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圣宮中,穆鳶端著茶盞有些無奈的看著蓁蓁,道:“你把我喚來此處做甚?”
蓁蓁倒是不著急一般,捏了顆葡萄慢悠悠的剝皮,然后塞進嘴巴里,吐出了葡萄籽之后才看向了穆鳶道:“想必你不知道宮中發生的事情。”
“何事?”玄逸離開后。穆鳶確實是失去了不少這宮里頭的消息來源,對她而言,這算不得好事。昨日她去了杜府,更是沒有關注宮中事物,如今聽到了蓁蓁這話登時也就皺緊了眉尖。
蓁蓁淡淡一笑,而后道:“木婕妤懷胎我想你該是知道的,趙淑妃禁足你也該是知道的,不過想來你是不知那其中的聯系。”蓁蓁擦了擦指尖,聲音平淡,“我聽說的時候就覺得奇怪,趙淑妃是該嫉妒的,若是這后宮中任何女子懷胎她都會嫉妒,而我是瞧著那個丫頭長起來的,她的那些手段我也知道,最是愚蠢不過上不得臺面。不過我就思量著。木婕妤有孕的事情她又是從何處知道?”
穆鳶扯扯嘴角:“木婕妤不是個軟柿子,她是要投誠的。在這宮里,你,皇后,柳賢妃,原來便是三個最可靠的靠山。皇后現如今已經傾頹,種種勢力江河日下,附和她的宮妃也都是沒了盼頭,木婕妤又不是癡傻自然不會去做。而你身為太后。卻是個威名在外的,只怕也是不好疏通,便是柳賢妃那里好做得了。”
“所以木婕妤就用趙家的女兒當了垡子,把她踩了。用來向柳賢妃投誠。”蓁蓁皺了皺眉,而后捏著葡萄的手也停了下來。
本以為蓁蓁是想得到這點的,但是現在看來蓁蓁好似不知情,穆鳶卻也是不在意的接著說下去道:“趙淑妃是個腦袋不清楚的,她本是趙家女,卻是要和柳賢妃交好,若只是她在宮中木婕妤可能也找不上她,偏偏如今你回了宮,直接把趙淑妃立起來成了靶子,那么木婕妤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直接和你反目,卻是間接地讓柳賢妃安心。”
蓁蓁淡淡一笑,道:“她是你的人,可對?”
既然已經站在了一條線上。穆鳶倒也是不想瞞著她,大方的承認了下來:“是,我與她確實是比別人和睦些。”
蓁蓁聽了倒是笑了出來,又捏了個葡萄扔進嘴里,而后道:“這倒是不認識一家人了,不過你能籠絡來人類皇帝身邊的寵妃,著實是難得了,我以前倒是沒發現你能做的這般利落。”
若不是我,她也成不了寵妃。
不過這句話穆鳶并沒有說出口,而是托著下巴看著窗外遙遙望去的摘星樓,道:“這里有沒有一個朝代叫做商?”
蓁蓁是個活得足夠久的狐貍,她笑著道:“是有的。那時候我還只是個普通的小狐貍,而我們的首領就伺候了君王,不過結果不大好罷了。”
“那個時候,商湯里面就有一個樓閣,叫摘星樓。里頭住著最受寵的女子。她擁有帝王恩寵,擁有無上權力,擁有傾世容顏,但既是如此依然阻止不了國家衰敗,商湯滅亡。”穆鳶似乎沒聽到蓁蓁所言一般,笑著道,“你說,如今這宮里又有了個摘星樓,會如何呢?”
蓁蓁用葡萄去砸穆鳶,有些著惱:“你說的是妲己,我以前甚是心悅她的。”
穆鳶卻是伸手直接抓住了葡萄粒,塞進嘴巴里,抿唇而笑。
摘星樓,近可摘星。
那是個驚采絕艷的女子,她的嫵媚和狠辣與她的名聲一同流傳了幾千年。或許有捏造,或許有杜撰,但是歸根到底,這個狐貍精背上了千古罵名,卻也是得到了一世榮寵,風光無限。
穆鳶曾想過,是不是要在自己愿望得成的時候給木婕妤一個恰好的結果。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了她去往摘星樓看望木婕妤的時候,那么原本紅潤的女子此刻面白如紙的倚靠在軟墊上,著實是讓人心疼極了。
揮退了宮娥,連汀蘭都是一并揮退了去,木婕妤看著穆鳶道:“公主,這次我……”
穆鳶擺擺手,她并不介意木婕妤這般動作,左右是為了自己謀劃,倒是算不得什么。
不過穆鳶卻是在坐下后便是道:“有了這個孩子,你該是有了倚仗了,這般看來帝王恩寵以后只怕就是災禍而不是福分了。”穆鳶伸出手輕輕地附在了女子還平坦的小腹上,輕聲道,“我信你會護得這孩子周全,我也會幫你,現在,倒是不用籠絡君王了,你可愿意?”
這話著實是有些出乎木婕妤的預料,她愕然的看著穆鳶,手輕輕地鉆進了錦被:“公主,何出此言?”
穆鳶伸手輕輕地碰了碰木婕妤的面頰,輕聲道:“我想要你做的,便是坐穩位子在這宮里有一席之地,以備后用,如今你做到了。隆?帝會感念你的好處,自然也不會輕易虧待了,不過這寵妃的名頭倒不如給了別人,你還能周全些。”
這話,木婕妤聽得真真兒的,她也一并聽明白了更深一層的含義。
穆鳶另有打算,這是木婕妤早早就知道的。那時候她還是美人,人人欺負,空有美貌卻是根本當不得事。
那時候幫扶了她的便是穆鳶,也就只有穆鳶了。
木婕妤知道穆鳶所圖并不簡單,可她依然認了下去,處處聽從事事順遂,而這也換來了如今的榮光,帝王恩寵,還懷有龍嗣,著實是后宮女子艷羨的人物了,即使是皇后又如何?活的只怕沒有她的半分滋潤。
但是如今卻要讓木婕妤放棄了這般生活,她從心里是不樂意的。
木婕妤也不想直接拒絕,而是輕聲道:“公主,嬪妾有法子能夠保全自己的,嬪妾……還不想失寵。”
穆鳶輕輕一笑,道:“于我而言,你懷了孩子便是已經足夠,未來的位子自然會水漲船高,這帝王恩寵不過就是招惹了禍患,對你不利。”
木婕妤抿起唇角,她聽得出穆鳶是為了她好,不過卻是伸出了手,輕輕地附上了穆鳶的手背。穆鳶抬頭看她,而后就聽到木婕妤道:“公主,這后宮紛繁復雜,嬪妾雖然只在這宮里頭幾年時光,卻也是高潮低谷都經歷過的,那些種種女子的前途命運也是看過不少。有個宮嬪終生無寵,熬成了白頭宮女老死宮中,有的宮嬪風光榮耀,輝煌燦爛后便是曇花一現了。”
穆鳶看向了木婕妤:“都是可憐人。”
“但是嬪妾寧可當那輝煌燦爛過的,那才順心。”木婕妤笑著把手附在了小腹之上,笑容帶著母性的光輝,可是聲音卻是凌厲堅定,“嬪妾不怕做了那眾人的眼中釘,嬪妾寧可立在所有人之前,過的榮耀光輝,享受盡了最高的富貴榮華,過上最奢侈舒坦的生活,哪怕嬪妾不能陪著這個孩子長大,但我能夠順心如意的榮光過,便是能夠一世歡欣了。”
“我原本只是想你平安。”穆鳶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心軟了些。
木婕妤卻是輕輕笑道:“嬪妾謝過公主,不過嬪妾現在貪心了。”
她貪圖了寵愛,她貪圖了榮光,她貪圖了富貴榮華。
曾經的小小美人已經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里把心養的大了,如果讓她重新回到當初隱身透明一般的模樣,只怕木婕妤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若說她有多愛隆?帝,倒也沒有,那個男人或許對她不錯,或許也有了些許愛意,可是木婕妤本心是全然不信的。
帝王情愛?那是天大了的笑話。
便是不知道隆?帝若是知道被他看成了心頭寶的女子這般想他會是個什么感想。
“況且嬪妾也不一定就這么沒了命去,嬪妾能護好自己。”木婕妤淡淡笑著看著穆鳶。
穆鳶也就不再勸,便是說到了另一樁事情:“你與趙淑妃的事情不用與我細說,我大抵能猜測到,太后那邊不用擔憂,我自然會幫你疏通了的。”
蓁蓁與自己的關系穆鳶并不愿意讓木婕妤知道,她憐惜木婕妤這條命,卻不是真的要把她身上的鎖鏈解開來讓她去自由飛翔,該讓她忌憚的還要繼續做。若是讓木婕妤知道蓁蓁與自己一邊,只怕以后便是肆無忌憚,怕是不好控制,穆鳶倒是隱瞞了下去,一來是讓木婕妤行事有所約束,二是讓她處處感念自己的好處,自然會更聽話些。
木婕妤聽了這話之后果然是露出了幾分笑意,便是應了去,這心里頭最后的石頭也是落下了。
穆鳶則是拿了一枚丹藥給了她,笑著道:“這個對寶寶沒有害處,你便用著。既然你定了心思我也就不多勸了。只管等著看你寵絕后宮的一天。”
木婕妤接過來,放在?下嗅了嗅,便知道和以前的香料味道一般無二。她臉上露出了喜色,卻沒看到穆鳶額間有一個印記忽明忽暗。
手,附在了女人的小腹上,穆鳶笑著,眼里卻是帶著漠然的神采,輕聲呢喃:“這是蕭家的孩子,蕭家,居然也能綿延子嗣。”
木婕妤沒有聽清,便是問道:“公主說什么?”
穆鳶沒有回答,而是起身離開,多的一句沒說。
木婕妤有些莫名,但是卻沒有多想,只管是把那丹藥放到了一旁的匣子里頭。
而穆鳶卻是大步離開了摘星樓,眼中血紅一片,眉間的火一般的花鈿徹底顯出模樣。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彎起唇角,那是與穆鳶慣常的笑容全然不同的狠辣,無聲地說著。
蕭家,怎可坐龍椅?土雙團扛。
毀去了朕天下之人,注定該死,男子為奴,女子為娼,朕,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