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盞聽了這話,眼睛立馬亮了起來,那個猶如狐貍一般的尖尖的小下巴微微動了動,連連點頭:“好啊,什么時候可以吃?”
穆鳶彎起唇角:“他會是未來的皇帝。身負龍氣,若是挖他的心只怕還有段時日。”
“我不怕的。”雪盞的眼睛更好看了些,她天天嘴唇,饞嘴的模樣頗為可人,只是這說出來的話卻透著股子天真的殘忍,“人類皇帝聽著就很厲害,他的心臟必然是要比別人好吃的。”
“你歡喜便好了。”穆鳶說著,耳朵微微一動。
不過比她更快的卻是雪盞,只見小姑娘站起身來,雖然還是臉上帶著靈動的笑意,可是卻是古靈精怪的豎起了食指在嘴邊,道:“我聽到人來了。”
“何人?”穆鳶是知道這個時間來尋她的就只有賽金,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眼睛笑著看向了雪盞。
雪盞眨眨眼睛,道:“那個藍衣服的人,還帶著那個好看的小哥哥。”
穆鳶眨眨眼,笑道:“你少說也有百歲。”而后看到雪盞鄭重其事的滲出了兩只手,左邊五根右邊豎起三根,七根手指張得開開的,穆鳶便改口,“七百歲了,可是董路才十幾歲,你喊他小哥哥有些不合適。”
“好看的都可以叫小哥哥的,雖然他瞧上去身上的陽剛之氣有些欠缺,可是著實是好看得很呢,男人再長大一些那臉可就變丑了。”雪盞沒有絲毫隱瞞,那雙狐貍一般好看的眼睛里帶著亢奮。“我在這個石頭盒子里這么久,還是頭回看到這么好看的,好看的精氣肯定也好吃呢。”說著,舔舔嘴角。
若是在以前,自己絕對可以告訴警察那你這個小女流氓當戀童癖抓起來。
穆鳶那張精致的臉上卻絲毫變化都沒有,而是笑著對著雪盞道:“他年紀小。你可不能隨便就‘吃’了他,我可不許的。”
雪盞臉上露出了可惜的神情,不等她說話,門就被推開了。
率先進來的是賽金,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帶了董路這個徒弟,所以原本跳脫的神情也穩當了些,頗有些為了教導董路而做出來的規矩模樣。
而跟著她的董路已經換了身上的深藍色衣服,而是穿著只有高品階太監才能穿的黑色宮服,上面有著黛青色的暗線勾勒出紋路,袖口衣角則是銀色絲線,瞧著就是十分耗時費力的,遠非那些普通的素色衣服可以比擬的。
董路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角,倒不是因為衣服不合身,穆鳶想著恐怕是這小太監心里有些不安定。
故而她把眼睛從雪盞身上轉開,微微抬了頭笑著道:“賽金。這衣服可是你讓董路換上的?著實是好看得很呢。”說著,穆鳶的聲音頓了頓,“能找到合適董路這般年紀的倒是不容易。”
“內務府送來了一套,各個身量款式的都有,不過哪怕是最小身量的給董路穿都瞧這有些大,但畢竟是比原來的順眼些的。”賽金眨眨眼睛笑著應了,在審美方面,小姑娘和穆鳶是出奇一致的。
穆鳶點點頭,而后對著董路道:“剛剛賽金有沒有八折偏殿的事情告訴你告訴的周全?”
董路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這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背了個殼子,一座錦繡的殼子,頗有些壓得他抬不起頭來的意思,聽了穆鳶的話董路忙道:“回公主的話,賽金姐姐盡然告訴我了,甚為詳細。”
穆鳶卻是笑著擺擺手:“得了吧,我就知道你必然是會為了她說話,這丫頭的脾氣我還不了解么,只怕光是在你面前逞威風了卻是沒實實在在說些什么的。”
董路抿了抿唇角,一言不發,畢竟事情就是穆鳶說的那樣,賽金拽著他東拉西扯,實事卻是沒說幾句。
而賽金則是一臉不依的走到穆鳶身邊,晃了晃她的手臂:“公主,你又拆我的臺。”
穆鳶卻是隨手從桌上的碟子里取了一塊糕點塞到了賽金的嘴巴里,笑著道:“得了,以后有你得意的時候,讓我先跟董路說些事情,”說著,她看向了雪盞,“你也聽著,回頭告訴珠云聽。”
原本心不在焉的雪盞聽了這話,忙肅穆了臉色,珠云待她好,她對待珠云的事情也必然是要比對自己還要來的重視。
這種反應讓穆鳶在心里嘆了口氣,人都說妖精無情,卻根本瞧不見那副美麗表皮下的至純至善。
只不過那種善意從來不體現在對待人命上。
賽金咀嚼著嘴巴里的糕點,小嘴嘟了嘟,沒說話退到一旁,而董路和雪盞則是站在原地,董路自始至終不曾抬頭,而雪盞那雙好看的眉眼則從來沒有離開穆鳶的臉。
穆鳶微微沉默了一瞬,而后開口道:“我從提亞而來,這宮里的規矩本來就不甚熟悉,但在這甘露殿偏殿里,我就是主子,合乎我的規矩就已然足夠。而且也簡單得很,”說著,穆鳶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縈繞著淡淡黑氣,“首先,我不喜歡你們把我這里的事情拿去給別人說,亂嚼舌根的都是要爛掉舌頭的呢。”
稀薄的黑色霧氣并不能引起賽金和董路的注意,卻讓雪盞不自覺的捂住了嘴巴。
她雖然在族里還是個小狐貍,可是畢竟已經修煉七百年,聽到了的事情已經不少,聽別的狐貍說,鬼怪最擅長的就是附身和詛咒,有些話從他們的嘴巴里說出來,往往都會應驗的。
雪盞眨眨好看的眼睛,她很確定現在穆鳶這句話時講真的,若是真的有那樣的人,真的會爛掉舌頭呢。
穆鳶知道雪盞看出來自己在做什么,但她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想法。
入了她的地方,侍奉她左右,有些規矩是一定要立下的。
朝著雪盞笑笑,穆鳶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不得我的允許我能隨便進入我的寢室,不聽話的孩子可是沒有飯吃。”而后,她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以后早晚我是要離開皇宮的,到時候,你們是要帶了賣身契離開還是跟我一起走,這些你們都可以自由選擇,但我保證我能保你們一世安康,真神只會關照賢明的主子。”
這最后一句話也是詛咒,詛咒的卻是自身,算是穆鳶給他們的一個保證。
這個保證,雪盞并不需要,但是賽金和董路卻都是聽完就放松了很多的。
賽金這會兒已經吃掉了嘴巴里頭的點心,笑著朝穆鳶行了個提亞的禮節:“謝公主。”
“謝公主。”董路并不懂得提亞禮節,故而只是雙手交握放在身前躬身行禮。其實董路算是個牙尖嘴利的少年人,本想說些什么的,只是抬起頭以后,在看到穆鳶的臉時,卻沒了所有言語。
花容月貌,沉魚落雁。
雖然不認識幾個字,但是在柳賢妃那里呆過好一段時候的董路還是知道幾個詞兒,他在腦袋里挑挑揀揀,卻只能找到這兩個來形容他的新主子。
眉如新月,目若寒星,嘴角帶笑的模樣就好似牡丹盛放時候的艷麗。
整個甘露殿……不,整個皇宮,董路都沒見過比面前女人更好看的了。
穆鳶見他發楞,也不介意,只是笑著道:“我答應了賢妃娘娘回來以后要去他那里吃冰碗的,董路,你陪我去,我也要謝謝娘娘把你賞給了我。”
董路忙低頭應是,只是那小小的耳尖又紅了起來。
***
穆鳶來的時間尚早,正正趕上柳賢妃給幾個宮里的妃嬪發了帖子飲茶。
身為后宮四妃,柳賢妃前陣子一直抱恙不出,連請安也都不怎么說話應付了事,為的不過是躲避趙淑妃所帶來的災禍罷了。但是她畢竟不能一直不知不現身于人前,這次宴請各位妃子,一來是為了昭顯自己仍然威嚴尚在,二來也是為了詢問各家貴女可有適齡參加不久以后的大選。
蕭宇承的親事算是柳賢妃的心病了,在柳賢妃看來,宋婉言誠然是扶不起來的,且不論庶女身份,單單看她的氣量狹小就已經讓柳賢妃膈應了。
連親姊姊都能逼死,更何況別人了。
柳賢妃知道有時候女人為了權勢地位什么都做得出,她為了爬到妃位,做過的那些事情也不是件件清白,若是宋婉言在后宮,柳賢妃也就當個樂子瞧了就罷了。可偏偏宋婉言身處她親子的后院,身為母親,她可不喜歡把一條美女蛇擺在蕭宇承的枕邊。
即使是蕭宇承現在甚為寵愛她,可是柳賢妃也不希望宋婉言爬的高的,一旦做了正妃的位子,以后要是想整治可就難了。
故而柳賢妃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為蕭宇承再挑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女子來婚配,旁的事情都能忘后排了。
穆鳶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正手的柳賢妃,還有分列兩側的各位妃嬪,打眼瞧去,倒是有不少熟面孔。
坐在柳賢妃最近位置的便是孟婕妤,今日一身藕荷色水墨逶迤長裙,外面籠著一件深粉色長衫,頗為素雅,倒是削弱了些張揚肆意。
而她身邊的是位沒有見過的宮妃,似乎是說到了歡心處,笑容頗為爽朗明艷,算不得傾國美人,卻也別有番颯爽意味。
坐在她們對面的則是低著腦袋的木才人,木才人有幅姣好長相,而她往日里的穿著搭配也均是合適至極,今兒個穿著的淡青色襦裙,套著件鵝黃短衫,甚為可人。只不過木才人依然是唯唯諾諾的模樣,連頭也不曾抬起來的。
木才人身邊則是蘇美人,因為和蘇皇后是姊妹關系,故而蘇美人的眉眼與蘇皇后有五六分相似,只不過比起蘇皇后多了些許溫柔和順,只有那雙眼睛極為相似,都是凌厲尖銳的很。她手里拿了一把團扇,上面是美人立像,瞧那美人的姿態眉眼和蘇美人卻是很是相似的,倒是精致的很。
穆鳶左右掃了一眼,就抬起了笑臉,走到柳賢妃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禮:“爾雅見過賢妃娘娘。”而后看向左右幾位妃嬪,微微低了低頭,“幾位娘娘安好。”
木才人和蘇美人起身回了禮節,而孟婕妤和那不知道名字的美人只是低低頭。斤有狀號。
柳賢妃見了穆鳶便招手讓她上前,笑著道:“你會來的倒是早,如何,找到了想要的花么?”
穆鳶的腦袋里立馬閃過了顧玨那張如玉的臉,笑道:“找到了,可大的一朵呢,以后的胭脂水粉都是不用愁了的。”說著,她的眼珠轉了轉,臉上帶著甜甜的笑,親昵的湊到了柳賢妃的耳邊,輕聲道,“只不過娘娘,我那花兒卻不是從瑞王哥哥那里得來的。”
“哦?”柳賢妃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穆鳶點點頭,把聲音壓低不被人聽到,卻沒有避諱著一旁的月娘:“我去的時候,宋側妃摔掉了瑞王哥哥的花房,什么都沒了,我聽常遠說連皇帝舅舅給的那叫什么雪白的花兒也被摔了,聽說是活不成了的。”
柳賢妃的眼皮一跳,臉上依然是帶著笑意的,只不過那雙眼睛卻是冷下來。
她拍拍穆鳶的手背,笑容依舊雍容:“瞧瞧你這孩子,不過是出了趟門就這么多話要與本宮說,得了,等會兒吧,這會兒諸位娘娘都在,可別讓娘娘們瞧了笑話。”
穆鳶知道點到即止的意思,見到柳賢妃的反應就知道目的達到了,便也就笑著站到一旁,在一個軟凳上坐了。
柳賢妃朝月娥招招手,在月娥走近后道:“去讓人取了本宮昨兒個新得來的香梨給各位娘娘,品個鮮吧。”說完,對她使了個眼色。
月娘點點頭,心領神會,行過禮后快步離開了。
柳賢妃這才重新看向眾人,笑著道:“這天兒越發熱起來了,本宮管著尚服局,圣上體恤后宮妃嬪,特批了些輕薄的雪錦料子,不知道各位妹妹想要用它做些什么衣服?本宮也好讓人去安排。”
各妃聽了這話,互相看了一眼,卻是孟婕妤先笑著說道:“姐姐好福氣呢,后宮一共六局,本是四妃各自掌一局,其他的則是皇后統領,現在淑妃姐姐安胎靜養,她的尚服局能給了姐姐管理,著實是圣上信任呢。”
柳賢妃聽了這話淡淡笑道:“婕妤妹妹倒是說錯了,尚服局不過是本宮暫時代理罷了,畢竟四妃如今也就留了本宮一個,淑妃妹妹現在分身乏術,待她誕下小皇子,本宮定然是要還了的。”
“若是小皇子自然是極好的,淑妃姐姐素來都憂愁自己膝下無子,這也是多年的夙愿得償了。”那個穆鳶并不認識的女子聲音爽朗大方,說起話來也是似乎很是真心的模樣。
打著團扇的蘇美人聞言笑道:“李修儀姐姐倒是心善,圣上素來是偏愛你的,沒準兒過陣子就是我們聽你好消息的時候了呢。”
李修儀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這兒女福緣可遇而不可求,到了自然是福分,但若是一直沒有也怨不了旁人的。”
聽了這話,孟婕妤緊緊的握了握紅木扶手,低垂了眉眼,那張臉登時就有些難看起來。
柳賢妃嘆了口氣,這李修儀哪里都好,但偏偏是個直爽過頭的脾氣,這話隨便就出了口,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要知道孟婕妤入宮一來從未有子嗣,這可是個死穴,輕易不能戳的。
不過柳賢妃終究還是要打個圓場,畢竟今天她請各位嬪妃來為的是自己的宇兒,而不是聽她們斗嘴:“若是你們想求子,趕明兒個本宮去跟皇后娘娘求個恩典,正好最近花開正好,清涼寺的櫻花應該也是好看的時候,你們去清涼寺拜拜菩薩吧。”
周人素來相信求子拜神是有效的,但是輕易卻是出不得宮,畢竟為了孩子去拜神求佛也不好意思開口求恩典。這會兒見柳賢妃主動把這事兒攔了下來,無論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妃嬪都是心里暗喜,起身行禮謝恩。
這時候一個宮娥端著托盤走了進來,里面是被清洗干凈已經削去了外皮的梨子,帶著甜香的味道,頗為誘人。
孟婕妤這會兒臉上已經重新帶了笑意,先伸出手去拿了一個,道:“就知道到娘娘這里有好東西吃,這梨子現在我們那兒可都是沒有的,也就是娘娘這里能吃到個新鮮。”
“就你嘴巴厲害,吃的也堵不住,哪里是我這里有分明就是御膳房準備下的,你們啊一個個的都不樂意過問這些事情,可不就是便宜了本宮么。你若是喜歡,待走的時候本宮讓人給你帶回去一籃子就是了。”柳賢妃臉上帶著笑,而后偏頭問了問穆鳶,“爾雅,用一顆也當做消暑了。”
穆鳶則是眼巴巴地看著柳賢妃,道:“娘娘,我想吃冰碗。”
柳賢妃這才記起來自己在穆鳶走的時候是許下了冰碗的,沒想到這丫頭記到了現在。笑了笑,她伸手捏了捏穆鳶的手掌:“本宮沒忘,只是現在正是暑氣上涌的時候,用了太寒涼的東西怕傷身,等等太陽落了本宮自然會著人做給你吃的。”
穆鳶笑起來,連連點頭,也拿了個梨子。
她們的交談并沒有避諱人,蘇美人這會兒卻是笑著道:“公主和娘娘感情甚好呢。”
柳賢妃一邊看著穆鳶一邊道:“本宮與這孩子似乎是投緣,也是福緣了。”
待眾人吃完了梨子,自然有宮娥魚貫而入,手中都捧了銅盆,里面使用干花瓣和花露侵泡了的溫水,每個宮娥的手閉上都搭著白色的手巾。
女人們把沾到了梨子汁液的手放進去,待洗干凈后拿起手巾擦干凈雙手,而后宮娥奉上用來滋潤雙手的香膏。
李修儀把香膏抹在手上,湊到?尖底下聞了聞,道:“這味道好聞的很,不知賢妃娘娘何處得來的這個?”
柳賢妃沒有用梨子,自然也不用洗手的,這會兒聽了李修儀問便笑著道:“這是皇后娘娘賞給本宮和淑妃妹妹的,名叫百花膏,味道很是清香,不過本宮慣常是不喜歡太濃郁的香味兒便擱置著沒有用,這會讓倒是可以拿來給諸位妹妹試一試,倒也不算浪費了。”
“百花膏?”一直沒有說話的木才人這會兒才是抬了頭,有些驚訝的道,“婢妾記得這百花膏極為難得的,娘娘浪費了確實可惜呢。”
柳賢妃笑著看向了木才人:“若是才人喜歡,本宮……”
“娘娘,我倒是很喜歡這百花膏的味道,只求娘娘割愛呢。”孟婕妤卻是開了口,帶著笑意,眼角卻是撇過了木才人的臉。
木才人看到孟婕妤說話,張了張嘴吧,最終還是低了頭去,不言語了。
柳賢妃瞧得出兩個人之間的爭斗,她是偏向木才人一些的,只不過看木才人這個架勢顯然是不想爭了,柳賢妃也不再多言,淡淡道:“既然孟婕妤喜歡便拿去吧,你容顏鮮亮,必然是好的。”
孟婕妤笑起來,道:“婢妾謝過娘娘。”說著,接過了百花膏,眼睛卻是得意的看了木才人一眼。
穆鳶覺得,比起得了這個物件,孟婕妤只怕更高興能摁了木美人一頭的。
柳賢妃抿了口清茶,終于說出了自己一直在心里徘徊的心思:“再過些日子就要大選了,各位妹妹也知道,本宮那可憐的兒媳前些日子撒手去了,本宮心里悲苦,但是終究瑞王府要有女主子的,故而邀請各位妹妹幫忙參謀一下,是否有合適年齡的女兒家?”
蘇美人聽了這話,微微用團扇擋住了半張臉,眉尖微蹙。
按道理說,瑞王妃新喪,是不該這么早尋下家的,但由于瑞王身份特殊,而且大選三年才一次,柳賢妃早早籌謀也不是沒有道理。她今兒個邀請的妃嬪也都是京城中數得上名號的大姓,且沒有子嗣,瑞王如今也二十多歲,自然不會和她們沖突。
只不過,她請自己做什么?自己是蘇皇后的嫡親妹妹,認識的也都是蘇氏一派,若是自己真的介紹了個蘇家的女兒,只怕柳賢妃也不會收啊。
正想著,卻是李修儀先開了口。
她素來是個脾氣爽利的,聽了柳賢妃的話也沒多想,直接道:“娘娘,我認識的人不多,不過倒是有些聽聞的,那杜雋杜大人的女兒嫣然正是到了合適年齡的,而且素來有美名,自然是極好的呢。”
孟婕妤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御史臺鳳亭鳳大人的女兒頗為溫婉貞靜,上次在迎接爾雅公主的宴會上我瞧了一眼,著實是個美人。”
蘇美人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言不發,便插嘴道:“鳳家小姐容貌出挑不錯,只不過瞧著太為沉默了些,倒是沒有杜家小姐大方的。”
孟婕妤笑了笑:“話不能這么說,鳳家小姐姿容德功樣樣出彩,那里比不得杜家小姐了?”
穆鳶冷眼瞧著,孟婕妤和蘇美人根本就不是為了兩個姑娘爭端,而是單純因為不和而拌嘴罷了。她只管自己吃糕點,而后看了看一直低著頭站在在機身后的董路,看沒人注意自己,用帕子裹了個桂花糕,反手塞給了董路。
董路守門的時候久了,早就練就了久站不累、充耳不聞的絕技,感覺到手上有東西的時候驚訝的抬頭看了看,便看到穆鳶超他眨眨眼,然后就回了頭。董路用寬大廣袖遮掩著手低頭看了看,就看到帕子里頭是快完完整整的桂花糕。
小太監實在是個容易感動的人,抿抿嘴角,微微側身就把桂花糕塞進嘴巴里,也不拒絕,只管含著等著糕點融化才咽下去。桂花的香甜味道唇?留香,董路又低了頭去,只是時不時的看穆鳶一眼,那雙眼睛很是晶亮好看。
穆鳶并不知道自己隨手的動作讓董路那么歡喜,只是托著下巴聽著各位娘娘當拉紅線的紅娘。
不得不說,每個女人都有一顆保媒拉纖的心思,哪怕保的不是自家孩子。
不過討論來討論去,其實最終能被柳賢妃瞧上的也就是鳳媛和杜嫣然。
她在心里細細記了,而后就是笑著看著眾人,頗為雍容的模樣。
待太陽微微落山的時候,眾妃嬪也知道時候不早,各自告辭而去了。穆鳶卻是沒有走,她在眾人走后才看向了柳賢妃:“娘娘,我看蘇美人出門的時候瞧了你一眼,是為何?”
柳賢妃撥弄著帕子上面冒出來個一根斷線,聽了這話也不避諱,笑著道:“蘇美人的姐姐是蘇皇后,而蘇皇后的皇八子蕭瑾瑜也十七歲了,正是要選王妃的年紀。本宮請了蘇美人的意思就是讓她回去告訴皇后的,最好的那個貴女本宮是不要的,皇八子挑選好了本宮才會給你瑞王哥哥選妃呢。”
穆鳶裝作聽得云里霧里,只不過心里卻是感慨柳賢妃的心思細密,卻也能瞧得出,只怕此時的柳賢妃是真的無心讓蕭宇承去爭位的。
只不過她兒子的心很大,大到讓柳賢妃都無法猜測的地步了。
柳賢妃拉著穆鳶的手讓她坐到了自己軟榻的另一邊,問道:“給本宮說說,瑞王府現在如何了?”
穆鳶這會兒卻是犯了難,紅唇微抿,而后卻是搖搖頭。
柳賢妃見她不愿多說也不逼她,只是嘆了口氣,伸手撫摸著穆鳶的烏黑長發:“宇兒寵幸的那個宋婉言啊,本宮看著實不是個好的,長得煙媚橫行不說,偏偏還吃定了宇兒一般。若不是她肚子里揣了本宮的孫兒,本宮定時有辦法收拾她的。”
穆鳶小聲道:“瑞王哥哥喜歡宋側妃。”
柳賢妃聽了這話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是啊,若不是因為這個本宮當初根本不會同意抬了那個搶了璃兒榮光的沒心肝的女人為側妃。”說著,她看向了穆鳶,“若是有你一半兒的乖巧,本宮也不至于現在如此憂愁。”
穆鳶聽了這話卻是看了柳賢妃一眼,眨眨眼睛,而后猛的紅了面皮,一言不發。
柳賢妃眼神閃了閃,卻是岔開了話題,笑著道:“回頭本宮讓人把冰碗每天送到你那里可好?但你可要記得,不能多吃,是要壞肚子的。”說著,柳賢妃把手放到了穆鳶的小腹上,輕輕的動了動。
穆鳶卻是摁住了柳賢妃的手背,嘟囔道:“娘娘,癢得很呢,別摸。”
柳賢妃笑著松開了她,道:“本宮還沒問呢,小順子你瞧著可順心?”
董路見說到他,忙跪了下去,卻是一言不發的。
穆鳶則是笑瞇瞇的眉眼彎彎:“我給他改名字了,叫董路,小順子聽著太普通了,若是碰到個別的小順子,哪兒能有我這個好看啊。”
這話倒是有些輕佻了的,不過柳賢妃卻是沒有糾正,而是道:“你喜歡就好。”
這時候,穆鳶看到了門口微微探頭的月娘,就知道只怕柳賢妃有話要問她的。她也不在這里討人嫌,笑著起身,先是一把拽起了董路,而后矮了矮身子道:“時候不早了,我趕明兒個再來打擾娘娘吧。”聲音頓了頓,穆鳶道,“娘娘可別忘了我的冰碗啊。”
柳賢妃笑著點點頭,就看著穆鳶帶著董路離開。就在他們出了門后,柳賢妃臉上的笑意迅速淡了下來,沉聲道:“月娘,進來。”
月娘快步走進,而后踏上了臺階,站到柳賢妃身邊。
柳賢妃揮退了左右,看著月娘,似乎是咬著牙跟一般:“說說吧,那個宋婉言又在作什么幺蛾子?”
月娘想了想,畢竟剛剛打聽來的事情著實有些震撼人,她不知道先說哪一件比較好。最終,她選了個最重要的:“奴婢聽說,宋側妃大鬧了花房,把東西都砸了,似乎是為了和王爺置氣,還處罰了王爺新封的侍儀小主。不過宋側妃最終動了胎氣,還毀了臉。瑞王爺請了孫太醫過去,這事兒倒是捂得嚴實,就是常遠去找過孫太醫的事情被太醫院的人都瞧見了,只怕沒多久這事兒就能傳開了的。”
柳賢妃聞言,登時就白了臉,終究沒克制住,罵了句:“那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