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端著被遞上來的新的茶盞慢悠悠的喝著,看到在仆從手里掙扎扭動還想把手上甲套扔出去的英姿,淡淡一笑,微微偏頭用帕子掩住嘴巴,看似輕聲的說道:“真不知道這種東西是怎么在府里頭留下來的。”那語氣可謂是傾盡了鄙夷不屑。
不過這句話它看似是說得清淡,但是事實上那聲音已經大到可以鉆進蕭宇承的耳朵里了。蕭宇承登時火氣上涌。
卻不是為了穆鳶,而是因為英姿。
蕭宇承是個極其好面子的人,臉面,對于一個皇子甚至是王爺而言,自然是極其重要的。
他們從出生開始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脾氣秉性,吃穿用度都是不用發愁的,所需要的不過是互相攀比相互比較罷了。當初的蕭宇承為何費盡心機都要娶了素未相識的宋璃?為的不過就是宋璃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譽罷了。
后來又是為何傾心于宋婉言?其中固然有兩個人著實是渣男賤女天造地設,但是更是因為蕭宇承喜歡宋婉言的長相,這般好看的女子就該屬于他的,這樣才能周全了他的面子。
后來英姿如煙同時入府,蕭宇承也不是純然是個傻得,他也懂得分辨,處處都是要觀察一番的。
這一看便是能看得出,如煙與宮中交往更為密切,而且如煙又是個沉穩算計的脾氣。和柳賢妃倒是如出一轍,這般女子已然有了恩寵必然是要一飛沖天的。蕭宇承可不想讓一個厲害女人來給自己心中的明月光宋婉言添堵,自然是要寵幸另一個了。
英姿的脾氣也適合了他的胃口,大大咧咧,沒有心眼兒,處處都透著一股子蠢笨,但是卻也十分好掌控,只要給一點點恩寵她就能鬧換的滿世界都知道,自然是能安撫了不少人的心思。也讓蕭宇承覺得舒坦的。
可是現在英姿的這種脾氣就不是蕭宇承歡喜的了,英姿現在的模樣,鬢發散亂,珠釵散落。衣衫也有些凌亂臟污,剛剛穆鳶扔過去拿碗茶水顯然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哪里還有平時美妾的模樣,分明就是潑婦!
蕭宇承也懶得再估計什么情分了,直接道:“直接摁了去,你們還比不過一個嬌弱女子,是干什么吃的!”
那些下人一聽蕭宇承下了死命令,也就不再多做猶豫,直接把英姿的手抓住往水盆里頭摁。她們剛剛就是害怕蕭宇承還對英姿有所回護,一旦他們傷到了英姿分毫,只怕就會招惹禍患的。現在一看蕭宇承都松了口,一幫人自然是沒了顧忌,只管是連著手帶著甲套一起摁進了水里。
而手在進去的時候,突然,原本干凈透明的水冒出了一道道淡棕色的痕跡。然后就是轉而變為了墨綠,最終歸于平淡融化在其中,但是卻比剛剛顯得更偏向了淺綠色。
英姿想要打翻水盆,大吵大鬧著,但是卻被眼尖的嬤嬤直接拉開。
這些瑞王府的嬤嬤也都是從宮里頭出來的,自古以來,宮里便是大戲輪番上演的地方,這些嬤嬤也都是有了年紀的,宮中的那些手段更是見過了不少,一直冷眼旁觀到現在也大概能明白英姿耍了什么心機手段了。
不過正因為看出來了,這些嬤嬤才覺得不屑。
這種初級的法子還要拿出來丟人現眼,著實是蠢得很,真當嬤嬤們沒見過世面么?
不過穆鳶可是知道,蕭宇承必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她倒是不介意把這個男人心里的蠢笨女子的模樣扯開來給他看,讓他看看自己寵愛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穆鳶臉上帶著笑。瞧著英姿,又問了句:“說不說?”
英姿只管裝瘋賣傻,全然是不說的。
穆鳶倒也是不管她,只管是指了指剛剛被她扔在了地毯上面的茶盞,淡淡道:“來人,用這個杯盞弄些水盆里頭的水,讓英姿侍儀好好享用。喝了以后也能想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的。”土呆司技。
英姿猛地就沒了動作,也沒了聲音,瞪大了眼睛看著穆鳶。
即使她是傻子,這會兒也明白了穆鳶的意思。
這個女人分明就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也明白她要做些什么,可是卻是根本不說,只管讓英姿自己個兒說出口才是,而那個女人,只管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平靜的看著她,微笑著,雙手細嫩白皙,不染血腥。
而就在英姿發愣的時候,一旁的嬤嬤已經是把茶盞浸到了水盆里,弄出來了一碗水,便是掐著英姿的嘴巴就要往里面灌。
英姿自然是劇烈的掙扎,這藥粉是她拿來毒害蕭嶸的,因為蕭嶸只是個嬰孩,所以英姿選擇的藥粉縱然劑量不大但是卻是無藥可解的劇毒,孩子吃一點就能死掉,成人或許不會死去,但是卻也不能輕易進嘴巴的。
英姿不敢喝,不愿喝,但是那嬤嬤哪里管她,只管往里頭灌。
這場面著實是慘烈的,即使是蕭宇承都是微微蹙眉,但是穆鳶確實是神色平淡的很,還很好心情的逗弄著一旁如煙懷里的蕭嶸。
英姿哪里還想隱瞞,這會兒只想著什么都說了看還能不能有活路,急忙一把打開了面前的茶盞,此刻已經是涕淚橫流,臉上的妝容全然是花了的,根本沒有分毫的美態,惹人厭惡得很。
而英姿確實往前爬了兩步才死死抓住蕭宇承的衣角,大哭道:“王爺,婢妾知道錯了啊!婢妾是存了歹心,但是婢妾并不是想要害死小王爺,只是因為嫉妒怨恨如煙搶走了婢妾的地位榮耀,婢妾心里苦啊!王爺,您說過,您說過十分喜歡婢妾的對不對?婢妾求求王爺,擾了婢妾這一遭吧!婢妾以后必然是不敢的啊!”
蕭宇承卻是直接一腳踢開了她,臉上的表情因憤怒而猙獰起來:“你居然把心思打到了嶸兒身上?!”
英姿卻只是哭,她真的已經是沒有了任何盼望了,她只希望能活著,只是活著罷了。
可是蕭宇承卻是懶得瞧她了,蕭嶸是蕭宇承現在唯一的子嗣,自然是寶貝極了,不然也不會把他從宋婉言那里拿過來交給別人,不過是為了護住罷了,生怕宋婉言傷了他。
但是現在這個賤婢居然想要害了蕭嶸去!
蕭宇承即使是當初對英姿有過幾分愛護,如今也盡然成了厭煩和憎惡,只管狠狠地踢了兩腳,然后就揚長而去。
他知道,后宅的事情都是穆鳶說的算了才是,如今蕭宇承對穆鳶有喜愛,自然是愿意給她幾分面子,用英姿來給她立威。
穆鳶卻是不管蕭宇承想什么,只管淡笑著看著蕭宇承離開,而后才輕輕地問著如煙:“如側妃,英姿侍儀居然是存了想要害了你孩兒的心思,怎么,你現在還要為她求情嗎?”
如煙看向了英姿,英姿也看過來。
不過此刻的英姿再也沒有了平時的那種端起來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全然是卑賤的,卑微的,祈求一般的目光。
但是這種眼神卻沒有讓如煙有任何的動搖,因為她太了解英姿,太明白這個女人骨子里頭的善變。
現在迫于形勢她或許可以對著如煙做出任何搖尾乞憐的模樣,但是一旦英姿有了和緩的氣息,她就要把當初欺負了她的人一個個的咬傷了才甘心。如煙素來都是冷靜到了絕情的,況且現在還有一個孩子指望著她,如煙明白英姿的這一點哪里還有求情?
她又不是普度眾生的菩薩,更不是人見人愛的圣母,如今的如煙,沒有承寵,卻成了母親。
為母則強,這一點在如煙身上也是淋漓盡致。
只管收回了眼目,如煙對著穆鳶淡淡道:“王妃娘娘,嬪妾沒有什么想法,只管聽著娘娘說法便是。嬪妾與英姿侍儀的情分早早的就沒有了,如今他居然要坑害了我的孩兒,我只想她早早消失了才好,也能護得我孩子的周全。”
穆鳶一聽這話就是明白了如煙的意思,臉上帶了笑,又轉頭去看菱角:“儷側妃覺得如何?”
菱角更是一切都是對穆鳶馬首是瞻,這會兒看也不看英姿,只當她已經是個死人了,平靜的對著穆鳶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穆鳶用手指尖輕輕地捏了捏帕子,抿唇而笑:“你們倒是會做人,這惡人便是要我自己來做了。罷了,做了就做了,這種玩意兒也怕臟了你們的手。”說完,穆鳶便是抬抬手,道,“你們,伺候著侍儀把這一盆水都喝進去了,記得,一滴不能落下,若是灑了出來我可是要罰你們的。”
英姿嚇得愣住了,她傻傻的看著那些嬤嬤端著水盆過來,連掙扎都沒有。
因為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其實在她走進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她進來,就注定了有來無回,再沒有回頭路。
一盆水,盡數被灌到了英姿的嘴巴里頭,期間英姿嗆到了好幾次,卻還是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而喝掉了一盆子毒水的英姿被下人們用草席草草捐了,扔到了城外,連掩埋都沒有便是丟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