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神色淺淡的走在蓁蓁的身后,第一個瞧見的便是盡職盡責守在公主府門口的夫焉。
夫焉今日便是一襲玄色長衫,腰間玉帶是穆鳶賞賜下來的,甚為名貴,而唯一墜著的玉牌便是公主府中穆鳶的近身人都會有的一塊表明身份的玉佩,底下的絡子一瞧便是出自賽金的手藝。那個女子總是喜歡遵從提亞人的審美,絡子打的很長,飄飄蕩蕩的倒也是好看。上次穆鳶瞧著這大紅的絡子本來是被夫焉系在了劍柄上,但是想來是有些阻礙的,如今就系到了玉牌上。
見到穆鳶回府,夫焉便是手扶著劍柄,把另一只手微微握拳置于心口處,微微俯身,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華麗打扮的蓁蓁的。
穆鳶笑了笑,正要說話,卻看到蓁蓁已經是聘婷的走到了夫焉面前,突然伸出手去,直接捏了夫焉的下巴。
夫焉本就有功夫。而且伸手不俗,按著道理說若是尋常人想要這般制住他是需要費好大一番力氣的。而在那細白手掌伸過來的時候,夫焉也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就要王后閃身躲過,那是誰知道,那一瞬間夫焉卻是似乎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一般,根本動彈不得。而就這么電光火石的時間,夫焉就覺得下巴一緊,下一秒,他就被直接抬起了臉,緊皺眉頭,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微笑著盯著他瞧得俏麗女子。
發髻高聳,眉眼嫵媚,而一顰一笑間既然是說不出的風情。
“爾雅的府上居然還藏了這么個俊朗的后生,倒是比哀家那個不爭氣的孫兒好看的多了?!陛栎鑼τ谧约旱内w太后的身份總是轉換的毫無破綻,她笑著看著夫焉的臉面,而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女人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居然是在男人的臉頰上微微摩挲著,溫暖的指腹碰觸著男人微微冰冷的面頰,這分明就是在調戲他了!
夫焉縱然頗有些男生女相,但是自小就是個自尊心極強而且特別倔強的男子。旁人或許會羨慕他姿容俊美,可是夫焉自己卻分外討厭旁人拿他的面孔說事兒。
便是因此,夫焉自習武后就蓄起了須髯,分明是個年輕的俊后生,卻生生的把自己正特的好似是個成年壯漢一般。
不過在穆鳶要求他剃須以后,夫焉的心情到也慢慢的調節了過來,著實是宮中人大多是因為穆鳶的身份而對她身邊的人不敢招惹,而且夫焉又慣常是個冷臉刻板的脾氣秉性,基本上除了穆鳶貼身的宮娥。也就是如今身處一善堂的董路能夠與他打趣交談的,旁人見了都是要忌憚幾分繞著走。
可夫焉哪里想得到,如今居然能有個俏麗女子做出那等下劣紈绔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穆鳶也是愣住了,這蓁蓁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是青天白日的調戲……民男!
蓁蓁見夫焉變了臉色,似乎預料之中的一般笑了笑,那張嫵媚多情的容顏上更多了幾分動人:“這般好的顏色跟著一個有婦之夫著實是可惜,倒不如跟了哀家,自然是保你衣食無憂的?!?
夫焉哪里肯依,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揮開了蓁蓁的手,而后就要去拔劍。
穆鳶眼瞧著場面失控,急忙上前摁住了夫焉的手,微微抬了頭道:“夫焉,這是太后娘娘,休得無禮。”
而事實上穆鳶忌憚的并非是蓁蓁披著的太后的身份。而是她終究是個妖物的,還可能是個很厲害的妖精,若是惹惱了去,只怕是要給自己這位俊朗侍衛招來禍患。無論夫焉武功如何高強,但到底是肉體凡胎,論起爭斗只怕還是比不過那些修道的精怪的。
夫焉雖然依然怒火中燒,但是停了穆鳶的話后還是迅速的平靜了下來,只是看著他的臉面時和緩不少,至于心里如何想著的卻不是穆鳶能管得了的了。
只見夫焉的臉上恢復了那種平板無波的冷峻神情,微微退后一步,而后卻是行了個大周侍衛的禮節:“屬下見過太后。剛剛失禮之處還望太后恕罪?!?
蓁蓁眨眨眼睛,把手收了回去,卻是恢復了雍容大度的模樣。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的臉皮分外的厲害,上一秒還是好似惑人妖精一般,下一秒就是優雅高貴的太后,中間轉換的速度之迅速,讓穆鳶頗有些瞠目結舌。
“不知者無罪,只是哀家說的建議,還望爾雅和你多多考慮。”說完,蓁蓁便是不再停留,而是邁步進了府中。
穆鳶跺了跺腳,只管安撫似的看了眼夫焉,而后便是跟著走了進門。珠云也似乎是被嚇到了一般,一句話都不敢說,急忙跟了進去。
公主府修建的極其漂亮,亭臺樓閣,雕梁畫棟,更像是個江南園林的景象了。
蓁蓁似乎頗為歡喜這里的修建模樣,臉上一直帶著笑,伸了手去輕輕地撫了撫一支橫長出來的枝葉,上面的楓葉大紅如火一般。
“你剛剛要做什么?”
蓁蓁聽到了個聲音,不用分辨就知道是穆鳶的傳音入密。她微微回了頭,笑著看了眼穆鳶,嘴唇未動但是聲音已經進了穆鳶的耳朵:“那是個難得的心思純善的男子,本座瞧著甚是喜歡,若是他能歸于本座門下,倒也能夠讓他修為精進大成了?!?
穆鳶眼眉跳了跳:“我怎么瞧著你那副架勢是要讓夫焉與你雙修呢……”
蓁蓁依然帶了笑,卻是沒有再避諱著人,而是直接開了口道:“他叫夫焉?著實是個好名字的?!?
穆鳶卻是懶得理她,若是剛剛有所忌憚但是現在就只剩下了無奈。珠云走得很近,穆鳶生怕這蓁蓁又吐出什么驚人之言,便是不發一言的帶著她走進了北邊的廂房。
剛一進門,便是一股熱氣襲來,屋子里頭被暖爐烘烤的熱騰騰的,而后房中的兩個宮娥便是直接站起了身往這邊看來。
賽金是直接拿著手爐走過來,急忙忙的關了門,而后換掉了穆鳶懷中已經有些趨于溫熱的手爐。而雪盞則是先是愣愣的看了蓁蓁兩眼,下一秒就要小跑著飛撲上去。
但在那之前,她就被珠云一把拽住,而后就聽珠云低聲道:“你要做什么?毛毛躁躁的不成體統,這是太后娘娘,若是惹了笑話可緊著你的皮?!?
這句話讓穆鳶登時臉上一僵,而蓁蓁卻是微微挑眉。
但是雪盞顯然是已經習慣了被珠云這般教訓的,立刻老老實實地低了頭去,行了個十分規矩的禮節后道:“見過公主,見過太后娘娘,恩……公主和太后娘娘都福安。”
這般請安的架勢著實是奇特了,蓁蓁聞言也是掩唇而笑,而后便是道:“這丫頭可愛得很,哀家甚是喜歡。”亞頁貞弟。
穆鳶也知道雪盞與她必然是多有淵源的,便是淡淡道:“賽金,珠云,你們去瞧瞧膳房的晚膳可曾備好,記得準備幾道茶點,”而后看了眼蓁蓁,“多做道雞湯來,深秋了,多喝些熱的暖暖身。”
蓁蓁帶了笑意的看了穆鳶一眼,那種慈愛又滿意的模樣著實是讓穆鳶背后發涼。
珠云頗有些擔憂雪盞,畢竟她心里的趙太后堪比菩薩面孔的羅剎,兇狠的厲害,生怕雪盞那個毛躁的小丫頭一個不小心就開罪了去。但是賽金卻是絲毫沒有發覺出來異樣,便是行禮告退了,而珠云也就跟在她身后,給了雪盞一個“自己小心”的眼神。
不過此刻的小狐貍滿眼滿心都是面前的趙太后,根本沒注意到珠云的神色的。
待兩個姑娘從外面關了門,雪盞就直接繼續了剛剛的工作,直接撲到了蓁蓁身上,把臉埋在了女人胸前,聲音就有些悶悶的:“祖奶奶,雪盞好想你。”
穆鳶聽了這話更加確定了蓁蓁的身份,微微蹙眉,倒是沒想過已經修煉得道的狐仙為何要當了那一朝太后?本該是成了方外之人才是,這般入世的方式倒是讓人有些看不懂了。不過穆鳶卻沒有直接問出來,而是先看了眼雪盞,道:“怎么只見你們三個?靖姑娘呢?!?
雪盞把臉抬起來,看著穆鳶笑瞇瞇的道:“靖姑娘一早就有人找,便是出去了,瞧著是杜家的人。”
杜家……杜雋?
穆鳶微楞,倒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讓靖姑娘去找過杜雋一遭,卻是留了聯系。但蓁蓁可不管她們說什么,雙手抬起來把雪盞尖尖的小臉板向自己,臉上依然是嫵媚笑意:“剛剛那宮娥為何要教訓你的樣子?小乖乖,你若是不歡喜,本座可以幫你教訓了她去的?!?
雪盞卻是搖了搖頭,笑容天真而又澄澈:“珠云姐姐待我極好的,她說我也是怕我吃了虧,不曾真的對我如何呢?!?
穆鳶松了口氣,心道你個小東西還算有良心。不過下一秒,就聽蓁蓁道:“那你告訴祖奶奶,可想跟著祖奶奶走了?祖奶奶想你想得很,這次就想把你帶走了去的,與其在這里伺候鬼,倒不如跟著祖奶奶走了去的好呢。”
穆鳶聞言卻是猛地皺起眉頭,一把拉過了雪盞道:“休想帶走我的人?!?
雪盞嚇了一跳,而蓁蓁則是依然笑著,那雙眼睛原本的黝黑顏色暈染出了淡淡的金色。
那是及其耀眼的色彩,僅屬于有仙根靈氣的精怪的顏色。
之間蓁蓁神色平和淡然,但是那語氣里卻帶了幾分譏諷,她淡淡道:“上一次你這么跟本座說話,是為了護著那個姓沈的小白臉,今日你又這么與本座說話,怎么,你都成了鬼了還要與本座過不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