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謹以此文，祭奠我已然逝去的青春。

另外，想謝謝三個人。首先，謝謝墨墨同學，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鼓勵和支持。其次，謝謝自己，謝謝你在那樣艱難困頓的情勢下都沒有放棄。最后，謝謝F君，謝謝你曾經三年的陪伴，雖然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你可能也早已不再記得我，但我真心祝愿你身體康泰愛情甜蜜，事業鵬程萬里。

對了，覺得我寫不出來的那幾個，看看，我寫出來了，寫出來了！

舍命相救，周曉迷之前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有一天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聽到周廣驚慌失措地問周曉迷“你是不是把天玉大魔丹逼出來給皇甫然州了？”的時候，在場所有人是震驚的，只知道皇甫然州對周曉迷用情至深，才知道周曉迷對皇甫然州也能有這種程度……

那一刻，最悲痛的莫過于周廣。周曉迷天生體弱，兒時便幾度來回鬼門關，也是后來周廣和楊柯去茅山巖陵盜取了陪葬在前吐蕃國師金木吉身邊的天玉大魔丹給周曉迷吃了，周曉迷才健康起來。按理，周廣應該早就有周曉迷早死的心理準備的。可那時候周廣還是抱著周曉迷，天塌地陷了一般，撕心裂肺哭了個日月無光。

那一刻，最矛盾的莫過于皇甫金鷹。天玉大魔丹是和四大仙株一樣有起死回生之效的靈丹。有靈丹續命，瓊水夫人后期再對皇甫然州加以調息治療，皇甫然州就算能保下來了……原本應該高興的，但一想到周曉迷不能再活了，心頭還是十分難受。

不過從周曉迷作為一個先天不足的早產兒幾過閻王殿而不死的成長經歷應該能看出來，周曉迷的命不是一般的硬……這回想來也是她命不該絕……

就在周廣還深深沉陷在女兒離世的悲痛中且跪了一大片的朱儀殿眾人淚流成河時，瓊水夫人走近周曉迷身邊，蹲了下來。

瓊水夫人一臉認真地把著周曉迷手腕，思量了許久，對周廣道，“雖然天玉大魔丹被逼離體外，但她畢竟吃過冰蕊雪蓮，她現在的體質早已不是之前能比。把她交給我，或許還有救……”

瓊水夫人一句話，周廣仿佛看見了神明般眼前一亮。

之后，皇甫然州和周曉迷被帶回了皓月宮。趙文昌及一眾隨從也全部帶了回去，不過因為周廣皇甫金鷹等人的心思都在周曉迷和皇甫然州的康復問題上無暇他顧，于是趙文昌眾人被暫時□□進了后苑，待事后再論處置。

回到皓月宮后，瓊水夫人和鹔鹴立即對周曉迷和皇甫然州展開治療。瓊水夫人將皇甫然州放在奔月殿，將周曉迷放在游香臺，每日和鹔鹴一起在兩處之間往復來回，開方調藥，按穴扎針，緊張處連水也抽不出時間喝一口。周廣和皇甫金鷹跟在瓊水夫人后面，看著瓊水夫人緊張忙碌，卻又奈何幫不上什么忙。

皇甫然州，因為有天玉大魔丹護體，自然再無性命之憂。瓊水夫人親自開方調了幾副外敷的藥膏和內用的湯劑，經四天的精心療養和照看，皇甫然州睜開了眼睛。皇甫金鷹鹔鹴大莊小莊及其他皓月宮等眾圍在床邊，高興地幾乎又要落下淚來。神思恍然間，皇甫金鷹不禁回想起那日在仙女山抱著就要逝去的兒子心痛欲絕，現在還余悸未消，此刻兒子活生生就在眼前，心頭真是慨然萬千，隱約迷離一夢。

皇甫然州簡直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活過來，睜開眼睛那一刻，他還以為自己在回光返照。不過就在他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撫了撫額頭時，他察覺出異常：自己的身體是冰涼的，而且隱隱還有異香散出，敏銳的他還能立即反應過來這就是周曉迷身上的香味……皇甫然州頓生不安，忙拉著瓊水夫人問，瓊水夫人告訴他，周曉迷把天玉大魔丹從體內逼出喂給他了……皇甫然州登時全身一顫，先有些震驚，沒想到周曉迷竟能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震驚之后也心中絞痛糾結萬千，他當然知道周曉迷離開天玉大魔丹是會斃命的，要知道當初他在趙文昌面前巧言詭語就是想護周曉迷平安……瓊水夫人忙止住就要情緒失控的皇甫然州繼續告訴他，周曉迷現在在游香臺，吃過冰蕊雪蓮的周曉迷身體早已脫胎換骨，雖然還是很麻煩，連天靈膏太平針都用過了情況仍不樂觀，但姑母定然盡全力保她性命周全……

皇甫然州心中惶然不安，說著就要去游香臺看周曉迷，不過他雖然意識已經清醒但終究身體還很虛弱不能下床走動。最后瓊水夫人怒然強行按住他，說若是他不聽她吩咐執意任性她就不救周曉迷了。皇甫然州無奈，又不想惹姑母生氣，只好答應躺在床上好好休養暫時不去見周曉迷，并再三懇求姑母盡量想辦法，務必保周曉迷無事。

皇甫然州這邊已無大礙，把皇甫然州的后續調養諸事交給鹔鹴打理后，瓊水夫人開始專注治療周曉迷。

雖說吃過冰蕊雪蓮后的周曉迷已是脫胎換骨，但周曉迷畢竟體質特殊又內中大傷，經瓊水夫人多天觀察和試驗，最后瓊水夫人無奈承認，想讓周曉迷恢復如初，還是不可能。瓊水夫人找來了周廣，并鄭重告知周廣，周曉迷性命可保平安，但可能記憶盡失，以后也無法再動武了……周廣目光凝滯呆然而立，記憶盡失？就是說女兒醒來不會再記得之前的事了么？且一身武功也全部廢掉……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他沉思許久后又轉念一想，女兒本要乘鶴西去的，能將她留下來已是上天開了莫大的恩德，只要女兒還能平安存在著，她記不記得之前的事有沒有武功還有什么重要？

瓊水夫人也將周曉迷性命可保平安，但會記憶全失武功盡廢的結論告訴了在奔月殿休養的皇甫然州。其實在得知周曉迷將天玉大魔丹逼離了體外后皇甫然州就做好了周曉迷不可能完全復原的心理準備，但那時，他還是沉著臉扶在桌邊默然了許久，心頭極是掙扎。武功盡廢都還好，江湖險惡，他可以保護她，可記憶全失這就有意思了，那她還會不會記得她自己，還會不會記得朱儀殿，還會不會記得周廣……還會不會記得他？皇甫然州想拉著姑母求姑母再想想辦法，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能將離開了天玉大魔丹的周曉迷保下命來，已是萬分不易了。

皇甫然州求姑母恩準自己去看看她，瓊水夫人見皇甫然州近來恢復良好已可以出屋，于是點頭同意。皇甫然州來到游香臺，周廣正坐在床邊給周曉迷理著額前的碎發。皇甫然州走近，注視著躺在床上那個閉著雙眼的嬌柔身影，又感激，又心痛……萬千思緒攪在心頭翻涌糾纏說不出來，最后在眼眶涌出了幾滴酸楚的淚，又被他仰著頭逼了回去……

之后，瓊水夫人就要排開陣勢正式給周曉迷浸藥了。第一天，瓊水夫人寫了七張紙的方子，讓人抓了□□筐草藥，用四口大鍋整整熬了一天，然后藥水灌滿池子，讓周廣將周曉迷抱來放進池子里去泡。第二天，瓊水夫人視周曉迷的恢復情況又寫藥單讓人抓了藥熬成湯水給周曉迷泡，第三天亦如此，來回往復，經過艱苦卓絕的十二天，周曉迷終于在當晚睜開了眼睛……不過就如瓊水夫人之前所說，周曉迷性命得保，但從此記憶全失武功盡廢。周廣皇甫然州鹔鹴瓊水夫人皇甫金鷹明珠炎牙大莊小莊……所有人滿滿當當圍在周曉迷床前，但周曉迷像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一般，呆傻遲鈍，一雙無辜的眼神緩緩望了一圈，一個人也叫不出來。周廣故意湊近周曉迷，周曉迷看了他半天，并未張嘴說什么，但微微笑了笑，周廣激動異常，看來她對某些面孔還是有下意識的感覺的，周廣立即一把將皇甫然州抓來給周曉迷看，周曉迷看了會，也笑了笑……

聽到姑母說周曉迷會記憶全失，皇甫然州便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周曉迷看到他會笑，說明在她心里，他的印記還是異常深刻……不過周曉迷的確是失憶了，除周廣和皇甫然州外，她對其他人再無反應，自己的名字也不再記得，自己的家也不再記得，甚至連話也要引導著才能說出幾句……

第二天,皇甫然州半跪在周廣面前提了個請求，請求將周曉迷交給他照顧，并承諾會愛惜保護她一輩子……周廣原本就有將女兒許給皇甫然州的打算，雖然女兒現在失憶了，但畢竟他們情意還在，既然皇甫然州愿意照顧，他如何會不許。終究他慢慢要老了，將女兒托付給皇甫然州，他也放心。周廣將皇甫然州緩緩扶起，只道，“以后就拜托你了。”

皇甫然州將周曉迷接來了奔月殿，日日給她端湯喂藥，陪她玩耍說話，寸步不離。且經多日觀察，皇甫然州發現，周曉迷對很多事情還是有感知的，比如，他教她寫字時，她知道怎么拿毛筆，他陪她吃飯時，她知道怎么拿筷子，而且特別喜歡吃水果和零食……皇甫然州問過姑母，周曉迷還有沒有恢復記憶的可能，瓊水夫人的回答是，這要看天意……

另外，皇甫然州醒來后曾和周廣皇甫金鷹議起過如何處置□□在后苑的趙文昌等人。周廣的想法是全部格殺，但皇甫然州說，趙文昌畢竟是王爺，皇帝的弟弟，多少還是干系國政朝局，殺了恐怕不妥，還是讓他做個保證以后再不來攪弄江湖，然后就放了吧……周廣有些郁悶，覺得這樣太便宜趙文昌了，但皇甫然州說，若是殺了趙文昌必然驚動宗室，那時候就沒完沒了了，放了趙文昌，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最后，按照皇甫然州的意思，將趙文昌及剩下的隨從二十余人全部釋放。皇甫然州以貴賓之禮相待，親自送趙文昌下衡燕山，一邊下山一邊還柔語溫言就之前鳳翎宮里打死趙佑靈那事進行解釋，將當時他本想放走趙佑靈，無奈后來趙佑靈反手行刺才導致他怒火中燒將趙佑靈一掌打死的事實給趙文昌講了一遍，語氣甚是委婉尊敬。行至衡燕山下，皇甫然州執晚輩禮又恭敬地朝趙文昌道了聲一路保重。不可否認，這次是趙文昌輸了，趙文昌還揣測過自己將受到何等處置，沒想到竟是如此尊重地將自己放回。此時，趙文昌看著對面站著的這個氣度清貴的年輕人，心中所感唯有佩服二字。

之前趙文昌放話江湖要圍剿朱儀殿和皓月宮，江湖眾幫派寫信去表示愿意相助抗敵，結果全部被回絕。于是江湖眾人一直在巴巴等著，看這事最后會發展成什么樣子……結果真是讓人大吃一驚，他們發現，朱儀殿和皓月宮似乎一直沒有什么防備動作，且等到最后，也就是十五日之期，竟也沒看到南康王府三萬精銳包圍朱儀殿皓月宮……怎么回事？難不成南康王府在放假話嚇唬朱儀殿皓月宮？還是說朱儀殿皓月宮和南康王府已經在暗中協商解決好了？

具體情況人們不得而知，朱儀殿和皓月宮也沒有在外透露什么。也有幫派掌門人寫信去問的，周廣和皇甫金鷹都回以“事情已經過去”……

皇甫然州的身體早已恢復，周曉迷脫離性命危險，趙文昌也已被放回，轟轟鬧鬧了好一陣的波劫也算告一段落。

眼下已近盛夏，衡燕山上樹木蔥蘢枝葉蒼翠，皓月宮內流泉叮咚蓮葉如璧。

因為天玉大魔丹的關系，皇甫然州現在身上全是周曉迷以前的特征，通體寒涼膚浮異香額生朱砂……最開始那幾天，他每日照著鏡子，看見眉心一線朱砂的自己，還覺得很不習慣。天玉大魔丹，周曉迷的第二心臟，現在它就在他體內運作著，有時候他都在想，是不是因為周曉迷把靈魂給了他，所以才失憶的。

這日天氣舒爽陽光明艷。吃過午飯后，皇甫金鷹和周廣來到荷塘邊的蓮心亭，二人喧嚷著要切磋棋藝，瓊水夫人在旁觀戰，鹔鹴坐在師父身邊從旁作陪。

當然，皇甫金鷹和周廣只要湊在一起就注定要吵架的，這次也不例外。

“怎么能悔棋呢？你給我放下，放下！”皇甫金鷹指著周廣剛落下又拈起的那顆黑子，極為不滿道。

“誰悔棋了？”周廣否認，更迅速地將手縮回來，“這顆子是我手滑掉下去的，我撿起來怎么了？”

“落下就算，這是規矩。”皇甫金鷹堅持。

“我手滑掉下去的，憑什么算？”

“你怎么不講理呢？”皇甫金鷹拍了下桌子。

“誰不講理了？”周廣也甚是不服，“嘿，我說你是不是看著現在這棋面上不好，所以非逮著我這錯棋不放，好找補點回來啊？”

“真不害臊，就你那破棋技，能贏我？”皇甫金鷹自知吵架的功夫不如周廣，于是迅速將目光轉向旁邊喝著閑茶的瓊水夫人，以尋找幫手，“燕娘，你評評理，本來他悔棋，現在他還嚷上了。”

“燕子，”周廣指著棋盤，“你也看見了，那顆子是我手滑掉下去的，不算啊，可他非掐著不放。”

瓊水夫人一臉嫌棄，就知道他倆是不可能安安分分下棋的。只見瓊水夫人放下了茶杯，然后緩緩站起來，“鹴兒，扶我回水榭休息，真鬧騰得慌……”

瓊水夫人站起身來，鹔鹴當然扶上師父的手臂。

“哎，燕娘，別走啊，”皇甫金鷹望著就要離開的瓊水夫人，“別走啊，你給評個理啊。”

“哎，燕子，”周廣說著便起身要攔，“燕子，別走，別走啊。”

可瓊水夫人沒聽見皇甫金鷹和周廣的挽留一般，還是徑直繼續離開。

“看吧，都是你，”皇甫金鷹指著周廣，“把燕娘都氣走了。”

“我？是你才對吧，”周廣指回去，“看你那惡心樣子，燕子都看不下去了。”

“你才惡心呢。”

“你惡心。”

“你惡心。”

兩人還在互相指責吵鬧，瓊水夫人已走出十步之遠。

“哎，燕娘，等等我。”皇甫金鷹離開棋桌，朝瓊水夫人追了過去，“等等我，我不跟這老東西玩了，咱們去東月圃看石榴花吧，這兩天正開得好呢。”

“燕子，”周廣也追了過去，“花有什么好看的，我陪你去后山射箭吧，你看今日天氣這么好，不騎馬拉弓多可惜啊。”

“哎呀，我哪都不去，我就想回水榭休息…”瓊水夫人扶著鹔鹴，滿臉不屑。鹔鹴從旁看著，莫名已是笑出了聲。

“去看石榴花吧，這幾日真的開得很好…”皇甫金鷹并不放棄。

“去騎馬吧，我陪你啊…”

……

夏日明朗的日光遍灑大地，照耀著池中游魚戲蓮葉，照耀著枝頭雀鳥啄花心。

不過相對于這邊的嬉鬧，奔月殿便顯得溫文清雅許多。庭前臥白鶴，長架爬薔薇，青花玉瓶插婷婷芳蕊，團龍熏鼎冒裊裊游煙。

輕紗帷幔掩映處，有琴聲續續傳出，空靈清脆，婉轉悠長，似神妃佩環相擊，似幽谷仙泉鳴響。

皇甫然州一襲淡墨色廣袖單衣，玄襟銀冠，腰間一塊麒麟翠玉，額上一線桃花朱砂，正盤坐在鏤邊軟毯上花梨矮案前，低眉信手，何鳳來鳴在他跳動的指尖下發出蕩塵滌神的聲音。

周曉迷靠坐在皇甫然州身邊，目光安和神情恬靜，似已被琴聲帶入另一個世界。她冰肌玉骨，花容依舊，只是眼波流轉間早已沒有之前的凌厲寒冽，而澄澈得像個初入塵世的孩子……

無傷無刃大莊小莊明珠炎牙等侍眾靜然而立全部侍候在薄簾外。

“好不好聽？”皇甫然州撫完一曲，偏了偏頭柔聲問旁邊的周曉迷。

“好聽。”周曉迷輕聲答著，點點頭。

“要不要也來試試？”

“我也可以？”

“可以啊，當然可以，”皇甫然州說著便伸出手欲把周曉迷攬過來，周曉迷嘴角掛著微微笑意挪到皇甫然州身前，正好被皇甫然州用雙臂包圍在懷里。皇甫然州坐在周曉迷背后，輕輕抓了周曉迷的手便放在了琴上，“這樣把手放上去，然后再撥動琴弦……”

隨著皇甫然州抓著周曉迷的手指在琴弦上來回，屋內又傳出一陣琴音，不過這次的聲音沒有輕重且節奏錯亂，與剛才那曲完全不能比……

找到感覺的周曉迷慢慢進入狀態玩了起來，皇甫然州便徐徐將自己的手挪開了。雖然是沒有章法一通亂彈，但周曉迷很享受似得含著淺笑玩得很開心，還不時回過頭來看皇甫然州的表情，期待著夸贊。皇甫然州靜靜看著周曉迷，雖然琴音完全不能入耳，但他的目光十分平和憐愛。

就這樣看著周曉迷，漸漸的，皇甫然州的眼神變深了，神思沉陷。當初那個乖張暴戾的周曉迷可能永遠不會想到，她有一天會變得如此單純可愛。

周曉迷，你沒有武功了，沒關系，我可以保護你，你沒有記憶了，記不得我了，也沒關系，我記得你就行，我記得你的一言一笑，一點一滴。我記得你在江陵跟我借玄皇劍，在奔月殿跟我借龍須人參，記得你被我幽禁在游香臺清修讀書，被我用月神劍砍得差點丟了性命……我還記得你在長瑛別院給我送虎牙石，在祭臺上將我扶起，記得你在得知火龍真氣后給我換血，在鳳翎宮里替我擋刀……我記得你的冷傲無雙，記得你的英武無懼，還記得你曾是那樣風華絕代顛倒眾生。我的骨肉里有你的靈魂，你我早已是一體，無論你還能不能回到從前，能不能再憶起過去，我會一直陪伴你，一直陪伴你……

玩著琴的周曉迷見皇甫然州久久不回應她，察覺出皇甫然州有些異常，轉頭來看，竟發現皇甫然州眼角泛著晶瑩的白光。

“你怎么了？”周曉迷停了玩琴。

“我沒怎么，”皇甫然州仰了仰頭收回神思，待眼角的白光被收回后又深深望著周曉迷，“喜歡跟我在一起么？”

“喜歡。”

“那我陪你一輩子，好不好？”

“好。”

周曉迷自蘇醒后便是皇甫然州在照顧，每日的形影不離，周曉迷也已對皇甫然州形成依賴。經皇甫然州開化，雖然偶爾還是反應遲鈍，但周曉迷已能正常與人交流和思考事情。知道周曉迷還能撿回條命來已是不易，于是連周廣在內的眾人也不再掙扎她失憶的事，至少她現在很平安快樂，這便足夠。

皇甫然州不禁伸手去摸周曉迷的臉，周曉迷并不躲閃，只靜靜看著他。皇甫然州撫了撫周曉迷的臉，又幫她撩了撩項邊的發絲。

“我一直想問你，”周曉迷斜了斜腦袋，“為什么你的身體是涼的？”

皇甫然州的手愣了愣，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體溫觸摸周曉迷，的確會讓她覺得有些奇怪。皇甫然州默然了會，但如果不給她解釋，這個疑惑必然會一直悶在她心里。皇甫然州微微沉吟，道，“其實，我最開始也跟你一樣，身體是溫熱的，而且身上也沒有香味，眉間也沒有朱砂。”

“后來怎么變成這樣的？”

“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女人，她給我吃了一顆珠子，我就變成這樣了。”

“這樣啊，”周曉迷眨了眨眼睛，“怎么都沒聽你說起過，你以前認識的這個女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皇甫然州揚了揚視線，嘴角微露笑意，開始回憶，“她啊，很傲慢，很難接近，有點霸道，有點任性，但也很講義氣，很重情意，她有時候讓人恨到牙根癢，有時候又讓人動容到身心折服，總之，是個很有趣的女人……”

皇甫然州甚是回味地說著，他沒注意到周曉迷低了低眼簾，似有些不高興。

“看你的神情，你好像很喜歡她……”

皇甫然州呆了下，他看著周曉迷，周曉迷這是在吃醋么？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那個女人說的就是她自己，只低眉一笑，一把將周曉迷抱進懷里軟語哄道，“不，我不喜歡她，我只喜歡你。”

皇甫然州這么說，周曉迷滿意地伏在皇甫然州胸口閉了閉眼睛。

周曉迷摸著皇甫然州微涼的身體，“你的身體是涼的，會不會冷？”

“我是不冷的。”

“若是冷，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取暖。”

“呵呵，你怎么給我取暖？”

接著，周曉迷伸出雙手將皇甫然州環抱住。

“我是不是很暖和？”

皇甫然州先是目光一跳，滯了片刻，然后心頭莫名又是一陣動容。他笑著回了聲，“嗯，很暖和。”那笑有些高興有些寬慰又有些酸楚心痛。

皇甫然州穩了穩心神，慢慢將周曉迷松開，“謝謝你給我取暖，那我再給你彈首曲子，好不好？”

“好。”

周曉迷坐回旁側，皇甫然州注視了周曉迷一會，然后將手放上琴弦。

琴聲綿綿過指尖而出，繞過他凝思的眉，繞過她清涼的眼，繞過窗前幽媚的花枝，繞過階下縹緲的珠簾……

周曉迷只覺得這首曲子好聽，她不會知道，這首曲子叫《月出》，是根據一首詩歌所作，抑揚流淌間，琴弦在吟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