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兒盯著燭臺遲疑了一下,招手讓冬兒過去道:“待會兒晚飯的時候,你親手做兩樣糕點送去,就說我打發你去瞧瞧枕兒,趁機瞧瞧祺祥在她那兒沒有?!?
“知道了,夫人!”
夜幕降臨時,冬兒提著朱漆食盒出了門??僧斔搅舜湓录視r,沒見著翠月,反而看見玉盞坐在藤架下,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旁邊小丫頭對她抱歉一笑道:“冬兒姑娘,掌柜的沒回來,不知上哪兒去了?!?
“哦,”冬兒遞上食盒笑道,“那行,這糕點你先收下,我改天再來瞧她?!?
“多謝了,冬兒姑娘!”
冬兒瞥了玉盞一眼,走上前去笑問道:“真是巧了,玉盞夫人也在?是來找龍掌柜的嗎?”
玉盞抬起眼眸瞟了瞟她,臉色不佳地說道:“是啊,我也是來找龍掌柜的,誰知道她事兒多人忙,我只好在這兒等一等了?!?
冬兒不好再問什么了,跟小丫頭招呼了一聲便走了。玉盞在院子里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小丫頭見她是王府里出來的,不好請出去,只能由她坐在那兒。第五回添茶時,門外忽然有了動響,只聽見祺祥那醉醺醺的聲音道:“我就知道……知道你舍不得……得得扔下我!”
“滿嘴的醉話,真是沒個消停!那個人,搭把手,把這醉糊涂的扶進去!”
添茶的小丫頭忙放下茶壺,飛奔著迎了出來。不多時,只見翠月和那小丫頭一左一右地扛著祺祥歪歪斜斜地走了進來。那祺祥醉得不輕,滿面緋紅,像個猴屁股似的。他腳步不穩,嘴巴卻沒停過:“我跟你……你你說……翠月!我這人……比我哥還實在……我哥那人不不不……不地道……跟他過日子你你你……你得愁死!我好……好好啊!實在!我實在不……不實在?你說!”
“閉嘴吧!”翠月忙著扛祺祥去歇著,沒注意到藤架下坐著玉盞。
“說嘛說嘛!”祺祥居然撒起小嬌來了。
翠月一邊扛著他往客房里走一邊白了他一眼道:“你大男人惡心不惡心?再這么折騰我扔你出去了!別顧著說話,看著點腳下!只當我們扛著你不累??!”
“我就住……住你們家了,好不好,翠月?”
“沒你這么賴皮的!”
“大大大……大不了我交房租,總總總行了吧?”
“行你個頭,酒醒了就滾回幽王府去!下回再半路倒地上,誰理你去!”
祺祥忽然掙開小丫頭,騰出胳膊來一把將翠月抱住調笑道:“我……我知道你舍不得不……不不管我的,翠……”
話還沒說完,翠月雙手將祺祥推開了。祺祥腳下不穩,摔了個仰面朝天,嘴里哎喲哎喲地嚷道:“謀殺親夫了……謀殺親夫了……摔死我了……”
旁邊小丫頭忍不住地掩嘴笑了起來。這時,她忽然想起了玉盞,忙朝一臉生氣的翠月說道:“掌柜的,王府里來了位夫人,等了好長時間了,還在那兒坐著呢!”
“誰?”翠月順著小丫頭所指的方向回頭一看,稍微愣了一下,竟然是玉盞!她沒想到玉盞會到自己家來,有些驚訝,但很快走上前去說道:“夫人來得正好,把你家這潑皮拖回去吧,省得在我這兒胡鬧!”
玉盞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笑得有些令人不舒服。她瞥了一眼還在地上動來動去耍賴的祺祥,起身道:“龍掌柜的又何必跟我見外呢?他都醉成那副德行了,我一個人怎么拖得走?就讓他歇在你這兒吧!”
“夫人這話是什么意思?”翠月立刻察覺出了玉盞話里的譏諷。
“龍掌柜的,你并非深閨中的婦人,出來摸爬滾打也好些年了吧?我當你是個敞亮的人,所以才不跟你繞那些沒用的彎子,說話直了點,你別見怪才是?!?
“我不見怪,但勞煩你立刻把小王爺帶走就行了。夜深了,我就不留你們,不送!”
玉盞輕蔑一笑道:“龍掌柜的這就矯情了吧?你跟小王爺的事兒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么遮遮掩掩呢?小王爺是個人物,就算再添一個你,我也不會說什么的?!?
“呵!”翠月冷笑了一聲道,“原來夫人上門是為了找我說這事兒的?那勞你費心了,我龍翠月沒打算改嫁,更沒打算改嫁給小王爺,這一點請你放心好了!”
“是嗎?”玉盞用挑剔地眼神打量著翠月問道,“那你現下的目的跟我從前在塞上煙雨是一樣兒吧?”
翠月一怔,略有些生氣了:“夫人,你要是跟小王爺有什么不對付,你們霖去嘀咕,別沒事兒拿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出氣!當初幽王爺問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回答得很清楚了,對小王爺沒那心思!”
“沒有情上的心思,就沒點錢上的心思?”
“你到底說什么?”
“龍掌柜,明人不說暗話,我玉盞在外混跡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像你這樣的買賣人我見多了!興許你對小王爺真是沒什么心思,可終究也想從他身上賺點什么,這才不失你買賣人的本分,不是?”
“我想從他身上賺點?夫人莫非也是喝了酒過來的?”
玉盞從袖子里摸出了幾張賬單,晃了晃說道:“你那點伎倆都是從前我在塞上煙雨里用得不能再用的。哄恩客買東西,再把東西轉賣得現銀,多劃算的買賣,還是無本兒的呢!我知道,龍掌柜一個女人拖著孩子不容易,想多賺點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樣吧,龍掌柜你開個價,一次要個夠,也省得你這么麻煩?!?
翠月聽得肝火直往上竄:“你當我是在誆小王爺銀子?哼!別把你從前在塞上煙雨那套拿來說我,我可沒你那么好本事!”
“何必這么謙虛呢,龍掌柜的?”玉盞一臉陰陰的笑容說道,“你的手段也很高明呢e著祺祥買了布料又買嬰孩銀飾,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桌椅凳子,蚊帳燭臺,都是些家常置辦的東西,喏,都在這幾張賬單上寫著呢!怎么了?東西敢收,你還不敢認啊?你龍掌柜的沒那么不光明磊落吧?”
“什么東西?”翠月扯過那些賬單一張張看了起來。
“慢慢看,不著急,橫豎賬單我都已經付過了,不過勞煩你下回提醒提醒小王爺,賬單簽了別往游夫人手里送,送到我這兒來就行了,省得別人以為小王爺在外頭養個女人還得費王府的錢,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翠月白了玉盞一眼,低頭細細地看了一起,果然如玉盞所說除了布料和銀飾,其他的盡是些家常用的。她忽然想起祺祥是給誰買的了,可看著玉盞這不饒人的架勢,她沒說出來,怕玉盞又跑陌香那兒耀武揚威去了。所以,她也不辯解了,把賬單往桌上一扔說道:“這話你還是自己去跟小王爺說吧!夫人,夜深了,我也乏了,請吧!”
“你不必趕我,我自然會走,我來這兒不過是想跟龍掌柜通一通姐妹情誼,往后你嫁給小王爺后彼此也好相處些??磥?我的好心是多余的。既然你龍掌柜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嫁給小王爺,只是想撈點好處罷了,那我就放心了,不必擔心會多添一個妹子了!銀錢好說,你盡管開口就是了!”
這時,祺祥被小丫頭扶了起來,半睜著一雙醉醺醺的眼睛往前盯了盯,邁著偏斜的步子朝翠月走了過來,嘟囔道:“月啊……我好暈啊……扶我進去唄……”
玉盞不屑地瞥了翠月一眼,繞開她上前扶著祺祥說道:“小王爺,您稍坐一會兒,我這就打發人派轎子來接你……”
“怎么是你?”祺祥椅著身子,湊到玉盞面前使勁地盯了兩眼,“你好像……好像是……玉盞啊!你……你怎么在這兒?”
“我是來接你的,小王爺!”
“誰要你接啊?”祺祥甩開了玉盞的手,偏偏倒倒地撲向了翠月。翠月側身一閃,他整個人就撲在旁邊長椅上,額頭碰在椅面上,忍不住痛叫了一聲,翻身仰面躺在上面哀嚎道:“月啊……你想摔死我啊……”
玉盞有些尷尬,忙又走到祺祥身邊,彎腰替他揉了揉額頭道:“小王爺,您小聲些吧!叫四鄰聽著,還以為龍掌柜家里藏著個什么男人呢!龍掌柜是立志不嫁的,給您這么一嚷嚷,叫她那清白的名聲兒怎么處啊?您先在這兒躺著,我這就打發丫頭回去派轎子來!”
“不回去……我就不回去……”祺祥像螃蟹似的手腳并舞著,幾次險些從椅子上掉下來。玉盞一邊擋著他一邊朝旁邊那小丫頭說道:“趕緊去王府說一聲,派個轎子來接小王爺!”
那小丫頭有些猶豫,拿眼瞟著翠月。翠月面色沉凝地沉默了片刻后,轉身說道:“不必了,就讓小王爺在這兒歇著吧!”
“你說什么?”玉盞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翠月。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翠月輕蔑一笑道,“你不跟我見外,讓他就宿在我這里好了,既然夫人如此大方,我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非得跟你矯情?夫人慢走,小王爺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自會好好照料她的?!?
說罷翠月上前想要去攙扶祺祥,卻被玉盞掀開了。玉盞本就有些身手,力氣頗大,這一掀差點將翠月掀翻在地上。翠月扶著旁邊木柱站穩后,冷笑道:“夫人這是要動手嗎?沒瞧出來,夫人倒有把子力氣!”
玉盞冷哼了一聲道:“本夫人要真想收拾你,這一把子力氣怎么夠?龍翠月,明人不說暗話,這驚幽城里那么多男人你盡管挑起,少來纏著祺祥!你不過就是想要錢罷了,開個價吧,何必那么繞彎子!”
“喲?開價?跟你開?你有資格問我價嗎?要問,那也該是東郭祺祥來問!”翠月冷眼看著玉盞說道,“如你所言,難不成堂堂齊王府的小王爺要打發一個女人,還得用他侍妾的私房錢?這話傳出去那才是笑話呢!再說了,齊王府壓根兒就沒認你,你這夫人的身份也夠在驚幽城耍耍派頭,要到了廄里,能算個什么?我勸你還是走吧,祺祥今晚你是帶不走的?!?
“不要臉得真夠直白啊!”玉盞剜了翠月一眼譏諷道。
“承讓,若論不要臉,比不上夫人你。你可是風月場里的老手,百花堆里的翹楚,論勾/搭男人,哄人錢財,我龍翠月壓根兒就不能跟你比!”
“踐人!”
翠月淡笑道:“比賤,那我更排不上名號了!夫人排第幾,想必城里男人們心里自有一張譜兒,就不必我在這兒多說!夫人,請吧,不需要我派人去幽王府知會游夫人來接你吧?”
“你少得意!”玉盞狠狠地瞪了翠月一眼,拂袖怒氣而去。
待她走后,小丫頭看了一眼醉倒在長椅上的祺祥問道:“掌柜的,這小王爺怎么弄啊?扶屋里去?”
翠月倚在木柱上,抄手看了祺祥幾眼,冷笑道:“扶什么扶?就讓他睡這兒!”
“那可不成啊!在這兒躺準得傷風呢!”
“傷風最好,省得下回他再上門兒了!給他多拿兩被褥,由著他在這兒睡,誰都不許扶他進屋去!”
翠月說罷氣沖沖地轉身進屋了。那小丫頭到底不敢太怠慢了,又是拿軟枕又是抱厚被褥,還在長椅邊弄了兩個烘爐烘著,這才放心地睡覺去了。
第二天上午,祺祥是被小丫頭給叫醒的。睜開眼睛一看,頭頂上是一片枯枝黃藤,有些宿醉未醒地問道:“這是哪兒啊?”
小丫頭彎腰說道:“小王爺,這兒是我們家掌柜的院子里?。 ?
“院子?”祺祥忽然清醒了許多,慢騰騰地從暖和的被窩里坐起了身,打了個哈欠,四處瞧瞧后問道,“你家掌柜的昨晚就讓我睡這兒?”
“是啊,小王爺?!?
“她可真夠……”祺祥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說道,“她可真夠狠的啊!居然把小爺涼在院子里,龍翠月,你夠有種的,就不怕小爺凍著?”
“醒了?”翠月從房間里走出來問道。
“嗯,”祺祥看著她點點頭道,“沒給凍死,又照舊活過來了。我說翠月,你這心也太狠了點吧?把我擱這兒,萬一下場雨或者下個雪什么的,非得把我凍死不可啊!”
翠月走近后坐下道:“凍死了也是你咎由自取的,怪不得我?!?
“翠月,你這么說就有點……”
“這是三百七十二兩五錢,”翠月將兩張交鈔和一個錢袋子放在了椅前的茶幾上道,“你自己點點吧!”
“什么意思?”祺祥詫異地看著她問道。
“這是你那幾張賬單的錢,收下吧!”翠月說這話時,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帳……賬單?什么賬單?”
“就是你給陌香他們添置的那些東西,那幾張賬單攏共加起來就這么多,你收著吧,只當是我買給他們的?!?
“不是,翠月,你這什么意思啊?”
“看不起你的意思!”翠月說得很直白。
祺祥瞬間愣了,怔怔地望著翠月,五秒鐘后才開口問道:“我還是不明白,我的賬單為什么要你來付啊?小爺我不是沒錢……”
“對,你很有錢,你是齊王府的小王爺,家里堆著金山銀山地緊著你花,你怎么會沒錢呢?可小王爺,恕我多嘴問一句,那些銀錢都是你掙下的嗎?”
“那……那至少是我家的??!”
“呵……”翠月臉上浮起幾絲鄙夷的笑容,輕輕搖頭道,“是啊,跟你這種一出生就享受著祖蔭父蔭庇護的人說這邪,是不是有點對牛彈琴了?你除了會伸手問家里要錢花,其余還能做什么?你壓根兒就不知道我們尋常人家要掙一個月的花銷,得非多少辛苦。”
“我知道你辛苦,所以……”
“所以什么?可憐我,還是真心喜歡我?想拿你祖輩父輩掙下來的家業養著我?”
一句話問得祺祥答不上話了,有些尷尬地坐在那兒。翠月淡淡一笑道:“您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您真的不是我所欽慕的男人。我所欽慕的男人會自己掙錢給媳婦買花戴,會自己保護妻兒,會在別人困難時施以援手,即便他只是個小村頭或者小掌柜的??上А隋X和身份,沒有其他東西值得我欽佩仰慕,而您的錢是您家里給的,您的身份也是您家里給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祺祥一臉窘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翠月把那交鈔和錢袋推到了他跟前又道:“收著吧!雖然不多,但再湊湊夠你還我那五百兩了。我龍翠月雖然出身不好,命也不好,但有一點我喜歡自己掙錢買花戴,我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女人了,不需要那些多光亮的頭銜,這樣夫人那樣姨娘的,更不想再去跟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爭風吃醋,我就想守著我的枕兒安心過日子。所以,小王爺,您死心吧,我不會喜歡上您的,更不會嫁給您?!?
心如頑石這四個字祺祥在今天終于有所領悟了。仿佛晴天忽然響了個霹靂似的,他整個人完全傻在那兒了。翠月走開后的半個時辰里,他像一尊土碉堡似的坐著。小丫頭問話他不答,遞茶也不喝,就那么呆呆地坐著。坐了好長時間后,他才忽然掀開被褥,跳下長椅,匆匆離開了。
回到王爺后,祺祥直接去了游仙兒那兒。游仙兒正要出門,半路上碰上了他,便問道:“你個死孩子,昨晚又宿到哪兒去了?眼圈黑成這樣,滿身酒氣的,又喝醉了是不是?你就算把王府當客棧,也好歹在我跟前來露個面兒,讓我知道你還是活的啊!”
“乳娘,我簽的那幾張賬單您怎么給了龍翠月?”
“我給了龍翠月?”游仙兒眨了眨眼睛道,“我吃撐了要給她?。∧琴~單是你家玉盞拿去的。正好,我得說說你,那玉盞是不是太沒規矩了?我就是叫她來問話而已,她就……”
話沒說完,祺祥轉身就走了。游仙兒連喊了兩聲,他都只當沒聽見。游仙兒見他臉色不好,怕回去跟玉盞吵,便吩咐冬兒道:“快去找琥珀,叫琥珀去祺祥院子里瞧一眼,別真吵上了!”
祺祥的確是回去找玉盞了。進院門時,玉盞正站在那叢花草前折花,見他一臉怒色地回來了,料到是在龍翠月那兒聽說了什么,便歇了手問道:“小王爺,回來興師問罪的?”
“為什么要把賬單給龍翠月?”祺祥語氣嚴肅地問道。
“東西是給她買的,讓她過過目又怎么了?”玉盞轉過身去,用剪子繼續絞著花枝道,“小王爺如此心疼她,她也該知道知道小王爺為她花了多少?!?
“跟你有什么干系?”祺祥不禁怒道。
玉盞停下手,微轉眸光瞥著祺祥問道:“小王爺不會是要反悔了吧?當初幽王爺可是答應我了,難不成你們兄弟倆都是說話不算話,吃人不吐骨頭的?沒我玉盞,你們又怎么可能如此徹底將青川牧場的余孽全部拿下!小王爺現下得了功勞,又來派我的不是了嗎?我只不過好心想勸龍翠月嫁給你,你倒不識好人心了!”
祺祥面帶慍色地點點頭道:“好,就算是我錯怪你了,但請你往后別這么好心行不行?”
玉盞面不改色地說道:“您是我夫君,我不為您想為誰想?別是龍翠月拒絕您了,您心里不痛快跑我這兒來撒火了吧?這又何必呢?您堂堂齊王府的小王爺,還愁尋不著好女人?”
一提起這茬,祺祥的心臟就抽抽地往外飆血!女人過眼無數,卻沒人如此坦白且直率地拒絕他,龍翠月算開了他的先例了!那幾番話說得他頭都抬不起來,要不是臉皮夠厚,顧忌都紅透了三遍了n到二十四歲,他從來沒發現自己人生如此糟糕,如此不堪,如此被人嫌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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