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賽金重新回到屋子的時候,就發現架子上的衣裳已經被盡數的拿了下去,還整整齊齊的疊好了擺放著,而穆鳶身上則是穿著那些衣服里面的一件鵝黃色底刺繡萬字不斷頭紋月華裙。耳朵上的金絲垂珠耳墜熠熠生輝,而雙環髻上頭攢著的鑲絲雙龍戲珠頭花,而她腰上的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腰封勒出了纖細腰肢。
此刻的穆鳶正拿著一個團扇。微微擋住了半張面頰,站在那里的姿勢顯然也是故意做出來的窈窕身段,聘聘婷婷的,著實是好看得很。
而賽金的眼睛看向了正對著穆鳶的一張書桌,那后面站著一個男子,白衣錦袍,長身玉立,正站在書桌后面,一面提著筆一面用眼睛看著穆鳶,而后用極細的毛筆尖在紙上細細的勾勒,臉上的神色平和淡定,而又從容不迫。
賽金是認識這個人的,他是在公主府建成之時就留在府中的,對賽金說的就是這位是宮中派來的畫師,要給爾雅公主作畫的。
既然是畫師。那就是個讀書人,有本事的很,賽金平時也不去打擾人家。慣常也是聽到過著,這位畫師就在公主府中的書房內,尋常不曾出來的,畢竟只有公主有權利去招了人家,故而平日里這些公主府的仆從下人也都不怎么注意他的。
而如今看來,這位畫師先生分明就是個極好看的,不單單是臉面。整個的風姿都是極好的,莫說是蕭宇承了,賽金就沒見過如此有威儀的男子。
穆鳶顯然也察覺到了賽金進屋來,也沒有回頭。只管道:“進來便是,合了門,這般敞著可是冷得很呢。”
賽金急忙走了進來,反手合上了房門,還細致的用錦帛塞上了門縫,生怕冷風灌進來,然后剛剛聽到穆鳶說了冷,賽金就小跑到了暖爐前頭,用扇子使勁的扇了扇,那里頭的蓮花炭少的越發的旺了,花香溢出,煞是好聞。
穆鳶則是依然微微當著面頰,并不介意被賽金看到,便是對著玄逸說了句:“我要這般到幾時?你只管畫了不就成了。非要讓我站著,可是累得很呢。”
“剛剛我問過公主,時要站立坐臥何種姿勢,你自己選擇的站著的。”玄逸聲音淡淡,不帶絲毫起伏。
“你何時問過我這個……”說到一半兒,穆鳶突然卡了殼兒,不愿多說,可是臉上的兩團紅暈卻是再次爬了上來,看都不看玄逸一眼,只管用團扇擋住了臉頰和嘴唇,輕嗤了一聲,“壞得很。”
這聲音著實是極小的,距離不遠的賽金都是聽不清楚,可是玄逸卻是聽了個真真兒的,便是略看了眼穆鳶,也不說話。繼續用畫筆細細描著。
本來作畫這事情就是玄逸借了個由頭進了公主府罷了,雖說若是他自己愿意,自然是有辦法日夜與穆鳶呆在一處的,但是般幫偷偷摸摸的感覺開始或許是有些刺激感,可是到底是不能長久,玄逸也覺得厭煩,這才直接光明正大的進來了。
鬼王大人絲毫沒有架子,也根本不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有多奇怪,用鬼王的半仙之體的身份來就和一個剛剛成型的小畫皮鬼,說出來都是覺得奇怪的。
不過玄逸自己不介意,穆鳶就更不覺得有什么了,只管隨著聽著便是了。
其實玄逸卻是是如穆鳶所說,能夠看一眼便是能夠把穆鳶的笑貌音容印在腦袋里,描繪出來一幅肖像自然是不在話下,要什么風格的玄逸就能給畫出什么風格的,便是容易得很。可是玄逸就是有心的讓穆鳶在自己面前多呆一陣子,好像這般被女人凝視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歡喜的。
當然,能夠光明正大的長久的盯著穆鳶看,也是讓玄逸頗為滿意。
若是這般理由被穆鳶知道了,必然是要罵他一句的,簡直是瘋了,哪有因為這種奇怪的緣由讓自己一站就是將近一個時辰的?
若是想看,看就是了,自己身上哪里他沒看過沒碰過的?
但是玄逸卻是直觀平淡著神色,慢悠悠的畫畫,就好似在畫著衣服極好的作品一般。
賽金走到了穆鳶身邊,此刻他的手已經是在爐子旁邊溫熱了,便是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帕子來,遞給了穆鳶,道:“公主,可是要歇息一陣?”
穆鳶卻是好像和玄逸杠上了一般,只管道:“不必,我還沒那么嬌弱。”
玄逸一聽這話,本來低下去的頭微微揚了揚,分明就是讓穆鳶看到他為我翹起的唇角,而后玄逸又低了頭去,繼續慢悠悠的畫畫了。
賽金瞧了玄逸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是聽穆鳶道:“有話就說,不用避諱。”
一聽這話賽金心里就明白了,這位畫師必然是穆鳶的心腹,自然也就不再躲著什么,直接對著穆鳶道:“公主,宮里遞來的消息,再過兩日柳賢妃娘娘要在宮中設宴,想來是要宴請公主的,月娘轉恩派了人出來問問,公主到時候可有安排?”
穆鳶略想了想,便是道:“沒有,只管回了去,就說我到時候一定進宮去陪著賢妃娘娘的。”
“還有一則,”賽金猶豫了一下方才道,“這是珠云打聽出來的,說是如今的木婕妤娘娘雖然正當紅,榮寵正濃,但是已經傳過了好多次了太醫了,如今太醫院里頭的包括醫正在內幾乎都是要常駐摘星樓一般。”
穆鳶聞言一愣,按著道理說木婕妤身子康健,如今雖然懷胎,但是卻是被保護得極好,自然不會輕易有什么事情的。雖說后宮中坑害有孕妃子的事情頗多,但是如今蘇皇后身子,柳賢妃當政,而柳賢妃又是把整個后宮的大權都交給了趙太后,也就是蓁蓁,自然是不會有什么差錯的。即使有些心思不安定的宮妃會想著要害了木婕妤,一來沒有手段,二來碰都碰不到的,哪里會有什么辦法呢。
這般情況下木婕妤確實要日日傳喚太醫,倒是怪了。
本想多問幾句,卻聽著玄逸道:“公主,成了。”
一句話,讓穆鳶直接撂下了手臂,雖說這身是畫皮,但是感覺還是有的,會餓會渴,會困會累,這胳膊抬著舉了將近一個時辰,自然是十分難過的。
她讓賽金幫自己揉了揉,感覺到舒坦了些的時候方才走到了玄逸身邊,探過頭去瞧著桌上的畫作,而后便是一聲輕呼:“真是極好看的。”
賽金聞言也是好奇的看過去,而后就是捂住了嘴巴。
大周的人物肖像畫,大多是寫意為主,有個形神便是罷了,那些細枝末節往往很少描繪。但是玄逸這幅畫卻是十分細致精巧,細到了每根發絲都是有著細細涂抹,那衣衫更是畫得精巧,臉上的神態也是十分傳神,嘴唇的顏色與穆鳶的唇上胭脂一般無二,就好似是穆鳶被整個復刻進了畫中一般。
“這般技法可不像是大周的功夫了。”穆鳶笑著看著玄逸。
玄逸倒也不隱瞞,神色平淡:“前朝舊法罷了,若是公主喜歡便是裱起來,若是不喜歡……”玄逸多看了穆鳶一眼,“不喜歡,小生也是改不了了。”
本以為玄逸會說若是不喜歡他就重新畫,但是顯然穆鳶還是太高估了他了。
淡淡笑了笑,穆鳶拿起了那幅畫,舉起來對著陽光看,然后笑起來,微微偏過頭來,陽光灑在女人的嬌俏面容上的時候把她襯得十分溫暖好看,臉上的細細絨毛都可以清晰可見,而后便聽穆鳶道:“先生大才,我很喜歡呢。”
玄逸點點頭,把筆扔進了筆洗里頭,雖然神色平板,但是看上去頗為歡喜。土木呆血。
倒是賽金微微一愣,她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看著穆鳶的臉面,瞧著那上面的笑容,竟是呆住了。
她與爾雅公主是一起長大的,說是主仆,更似姐妹,孩童時候的爾雅公主是個活潑開朗的脾氣,愛說愛笑,自然是經常笑容盎然的,但是后來爾雅公主漸漸長大,高樂公主對她的管束嚴厲起來,爾雅公主便是甚少這般開朗說笑了。
提亞的規矩沒有大周這般嚴苛,但是高樂公主分明就是有了新是早晚要把自己的女兒送回到大周,而不是在她心里一直是蠻夷之地的提亞多呆,自然是處處禮數規范都是約束的極好。花季般的少女,哪里能夠忍得了那些呢,自然是處處都覺得憋悶了,這臉上的歡喜也就是少了很多。
后來到了大周,變成了穆鳶的爾雅公主更多的時間便是溫柔和婉,看起來雍容大度,絲毫沒有脾氣一般,這樣的笑容或許討人喜歡,但卻讓賽金覺得公主平時都是不是真的歡喜的。
可是如今,賽金卻是看著迎著陽光的穆鳶的神情,有種感覺。
她的公主此刻是真心實意的歡喜,對著一個畫室,露出來的笑容確實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燦爛美好。
就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