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色白,風雪薄日暮。
莽莽蒼原無盡路,千里冰河,盡是銷魂處。
七月十三,大吉日,輝澤大地,晴空萬里。
在銅羅鎮等待了許久,雪海冰原上的風暴終于在昨夜停了。
一大早,雪海冰原的邊緣處便聚集了很多人,因為溫度寒冷,所有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衣,帶著帽子。人們站在土陸和冰原的交界處,身后是阜盛繁榮的銅羅鎮,前面是綿延無盡的重巒雪山。
人們黑壓壓一片站在冰原邊緣,三五一群,七八一堆,整理的東西說著話。這些人,一部分是來送行的,另一部分則是一會就要進足雪海冰原的勇士。
王朝宗披著軟絨披風帶著幾名隨從站在寒風中,將一只包袱交給皇甫然州。因為此去路途遙遠不宜太過負重,于是王朝宗只在包袱里裝了一些特制的干牛肉和一把鋒利的匕首。特制的干牛肉十分耐餓,吃上一塊可以保一天,鋒利的匕首可以用來防身,也可以用來切東西。
皇甫然州披著雪狐裘拿著月神劍,接過王朝宗遞過來的包袱便挎在了肩上。因為只是短暫分開并不是生離死別,于是皇甫然州也沒有依依不舍交代很多,只吩咐了大莊小莊一句“留在銅羅鎮好好聽王老板的話,不許到處亂跑,乖乖等我回來”,說完便轉身去了。
皇甫然州迎風而行,衣襟飄飛,高俊的身軀被晨光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映在雪地上英麗凜凜。
西渝國師魯宏志是二皇子帶著親隨親自來送的,二皇子拉著國師囑咐了很久,看來的確是寄予厚望。許久之后,帶著二皇子深重的希望,魯宏志踏上了征程。
其他要進雪海冰原的勇士跟送別的人也陸陸續續做完了告別,紛紛開始出發。
這一次進雪海冰原的總共四百六十人,其中四百二十五人是獵人,他們只會在雪海冰原中邊界游走,他們的目標是雪狼雪狐雪貂。其余三十五人,他們會一直前進到雪海冰原最深處,他們的目標是冰蕊雪蓮。
迎著晨初的輝光,背著包袱拿著武器的勇士們漸漸行進雪海冰原,站在邊緣的人們目送他們走遠,看著他們留下一路的腳印。
王朝宗望著越來越小的那排人影,眼底浮起一層凄涼,輕輕一聲惋嘆:四百多人,這次又有多少人能活著回來呢……
從銅羅鎮進雪海冰原,若走最短的路,到最深處只需走一千八百里。百年來,多少英雄在這條路上拼搏、掙扎、葬身。到目前為止,最高紀錄保持者是東土中原的瓊水夫人,她以女子柔弱之軀威闖雪海冰原一千五百里,她的名字至今在銅羅鎮都是個傳奇,無論于何時提起,人們的眼睛里都會涌現起仰慕和驚佩……也是可惜,她只還差三百里,就到達最終點了。不過人們也知道,那三百里,恐怕真的就是人類和自然的界限了吧。
因為路途遙遠艱險,所以一般進雪海冰原的人都會相互結伴而行,一來聊天說話途中不會孤寂,二來遇到危險時互相有個照應。于是,這一大路人群中,就有兩個人格外引人注目,因為他們是孤身獨自前進的。這兩個人,一個是魯宏志,一個就是皇甫然州。孤身獨行的人,一般分為兩種,要么極強,不屑與他人為伍;要么極弱,找不到人與自己為伍。
魯宏志自進入雪海冰原后便一心一意朝前走著,神情冷漠,目不斜視,仿佛路上只有他一人似得,絲毫不為周邊事物所動??催@氣勢,他應該屬于第一類。
至于皇甫然州,似乎有點特殊,說像第一類吧,少點烈氣,說像第二類吧,好像也沒那么不堪。
鑒于皇甫然州比魯宏志外形親和一點,于是他先被搭訕了。
“年輕人,你怎么一個人?。俊鼻皝泶钣樀恼峭醭谀翘煸趹驑巧现附o皇甫然州認識的那五個回鶻高人。身材高高瘦瘦的男子們穿著并不是很厚實的棉袍,各自背著一只包袱提著一把刀。其中一個靠近皇甫然州,一邊走一邊用有些蹩腳的中土話問著。
雖然那人口齒不清發音不準,但皇甫然州大概還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友善地回答道,“謝謝關心,我一個人可以,沒問題的?!?
回鶻人打量了下皇甫然州,雖然個子很高身量很好,但從斯文白凈的面容上看去還是讓人莫名覺得擔憂。
“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回鶻人提議道,“你一個人,他們會欺負你的?!?
皇甫然州心頭一顫。雖然他可能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文弱需要保護,但面對初次見面便提出如此善意要求的幾人,他心里還是有些感激和動容。
不忍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于是皇甫然州微微一笑,“好啊?!辈贿^隨即他還是有些疑惑,“您剛才說我會被欺負,為什么他們會欺負我呢?”
“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吧,”另一個回鶻人笑了笑,“我們已經是第二次了?!?
旁邊的回鶻人解釋起來,“走到后面的時候,沒有食物了的人會去搶別人的食物,如果遇到狼群,還會有人把別人推出去吸引狼群的注意以爭取逃跑的時間……像你這樣年紀輕輕又沒有同伴且看上去很弱的人,肯定首當其沖被欺負啊?!?
皇甫然州不禁慘然一笑,“我看上去那么弱嗎?”
“當然,”回鶻人爽直并不避諱地回答,“你模樣白凈舉止斯文,一看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哪像是來這里跋涉吃苦的人?!?
“好吧,”皇甫然州撫了撫額頭,也不反駁,然后朝那五個回鶻人行了個禮,“那之后我就仰仗各位關照了。”
“年輕人,”一個回鶻人又道,“雪海冰原號稱‘白色地獄’,危險重重,真到了關鍵時候我們怕是也關照不到你。你還是要自己小心,自求多福?!?
“明白,明白?!?
之前王朝宗囑咐皇甫然州,進了雪海冰原走自己的,不要搭理別人。因為一來他覺得武功高強的皇甫然州不需要與別人結伴。二來他怕心地仁善的皇甫然州被歹人所利用。不過這五個回鶻人善意一片,皇甫然州也覺得和別人一塊走沒什么不好,于是,皇甫然州便一路和這五個回鶻人同行了。
雪海冰原,地如其名,雪海茫茫,冰原千里。頭頂是凈朗的天空,廣袤無垠,腳下是晶瑩的雪山,綿延無盡。天地一色潔白,仿佛天宮御膳房的廚娘做饅頭失手打翻了面粉缸,撒了人間一層厚厚的面粉。
風暴初停,晴朗無雪,只吹著些許寒風?;矢θ恢輪问痔釀Πl如浸墨,披著雪狐裘踏著掐云雪靴,英健非常的身影走在雪地上,于人群中十分顯眼。
人們迎風而行,衣袂被寒風撩得獵獵作響。雪地松軟,又是步行,所以人們行進的速度很緩慢。不過人們并不著急,他們知道這將是一場艱辛而漫長的跋涉,急也沒用。
皇甫然州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他發現雖然大家都是結伴而行,但人們幾乎不說話,所有人都專心致志地往前走,尤以那個西渝國師為最,他走在皇甫然州左前方,從踏進雪海冰原,眼睛就沒往旁邊看過。王朝宗說他練了一種叫《燃燈大法》的神功,看氣勢,這次他對冰蕊雪蓮也是勢在必得呢。那天在逍遙林,王朝宗還給皇甫然州介紹了三個吐蕃方士,那三個吐蕃方士就走在皇甫然州右前方,舉止鎮定,神情自若,現在還看不出什么別的端倪。至于旁邊這五個高瘦的回鶻人,從剛才的言行和一路的溫和態度上看,倒確是五個沒有心機的良善之人,之后若遇險境,這五個人倒是可以信任。
“哎?你們怎么穿這么少?不冷嗎?”皇甫然州一邊走著,忽然發現旁邊這五個回鶻人身上穿的棉袍非常單薄,在這凜冽刺骨的冰原上,要知道別人都穿著厚厚的夾層棉襖呢。
“我們回鶻那邊也有雪山,出生在雪山上的我們并不怕冷,而且我們里面穿了特制的衣服,非常耐寒,我們不冷?!币粋€回鶻人用十分蹩腳的中土話毫不避諱地交代了自己的底細,且看他們的神情,也似乎覺得這沒什么。
“這樣啊。”皇甫然州收回視線,不再深問。有火龍真氣護身,其實皇甫然州也不冷,但為了掩人耳目不引起旁人注意,他還是把雪狐裘披上了。也不知道這五個回鶻人是腦子簡單還是已經強大到不怕別人發難暗算,真的是沒有一點防人之心。皇甫然州若是歹人,知道他們有特制的耐寒衣服,皇甫然州完全可以找個機會把他們殺掉,然后奪下那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年輕人,你為什么要來找冰蕊雪蓮???”回鶻人似乎也來了興致,跟皇甫然州聊起天來。
“你怎么知道我是來找冰蕊雪蓮的而不是來找雪貂雪狐的?”
“呵呵,”回鶻人笑了笑,“雪貂雪狐很難捕捉,雪狼甚至還很危險,所以獵人們一般都是成群結隊的。你這孤零零一個人,抓什么雪貂雪狐啊,呵呵?!?
“的確如此,”皇甫然州會意一笑,“而且我這副樣子也不太像獵人?!?
“是啊?!被佞X人又把話題扯回來,“那你是為什么要來找冰蕊雪蓮呢?”
皇甫然州的聲音不自覺便沉了沉,“為一個女人。”
“為你妻子?”
“不是。”
“哈哈哈,”另一個回鶻人突然大笑起來,“那就是為你情人,或是你喜歡的女人……肯定是!”
皇甫然州默然。
“哈哈哈,我說對了吧,”那回鶻人拍了下皇甫然州肩膀,“年輕人,你們中土是不是有句俗話叫‘色字頭上一把刀’?”
“哈哈哈,他們東土還有句俗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旁邊一個回鶻人也跟著附和。
“你們知道的真多啊…”皇甫然州表情一僵,將臉轉到別處去了。
跋涉的過程注定漫長而艱辛,前面是相接于天際看不見盡頭的長路,身后是成串成片慢慢又被寒風吹淺的腳印。人們一腳一步走在雪地上,四百多人的隊伍稀稀落落慢慢拉出半里長。
第一天,還算順利,雖然在松軟的雪地里走得有些勞累,但至少沒遇上什么危險。
走了一整天,夜幕降臨,眾人許是都累了吧,約好了似得在經過一座雪山山谷時都停了下來。因為處在山谷,前后都有山體擋風,山谷里十分安然靜謐。眾人各自就地坐下休息,并從包袱里拿出食物填肚子。由于地面雪白一片,于是只要天空有一點光亮地面就不會黑暗?;矢θ恢莩灾膳H猓痤^,從來沒見過如此浩瀚澄澈的夜空,辰星如雨,近在咫尺,他莫名心下喜然,可惜此時兜里無酒手中無琴,否則靜坐長空繁星下飲酒撫琴,也是一樁美事。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晨初眾人又整裝繼續趕路。雖然皇甫然州有火龍真氣護身感覺不到,但 第二天明顯比第一天冷了,因為很多人昨天還放在外面的手今天已縮進袖子里。
第二天的天氣依舊晴朗無雪,只吹著些寒烈的風,穿著深色衣服的眾人前進在雪地里,遠遠看去,就像一串行走在面粉上的倔強的螞蟻。
這樣漫長而枯燥的跋涉,接下來要持續三十多天。
運氣有好的時候,當然就有不好的時候。平安前進了四天,到第五天時,皇甫然州見到了傳說中的雪狼。雖然之前姑母已經跟他描述過了雪海冰原上的狼高大壯碩兇狠煞人,但狼群出現時,他還是不由皮膚陣陣發麻。怎么會有那么大的狼,山羊一般高,黑熊一般壯,厚厚的皮毛白中偏灰,一出現就是六十多只,看上去也是很久沒吃飯了,靠在人群旁走來走去,尖牙鋒利如刀,雙雙眼睛冒著綠光,如幽靈般陰森恐怖。
疏松散落的人們迅速靠攏在一起,紛紛拿出了武器。那群狼看來也是聰明謹慎,許是顧忌現在人多,一直只在旁邊打轉,也不沖過來。狼群兇狠,它們不過來,人們當然也不會主動過去,就這樣,對峙了一會。
“媽的,這回怎么來這么多?!被矢θ恢萋犈赃叺娜诉司?。
看來這回數量偏多,要格外小心了。
敢來雪海冰原,都是有點本事的人,雖然此刻氣氛緊張,但大家都還很鎮定。別人沒動,皇甫然州也不妄動。這里面絕大部分都是獵人,他們就是沖著雪狼來的,皇甫然州在等他們先動作。
果然,獵人們好像互相商量起來,這回雪狼數量眾多,他們似乎打算聯手將這群雪狼全部捕捉。
四百多個獵人,一起聯手捉這六十多頭狼,應該問題也不大。
果然,獵人們似乎商量好了,忽然三個男子從兜里摸出了三把飛鏢,然后振臂一輝朝狼群投去。飛鏢如箭般襲來,雪狼也是行動敏捷,迅速朝周邊躲閃跑開,不過飛鏢過□□猛,也有兩只避閃不及的,一只被射中了前腿,一只被射中了眼睛,接著,兩聲凄哀的狼嚎劃破寒風響徹整個冰原。
隊友被襲,狼群似乎憤怒了,亮出獠牙瘋狂朝人群撲來。
獵人們站在雪地上也不避讓,手里握著比狼牙還鋒利的刀刃。
然后,皇甫然州就看見獵人們和狼群撕咬搏斗起來。兇煞的獵人對嗜血的猛獸,不用想都知道一定十分血腥慘烈。
“走走,快走!”皇甫然州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他回過頭,原來是那幾個回鶻人,“這里讓獵人去收拾吧,跟咱們無關,咱們趕緊走!”
余光中,皇甫然州看到那些以冰蕊雪蓮為目的的人的確已經在迅速撤離。狼群有獵人擋著對付,自己的確沒有必要跟他們一起消耗在這,自己還有自己的目的。皇甫然州收回剛才掏出的匕首,隨回鶻人離開,轉身那一剎那,他看見有一個獵人于混亂中被一只大狼咬住了腿,大狼用力一甩,那條腿生生被扯了下來……以冰蕊雪蓮為目的的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身后是一陣雜亂的刀骨碰撞人喊狼嚎聲,四處噴濺的鮮血撒在雪地里,殷紅一片。
遭遇一支狼群,兩種目的的人就此分開,拉拉灑灑一起走了五天的四百多人的隊伍,接下來變成三十多人。這三十多人當然不知道,那些獵人最后真的將所有雪狼或致傷或致死全部捕捉了,不過也有十七個獵人丟掉了性命,還有八個失去了右臂,五個失去了腿。
之后的兩天路上也不太平。在翻越第一座大雪山時便遇到了大雪崩。當時他們正處于半山腰位置,只聽頭頂“轟”地一聲,然后在山頂堆了不知多少年的積雪便鋪天蓋地砸下來。上百年的前人之鑒,如今再敢進雪海冰原的都不是凡品。三十多人立于半山腰,也是個個輕功高絕,各顯神通,用敏銳的感覺察覺到有異常時便旋身而起高高脫于地面,待積雪一層一層砸下來后,又凌氣騰云般直接飛上山頂。
過了雪山眾人又遇上風暴,不過風暴算是最好躲的了,趴在原地不動就不會被卷走
又是一個傍晚,眾人拖著疲累不堪的身軀坐在山谷里避風休息。已是第八天了,雖然皇甫然州感覺不到,但空氣中的溫度其實已冷到即使倒下一壺沸水也能瞬間凍成冰塊的程度。
皇甫然州坐在雪地上,用匕首切著干牛肉吃。經過這幾日,這一行三十五人,每個人的實力如何,他心里已經大概有數了。王朝宗眼力不錯,西渝國師和那三個吐蕃方士并自己旁邊這五個回鶻人是比較厲害的,而此刻正坐在自己左前方穿著藍色皮襖吃著一團黑乎乎的食物的那四人,應該是這一行里面最弱的。
王朝宗和回鶻人都說人們走到中后期會互相爭搶食物,其實皇甫然州能理解。不過他沒想到自己這一行人發生這種事會這么快,而且那人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他看見一路上不顯山不漏水的那三個吐蕃方士走到了那四個穿藍色皮襖的漢子面前,話還沒說一句便直接一把搶了人家的包袱,四個漢子當然不依,不料剛站起來想抵抗又當頭中了狠狠的一拳。
皇甫然州最見不得這種事了,而且他分明看見三個吐蕃方士的食物根本就沒有吃完,還剩很多。但他平復了下心緒,知道這不是打抱不平的地方,也許這就是雪海冰原的規則吧。
那四個漢子和吐蕃方士纏斗了會,果然實力懸殊被打得頭破血流。三十多人冷眼觀望,沒有一個站起來阻止。
皇甫然州暗自忍耐了會,最終還是看不過,但他剛想站起來時又被旁邊的回鶻人按住了,“在不有害于自己的情況下幫別人出頭是可以的,但那吐蕃人一看就絕非等閑,與他為敵,于你無益。”
皇甫然州朝回鶻人微微一笑,還是站了起來。不過皇甫然州站起來并沒走向吐蕃方士,也并沒說什么,而是走到一邊去了。這倒讓回鶻人有點懵,他想干嘛。
皇甫然州注意到吐蕃方士雖然去搶奪那四個漢子的包袱了,但他們自己的包袱還放在原來的坐位上。皇甫然州走向吐蕃方士放在位置上的包袱,然后彎腰撿了起來。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是做什么?給那四個藍襖漢子出頭嗎?那也未免太可笑了吧,在雪海冰原,求全自保便可,且弱肉強食這就是雪海冰原的法則,管那些閑事干什么。況經剛才的廝斗,眾人已能感受到那三個吐蕃方士的蠻橫和厲害,這年輕人是哪根筋不對,居然還去拿他們的包袱,這是找死啊。
皇甫然州似乎并不在意投在自己身上的雙雙驚愕且擔憂的目光,還從容地扒開手里的包袱,拿出了一塊肉似的東西放進了嘴里。
吐蕃方士驚呆了,這人是哪冒出來的,拿自己包袱就算了居然還吃包袱里的食物。三人對視了一眼,頓時怒不可遏,二話不說握拳便朝皇甫然州打去。
不過皇甫然州并不還手,只腳下生風似的左躲右閃,任三人揮拳如鐵也全打了個空。吐蕃人出手厲辣,招招陰狠,但眾人只見皇甫然州蹤影不定飄忽于他們三人間,竟沒有一拳挨在身上。
三四十招后,吐蕃人也能感覺到皇甫然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簡單,便停了手。
“你,拿來?!蓖罗顺矢θ恢萆斐鍪?。
“許你們拿別人包袱,還不許別人拿你們包袱么?”皇甫然州說著,又從包袱里拿出一塊肉放進嘴里。
進雪海冰原,食物是最寶貴的東西,見皇甫然州還在吃,吐蕃人有些著急了,“你要如何?”
皇甫然州沒說話,繼續吃。
其中一個吐蕃人似乎明白了皇甫然州的意思,將剛才搶來的包袱一把扔回給那邊的藍襖漢子。
皇甫然州見吐蕃人將包袱還了,這才把手里的包袱也還給吐蕃人,歸還時還不忘又拿了一塊肉出來放進嘴里。
接過包袱,吐蕃人看向皇甫然州的目光憤怒如火噴。不過經剛才的交手,吐蕃人能感覺出來皇甫然州深不可測,冰原之上保存體力為首,也不想再跟他廝斗。
四個藍襖漢子重重挨了幾拳,鼻青臉腫額頭烏青,不過因為空氣過于寒冷,血剛流出來便被凝固了。四個漢子也不知道是哪的人,不會說中原話,過來將手掌放于胸前朝皇甫然州微微低了低頭,皇甫然州知道他們是在表達謝意,便隨意擺了擺手表示沒關系。
皇甫然州坐回位置上,回鶻人驚詫地望著他,“原來,你那么厲害,難怪你敢一個人來這里,我們小看你了?!?
皇甫然州淡淡一笑,繼續切干牛肉吃。
雪海冰原的確冷漠殘酷,但有些事他沒看見便罷了,可一旦看見,他如論如何也是做不到坐視不理的。
皇甫然州抬起頭,今夜的星辰也一樣光明璀璨。他無意間注意到西南角安然坐著的西渝國師,那個國師盤坐在雪地上,閉著眼,仿佛處于無人之境,哪怕剛才這邊打得熱火朝天,他都沒有動一動身體睜開過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