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神色淡淡的坐在椅子中,看著眾人忙忙碌碌的進出,時不時的端出來血水,又端著新燒熱的水進去,穆鳶都是面色淡定的瞧著。
奇怪的是蕭宇承一直沒有來,反倒是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先來的。穆鳶本以為這種小事孫甚醫(yī)正不會來。哪兒知道孫甚居然親自來了,背了藥箱的老太醫(yī)瞧著結(jié)實硬朗,只是那一頭白發(fā)昭示著不小的年歲。
穆鳶起身迎著孫甚醫(yī)正,笑著福了福身子,道:“孫醫(yī)正,又瞧見您了。”
孫甚忙回了個禮,而后笑著道:“如今臣可是要改口稱呼公主為王妃了,這新婚燕爾的時候卻讓王妃來盯著這般事情,著實是辛苦得很。”
穆鳶只管笑笑,按道理說宋婉言如今不過是個侍妾的位份,請不動孫甚的,但是這畢竟是蕭宇承的第一個孩子,想來孫甚也是怕出了岔子。故而親自來了。
不過穆鳶確實不清楚孫甚的苦楚。
縱然是蕭宇承的第一個孩兒,孫甚本也不想前來,著實是前幾次讓這位孫太醫(yī)怕得很了,這睿王府就好像有邪氣一樣,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在出,縱然那后宮里有所爭斗也沒有著小小的瑞王府這般熱鬧的。算起來,從這宋婉言剛開始懷胎開始就沒有什么好事情,處處都是讓孫甚為難,這會兒都要臨產(chǎn)了還鬧了這么一出。
本不愿來,但是偏偏今兒個這宮中的柳賢妃又鬧了頭疾,那新上任的國師本事負責柳賢妃的,無奈今日隆帝覺得處處都犯了霉氣,便是請了沈清去坐而談道,便是抽不開身,柳賢妃那邊便是去了不少國之圣手,而到了瑞王府這里留下的也不過就是一兩個沒有什么經(jīng)驗的太醫(yī)。與坐鎮(zhèn)的孫甚。
孫甚實屬無奈方才來了,不過這般無奈的模樣到也不能隨便漏給別人瞧,故而只能做平淡狀罷了。
因著有過幾面之緣,孫甚對于穆鳶倒也不陌生,神色便不那么嚴肅緊張。
穆鳶雖說是個鬼身,但也是個懂規(guī)矩的,瞧著孫甚一把年紀來了也不好讓人家站著,便是對著身邊的賽金道:“去搬張椅子來,讓孫太醫(yī)坐坐。”
孫甚忙道:“不勞煩王妃娘娘,這里頭……”
“里頭的事情有穩(wěn)婆有宮娥,暫時不會勞煩孫太醫(yī),太醫(yī)只管坐著,不妨事。”穆鳶笑著抬抬手。賽金自是去取來了椅子擺好,孫甚也不再推辭,謝恩后便是坐下了。
穆鳶又端起了茶碗,對著里面是不是響起來的尖叫痛呼聲置若罔聞。只管笑著對孫甚道:“都說女人生孩子疼得很,如今我瞧著倒是真的。”
孫甚見多了這種場面,自然沒有怕的,聽了穆鳶的話也只管道:“娘娘不必擔憂,產(chǎn)子之事本就是天地倫常,因人而異,宋姨娘本就是個身子纖弱的人,懷胎時也不甚注意,胎位不正,調(diào)養(yǎng)的倒是盡力,不過到底是身量不足。這過程怕也就是艱難些。”
穆鳶眨眨眼睛,依然帶著笑容,道:“可有危險?”
孫甚聽了這話倒是多瞧了穆鳶幾眼,算起來這位爾雅公主孫甚不僅僅是見過,風聲也是聽說過的,都說是個天真善良的漂亮公主,若是旁人這般問只怕孫甚會以為其中有了女人間的齟齬,不過出自穆鳶之口倒是沒有那么多的想法,孫甚便說了實話:“危險是有的,當初懷胎之時我便警告過,只是宋姨娘怕是沒有放在心上。”
自己懷了孩兒還要行房事,真的落了胎也怨不得旁人。不過這話孫甚沒有明說,不過想想罷了,但是那表情卻已經(jīng)讓穆鳶看出了些端倪。
穆鳶笑著抿了口清茶,而后將茶盞撂到一旁后道:“我也不是怪罪了太醫(yī),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怨不得人,我只是覺得這生孩子太難了,當初在提亞我也沒見有這么多的波折。”
孫甚這會兒倒也放松了些,臉上有了笑意,道:“公主有所不知,提亞中人老臣有所耳聞,都是馬背上生長起來的,身子康健,自然也就容易些。而咱們的貴主子們大多是身嬌肉貴,行動坐臥都是要人捧著哄著,難免就嬌氣了些。”
穆鳶點點頭,深以為然,便是窮人家的孩子好養(yǎng)活了,平時磕磕碰碰也不見落胎,哪里像是那些嬌花般的女子,風吹好像都能死人一般。
不過繞了個圈兒,穆鳶復又道:“孫太醫(yī),莫要怪我多嘴,我只是記得當初有人提起過,王爺原先是有個王妃的,不過是難產(chǎn)死了,孫太醫(yī)可知道?”
孫甚一時間變了臉色,剛剛的笑臉登時就沒了,看著穆鳶嫵媚的面孔輕聲道:“娘娘,這個檔口不好說那些晦氣事情。”上腸叉亡。
穆鳶笑了起來,聲音溫和平淡:“縱然先前的瑞王妃死了,那也是瑞王妃,這里頭讓著的不過是個姨娘罷了,晦氣什么?王妃身份金貴,即使沒了也要比那宋姨娘來的有福氣的。”
孫甚苦笑一聲,心道這位公主果然是番邦來的,說起話來毫無顧忌,不過孫甚也沒有硬著頭皮接著瞞,只管道:“娘娘,當初原本的瑞王妃的病癥并非我所診治,故而不甚清楚。”
“宋姨娘產(chǎn)子,我方能請了孫太醫(yī),那王妃產(chǎn)子孫太醫(yī)卻是不來,倒是好大的官威。”穆鳶笑著看著孫甚,眉眼彎彎,語調(diào)卻是冷清。
孫甚額頭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想也不想的就直接趴在地上。
他不知道為何穆鳶會對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一年的事情舊事重提,在他看來宋璃與穆鳶必然是沒有什么聯(lián)系的,穆鳶來京城之時宋璃早早的就沒了命。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孫甚就找了個理由,只想著穆鳶只是想隨便找件事情來嚇自己,從而棒子甜棗的把自己籠絡(luò)過去。
孫甚心里叫苦,只想著也不知道是誰教給的穆鳶這般手段,當初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公主怎么也學會了京城中女子的那一套邏輯了?偏偏不讓自己好過的。
不過縱然心里千般想法,孫甚還是開口道:“王妃贖罪,老臣一向是兢業(yè)的,確實是瑞王府沒有派人來請,老臣也不知道先王妃生產(chǎn)之事。”
穆鳶轉(zhuǎn)了轉(zhuǎn)杯子,笑容依然淡淡:“那不知道宋氏王妃死的時候如何入的檔?”
孫甚想也不想的便是道:“難產(chǎn)而亡。”
穆鳶眸子暗了暗,而后方才道:“無人查么。”
孫甚沒說話,顯然是沒有人管的。
穆鳶低笑一聲,早早的便能料想到這般結(jié)果,蕭宇承有心害死了宋璃,自然不會留下把柄。就像他害了蕭瑾瑜的一雙腿也沒有留下任何疏漏一樣,這個男人有一個最狠的心腸卻還有最狡猾的手段。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穆鳶也沒有再為難孫甚,只管對著身邊的珠云道:“瞧瞧孫太醫(yī)著實是年紀大了,這坐都坐不穩(wěn)當,珠云,還不快快去吧老太醫(yī)扶起來。”
珠云應(yīng)了一聲,上前要攙扶,孫甚卻是道:“王妃,老臣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只要不是錯事,老臣不愿讓王妃為難。”而后他抬了頭,苦笑道,“只希望以后若是有什么閃失,還請王妃饒命。”
穆鳶聞言笑著看著他,心里卻是說了句老狐貍。
她本就是沒有存什么心思要去要求孫甚什么,拉攏更是無稽之談,但顯然這位老太醫(yī)會錯了意。如今看來孫甚是不會對自己有什么敵意,畢竟穆鳶身份尊貴,也由不得他什么,但是他卻是是先說好了條件。
要他辦事,可以,但是卻要保了他的命才行。
這對穆鳶而言純粹是意外之喜,誰能知道這位老太醫(yī)能把簡單事情想的這般復雜。放在后世,這便是腦洞大的典范了。
送上門的善意穆鳶自然是不會往外推,笑著點頭,而后隨手從頭上拔了一根釵子遞給了孫甚。
并不甚尊貴,但是這卻是證明了一個誠意。
孫甚接過來直接放進懷中,直接站了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塵土而后道:“謝娘娘賞賜。”
穆鳶則是掩唇而笑:“老太醫(yī)身子倒是硬朗的很。”瞧著這起身的架勢可是虎虎生風。
孫甚苦笑著沒有說話,只想著,再硬朗的身子,讓你們這么折騰早晚也要沒命。
就在孫甚重新坐到椅子上時,從走廊盡頭走過來了一隊人,穆鳶瞧著便知道來人是誰。但是她卻是沒有絲毫起來的架勢,只管坐著,神色淡淡的坐在椅子中品茶,笑容淺淺。
孫甚卻是剛坐下又起了身,在來人近前之時行禮道:“臣拜見瑞王爺,王爺吉祥。”
蕭宇承點點頭免了孫甚的禮,先是擔憂的看了眼廂房緊閉的門窗,而后就看向了穆鳶。只見穆鳶這會兒才是慢悠悠的起身,卻不行禮,只管盯著蕭宇承瞧,那臉上已經(jīng)沒了笑意,只有淡淡的神情,孫甚看過去時還看到這位王妃的眼圈兒分明是紅了。
孫甚一驚,急忙低了頭,心道小公主了不得啊,感慨之中往后縮了縮不言語。
就聽到穆鳶開了口,聲音低沉堅持,但是卻有著隱藏起來卻明明十分明顯的委屈:“你看我作甚?我在這里為了另一個給你生孩子的女人守著,你還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