”
“咳……”程文月也給他扔了一罐八寶粥,“所謂愛情的力量,只是我昨天臨時想出來的安撫性說辭罷了,她只是下意識地依賴見到的第一個人,接受現實吧。”
“你們還是人嗎?”呂晉也不管,低頭揉了揉小谷語的腦袋笑道,“我不管,你要是轟老子走,老子今后就和她浪跡天涯了,團體什么的都去死吧。”
“不是我非要轟你們。”艾東搖著頭道,“只是我相信她有一個響指干掉所有人的能力。此外,我也沒打算去戰斗,沒什么可戰斗的。”
“不是我說,你現在說話真的越來越怪了。”呂晉墊著雙手靠在墻上,“自打到了農科院,我越來越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是么。”艾東仰頭吞下了八寶粥,“我可能正在擁有吳歆的感覺,雖然她的記憶離我還很遠,但我們的感受卻越來越近。”
“對對對,就是這樣,毛都聽不懂。”呂晉伸手道,“來點花生。”
“自己拿。”程文月把車子踹了過去,看著艾東,提了提眼鏡,“說實話,我根本沒打算理解你,來到這里,我只想認真的跟你說一件事。”
“嗯?”
“如果你回來,且一切都解決了。”程文月正色點頭,聲音沉得像是老巫婆,“我們就結婚。”
“噗。”半罐八寶粥噴了出來。
“都是成年人,沒什么好裝的。”程文月摘下眼鏡輕輕擦了起來,“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老男人,老天指認的,一見面就喜歡上了,一聽聲音就喜歡上了,如果你完蛋了,恐怕我也再難對男人提起興致了。我知道你還陷在很多復雜的情感里,我現在不該說這個,但考慮到這也許是我們最后的對話,你就將就聽了吧,同不同意都無所謂,我說爽了就可以了。”
艾東還沒表態,呂晉先是扛不住了,抱著花生就往外走。
“誰都別想跑!”程文月罵道,“你來給我們作見證,牧師呂晉。”
“日哦……”呂晉哭喪著臉坐下,“你說了一個離老子最遠的身份。”
艾東搖著頭笑了笑:“好吧,我有答案了。”
“說吧,我都行。”程文月提了口氣,重又戴上眼鏡,“嗯,想來想去,我年齡還是太大了,18歲的時候我要是遇到你就輪不到她了。真煩,誰讓我生在小地方呢。”
“再來一罐八寶粥。”艾東伸手道。
程文月又扔了一罐過去。
艾東拉開后開吃,就這么吃了兩分鐘。
場面非常沉默,呂晉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小谷語也費解地看著兩個人。
“你倒是說啊。”程文月忍不住催道。
“我只是有答案了,又沒說要公布。”艾東吸溜著八寶粥道,“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你。”
“喂!”程文月抱頭道,“你還是不是人?”
“對對對,我就是喜歡看你現在這種樣子。”艾東放下了空罐子,起身伸著懶腰笑道,“這樣挺好的,這樣你就不會愛我,也不會恨我,不會傷心也不會失望,不會期待也不會煎熬了。”
程文月苦笑著嘆道:“完全相反,我會更愛你也更恨你,將來會更傷心也更失望,更期待又更煎熬。”
“喂,你們兩個在搞瓊瑤么?”呂晉有點惡心地說道,“老子并不想見證這個。”
“河馬,你根本無法理解我們之間對話的情感濃度。”程文月嘆了口氣。
“不就是你愛我我不愛你什么的嗎?”呂晉哼了一聲,揉著小谷語道,“還是我倆好。”
“還敢秀?”程文月斜著眼道,“再廢話我拆你石膏,讓你下半輩子跟董小磊一樣解決問題。”
“……”
“好了,我該走了。”艾東披上了外套,“如果我沒能回來,記住,不要再反抗,就像尹疏說的那樣,享受余生,珍惜這來之不易。如果艾茵能醒來,別告訴她發生在我和吳歆身上的事,幫我保護她。”
“關我鳥事,我是艾東的死忠,又不是艾茵的死忠,這事兒沒法繼承的。”呂晉擺手道,“完全不接受,拜拜。”
艾東只好轉望程文月。
“不可能的。”程文月也殘忍地搖頭道,“我怎么可能保護你跟別的女人生的女兒?別看我這樣,嫉妒心其實很強的。想保護她就活著回來自己做吧,不然我一定會欺負她的,就像清宮劇里那些賤人一樣,拜拜。”
“你們兩個……才不是人吧……”艾東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