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不覺來到望江樓了,只見酒樓前人潮涌動,伸長脖子,踮著腳尖,眺望起來,好象在等待英雄歸來似的。陳晚榮一下子糊涂了,問道:“這里生甚事了?”
這問題馬致中哪里回答得出來,除了眼珠胡亂轉動以外,一個字也不說。陳晚榮摸著額頭,思索一陣,嘀咕道:“不會是歡迎我們吧?”
馬致中根本就不信,哈哈一笑:“兄弟,你真能想的啊。我們有甚值得他們如此敬重,好象歡迎英雄一般等待著。”
也是這理,陳晚榮下一個念頭還沒有來得及轉動,就聽有人歡呼起來:“吳道子來了!”
“兄弟,你說對準了!”馬致中在臉上輕拍一下:“我這是甚腦子,居然連吳先生都沒有想到了。兄弟,你說這下該怎么辦?”
人山人海,少說也有兩三千人,要是一下子圍上來,誰受得了?陳晚榮有點怵,道:“要不,我們趕緊走。”
“哎呀!兄弟,就算你想走,周掌柜能讓我們走么?”馬致中埋怨一句,這才說一件讓陳晚榮想不到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周掌柜為何今天要來參加開張?說白了,就是想讓望江樓的名氣更加響亮,往大哥這里跑了兩趟,要我給他通聲氣。我心想,兄弟的心胸寬,不會計較這些,才幫你應承下來。原來還有這番曲折,陳晚榮真沒想到。正思忖間,只見周勝飛快的從車上下來,一臉的興奮,沖陳晚榮道:“陳掌柜,你在車上稍等。”也不等陳晚榮說話,跑走了,矮胖的身子好象個肉球在滾動。
“搞甚名堂?”馬致中忍不住沖他背影嘀咕一句。
幾輛馬車轔轔前行,來到酒樓前的停車場,卻誰也沒有下車。應該是得到周勝的吩咐了。過了一會,望江樓里沖出幾十個伙計。來到馬車前,手拉手,成一道人墻。
周勝快步過來:“可以下車了。”
陳晚榮從車上跳下來,看見青萼在車上驚愕不已,不知道該不該下車。陳晚榮手一伸,道:“來,快下來。”
青萼也沒有多想。把小手遞給陳晚榮。任由陳晚榮握著。在陳晚榮地幫助下。下了車。鄭晴從車廂出來。陳晚榮扶著她下車。
“天啊。這么多人!今天咋得了哦。早知道。不來了。”鄭晴很是后悔。
這話。陳晚榮也想說。就是沒用。還得面對現實。一手拉著住鄭晴。一手拉著青萼。叮囑一句:“小心。不要給擠著了。”
青萼和鄭晴順從地點點頭。青萼和陳晚榮唱對戲地心情也沒有了。王翰和吳道子同車。王翰一下車。吳道子從車廂里探個頭出來。只聽一聲驚天動地吼聲:“吳道子!吳道子!那是吳道子!”
人群嘩啦一下。直朝吳道子涌去。帶得陳晚榮和鄭晴、青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青萼和鄭晴給擠得受不了。俏臉都變色了。陳晚榮顧不得許多。摟住兩人。用身體護著她們。這才稍微好點。二女方才喘得過氣。
吳道子倒也鎮靜。雙手一壓。人群靜了下來。吳道子雙手抱拳:“各位:請聽我一言。先退后。不要擠傷人了。”
經他提醒。人群這才現給人擠得難受。慢慢后退,空間大了。陳晚榮身上的壓力減輕了,長吁一口氣。只是,臉上地汗水滲出來,青萼忙掏出潔白的綢帕,給擦拭一通,難得的沖陳晚榮笑笑。
鄭晴忙著察看,問道:“有沒有擠傷?”很是著急。
“沒事!”陳晚榮為了不讓她擔心,非常肯定的回答。鄭晴仍是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事,這才放心。
吳道子勸說起來:“吳道子不才,不敢當你們如此禮遇。各位,請聽我一聲勸,散去吧。”
“吳先生,我們只想瞻仰您的風采!”人群里有人吼一嗓子。
一片應和聲響起,更有人大聲贊譽吳道子:“吳先生大才,我們能一睹先生尊容,是莫大的榮幸。”
吳道子非常謙遜:“過獎了,我哪里是甚大才,只不過會畫一點畫,愧不敢當。”
“先生今天的神技,我們已經親眼目睹了,佩服!”想必這人是從畫廊趕過來地。
吳道子也沒辦法了:“好吧,我就站在這里,讓你們瞧過飽。”周勝肥手一揮,伙計們忙圍到吳道子周圍,把他保護起來。這處置方式不錯,陳晚榮暗中贊賞。
人們都觀瞧吳道子去了,陳晚榮趁機拉著鄭晴二女的手,擠出人群,進了酒樓。沖馬致中他們一招手,馬致中、高清泰、王翰醒悟過來,忙擠進來。幾個畫廊伙計自是要跟來。他們也是功臣,這慶功宴自是少不了他們。
人們瞧了好一陣,仍是不愿離去,圍得水泄不通。周勝皺著眉頭,想了想,一咬牙,站到車上,肥手揮舞起來:“各位,我是望江樓的掌柜,今天請得吳先生前來,是我們望江樓的榮幸。你們如此敬重吳先生,我深為感佩,今天我作東,請你們喝個痛快!”
這事太意外了,人們先是一愣,繼而齊聲歡呼:“謝周掌柜!”
周勝接著道:“吳先生從早上忙到現在,又累又餓,已經疲憊不堪。周勝請求各位,讓條路,吳先生好去進食,你們也可以吃喝。”
這提議不錯,就是人們另有顧忌:“要是吳先生偷偷跑了,怎么辦?”
吳道子一抱拳,開個玩笑道:“各位就這么信不過我的人品?”
人群爆出一陣笑聲,讓開一條道,吳道子在伙計們的維護下,進到酒樓,和陳晚榮他們匯合,在周勝的引導下上了樓。
望江樓是一座三層樓高的建筑,最下層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場地,供人進出。二三樓有圍攔,走廊邊上才是一間間精致的房間。供人吃喝品茶歇息。吳道子才上到二樓,最下屋地場地就擠滿了人。不少人跟在后面,密密麻麻的,好象麻桿,眼巴巴的望著吳道子。
陳晚榮一望,只見盤旋而上地樓梯上全是人,樓梯雖然堅實,萬一有人瘋狂起來。一齊踏步,震動力奇大,說不定會出事,忙在吳道子耳邊低語一句。吳道子點點頭道:“各位厚愛,吳道子感激不盡。請大家不要站在樓梯上,當心出事。”他說出來才有號召力。
這一提醒很有必要,人們馬上醒悟過來,離開樓梯,要么上到走廊上,要么回到最下層。
陳晚榮他們這才跟著吳道子他們來到第三層。進了一間空間夠大的雅致房間。周勝仍不放心,特地派了五個伙計在外面看守,無論如何也要護得吳道子周全。
伙計們不等周勝的吩咐。忙著去招呼客人,井然有序的疏導起來。只不過,今天來的人特別多,客房自然是不夠用。周勝叫人在最下層地場地上擺起桌子,人們轟然叫好,歡快的就坐。
有這安排。雖然仍是不能排除圍堵吳道子的可能性,場面暫時得到控制,陳晚榮走出房間打量一陣,暗中松口氣。
周勝帶人送來吃喝,自然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這些上品了。佳肴就不說了,全是上品,山珍海味擺了老大桌。瞧著滿桌地美食,陳晚榮心想再多幾個這么多人也吃不完,這個周勝今天義務招待吳道子的粉絲吃喝。大出血了。
轉念一想。也值了!有了今天這事,望江樓的名氣大幅飆升。會賺得盆滿缽滿。
周勝篩上酒,端起酒杯提議道:“來,我們先敬吳先生一杯。”
眾人舉杯,和吳道子碰一下,一飲而盡。再次斟上,吳道子舉杯道:“能有我吳道子的今天,這都是陳兄所賜。陳兄,來,我敬你一杯。”
吳道子家貧,為了討生活甚至學習雕版,做徒工,備嘗人世艱辛。要不是陳晚榮一力相幫,吳道子現在能不能有飯吃都成問題,更別說如此大的名氣。說起來,這都是陳晚榮的努力和策劃,他這是真心話,說得特別真摯。
幫助吳道子,陳晚榮除了想請他設計包裝以外,沒有任何私心。完全是想讓他地天才得到揮,創造傳世之作,為藝術作點貢獻。不過,吳道子如此真誠,陳晚榮也不能拒絕,端起酒杯道:“吳兄言重了,我只不過盡了一點力。吳兄如此大才,我能遇見吳兄,是我地榮幸。我就借花獻佛,祝你創造出更多的傳世佳作!”
“好!”鄭晴他們齊聲叫好。誰都想欣賞吳道子地大作,陳晚榮這話正是他們地心聲。
“來,我們一起敬吳兄一杯!”陳晚榮提議,鄭晴他們齊聲應和,舉杯在手,和吳道子一碰杯,飲干。
青萼又恢復了和陳晚榮唱對臺戲的角色,端起一杯酒,提議道:“今天把我們累得夠嗆,這都是這個害人精害的,我們得罰他一杯。”
這一切都是陳晚榮策劃地,萬未想吳道子的成名聲勢如此猛烈,遠遠過了陳晚榮的預期,這是功。只不過,青萼絕對不會把功勞記在陳晚榮身上,反給她說成害人。
王翰在桌子上一拍,大聲贊同:“此言極是!都是陳兄害的,罰酒!”
一片轟笑聲響起,齊聲附和。就連鄭晴也謔戲起來,要罰陳晚榮一杯。陳晚榮一下子陷入孤立,只得端起酒杯喝了。
該敬的酒敬過了,眾人這才放開了吃喝。三樓特別宜于觀賞曲江之濱的風景,只是眾人都擔心那些粉絲,指不定甚時間沖進來,那就麻煩大了,誰也無心賞景,只顧著吃喝,想地是吃飽喝足,趕緊溜。
吃喝了一陣,陳晚榮眉頭一皺,道:“吳兄,以我瞧,你不能去畫廊了。”
王翰馬上附和道:“沒錯。吳兄這么響亮的名頭,要是去畫廊,還不怕把畫廊給擠爆?”
吳道子也想到了,沉吟著道:“不去是可以,只是我在哪里做畫呢?這幾天是找王兄借住的。時間長了也不好。”
王翰臉一沉:“吳兄,你就那么見外?不就一個住宿么?”
陳晚榮想了想道:“要不這樣。我那里的房間多。地方也寬敞,吳兄搬到我那里去住。要是吳兄在家里呆得悶了,可以去灞上賞景,出門就到了。”常樂坊靠近東城墻,去灞上很方便,這提議非常中肯。
王翰率先附和:“也好!我贊同。不過,我先說明了。我不是趕吳兄走。”
“你就趕我走!”吳道子指著王翰哈哈大笑,極是開心:“先借住一段時間,然后再去買一座宅子。哎,買了宅子又有麻煩,總得請幾個人來做活,我才能專心做畫。”
正事一商定,都存了吃完快跑的打算,不再說話,忙著吃喝。酒足飯飽,周勝叫來伙計。護著吳道子下樓。沒想到吳道子才一現身,立即驚動人群了,正在吃喝的人們立時圍上來。打量著吳道子,絕對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瞧著攢動的人群,想擠下去,根本就不可能。要是現在不走,說不定天黑了也不見得能走,周勝一下子傻了。
“害人精。都是你害的,快想個主意!”青萼沖陳晚榮嘀咕起來。
馬致中他們聽得明白,一齊望著陳晚榮,滿是期盼之色。陳晚榮念頭一轉,立時有了主意,雙手向下一壓,朗聲道:“各位:現在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要不要聽?”
“要!”只一個字,卻如雷鳴般震耳。
陳晚榮略一停頓。神秘兮兮地問道:“你們知道我們為何現在要走么?”不等人群說話。陳晚榮給出答案:“那是因為我們要去給你們準備禮物,你們夢寐以求地大禮。”
“甚禮?”好奇聲響成一片。
陳晚榮不做好人。左右一張望:“一個時辰后,會在天下畫廊那里公開,想知曉地趕緊去。錯過了機會,可別后悔。”
“你騙人!”有人不信。
陳晚榮臉一肅,以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我要是騙了你們,天下畫廊以后還開不開?”
這話有道理,人們遲疑起來了。陳晚榮趕緊下說詞:“禮物不多,絕對值得期待,要是去得遲了,別怨人。”
“我們別的不要,就要吳先生的墨寶!”一個書生揮著手中的圓扇吼起來。
陳晚榮接過話頭道:“這位兄臺真聰明,正是吳兄的畫作!”
“真的?”
吳道子沒辦法,只能順著陳晚榮地話往下說:“當然是真的!”
“快去啊,去遲了沒有!”陳晚榮吼一嗓子。
原本風雨不透的人群,一下子涌動起來,涌出望江樓,直朝朱雀街涌去。
抓住機會,在伙計們的護持下,趕緊下樓。樓下仍有不少人等著,并沒有去畫廊。好在伙計機靈,拉起一道人墻,攔住他們。吳道子快步上車,馬車轔轔而去。
陳晚榮給周勝吩咐一句:“看好了,除了我們的車,誰也不準走。”不等周勝醒悟過來,飛身上車,催促起來:“快走。”車夫狠狠一鞭,馬車駛出望江樓。
周勝轉眼間瞧見不少馬車要駛出望江樓,立時明白陳晚榮的意思,是怕有人追蹤,忙叫伙計圍上去攔住。借口就好找了,這車有問題,給你檢查一下。不管甚理由,就是小貓生小狗的籍口也成,只要拖得一陣就行了。
馬致中掀起車簾,看看沒有尾巴追來,這才放心:“兄弟,還是你見機得快。不過,你今天要是不給個交待,你這畫廊別開了。”
粉絲惱怒起來,把畫廊給砸了都有可能,這話很有道理。不過,陳晚榮才不在乎道:“這是小事,勞動的是吳兄,又不是我,我才不擔心呢。”
“你呀你,甩得真干凈!”馬致中指著陳晚榮,很是無奈,問道:“這件事,你打算怎么交待。”
陳晚榮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這事好辦!不就是要吳兄的墨寶嘛,字也行,畫也成,草草幾句,小貓小狗花花草草,隨便整點出來,有那么三二十張不就解決了。這種事,難道還要吳兄畫一幅絕世畫作送人?”
馬致中指著陳晚榮,不住搖頭:“遇到你,算是他們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