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靈一天之內連遭東臨老人逃脫和皇甫然州逃脫兩次沉重打擊,自然是陰郁氣結。好在有公孫容等人從旁相勸,至少手里還有靜和,還有通天教,還有威遠鏢局……來日方長,何愁再沒有機會。趙佑靈想到這里才稍微寬解些,對皇甫然州又實在是沒有辦法,也只好郁郁作罷。
因為傍晚時南院那邊的動靜實在太大,于是靜和雖遠在客房這邊都聽到了那邊傳來的拼斗之聲。之后又有來往的仆人們議論“連生鐵的機關鎖都能打開,真不是一般人”、“皇甫少主好厲害,周大小姐好漂亮”之類的話,靜和心中基本已能確定,皇甫然州逃脫了。他心下慰然,如此,也算安心了。
皇甫然州等人出了長瑛別院便來了不遠外的渭昌城。
皇甫然州覺得,即使被哪個不知名的高人出手相救,帶著一個毫無武功年長體弱的老者,肯定也跑不遠。東臨老人肯定就在這附近,就算不在城中,也應該在離城不遠的地方。
既然東臨老人已逃離長瑛別院,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只要將自己的位置散播出去,東臨老人必定會來聯系自己的。等見到了老人,諸如老人具體如何脫險,到底是哪個英雄出手相助等問題,一問便清楚了。
不過皇甫然州當即便面臨了一個問題,那如何才能盡可能快地把自己在城中的消息散布出去,讓東臨老人知道呢?
考慮到皇甫然州想要盡快見到東臨老人,于是大莊小莊建議,讓皇甫然州騎著高頭大馬在城里最熱鬧那條街上招搖地逛上一圈。因為他們知道,憑皇甫然州的姿容氣度和名望名聲,只要在街上招搖地走上一回,不出一天,“皇甫少主在城里”這種消息肯定傳遍全城。當然,如果周曉迷愿意一同出現,那效果就更好,“皇甫少主和周大小姐一起乘馬逛街”這種勁爆消息一定會以疾風之勢迅速傳播出去,到那時候,東臨老人不想知道都難。
皇甫然州是個謙恭低調的人,“招搖過市”這種事,他從內心上是堅決拒絕的。但不可否認,這種辦法效果一定很好,由于他真的太想盡快見到東臨老人,于是掙扎再三,他還是采納了這個法子。當然,周曉迷無論如何肯定都是接受不了這么丟人現眼的事的,她只想留在客棧睡覺吃零食,什么都不想做。皇甫然州也知道這事的確丟人現眼,于是也沒強迫她。
第二天一大早,皇甫然州果然皮靴玉帶,錦衣銀冠,騎著一匹高駿的黑馬出現在城中最繁華熱鬧的萬豐大街上。大莊小莊美滋滋跟在他身后,氣宇軒昂。因為此次他們的目的就是引起人們的注意,于是馬行的速度很慢,慢得別人想錯過他們都辦不到。
正如他們所預想的,他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一個見到他們的人都會嘴角掛著一抹贊許的笑注視他們很久,不管是買東西的賣東西的還是逛街的,見他們走過來都會駐足觀望,有的人為了多看他們幾眼甚至悄悄尾隨在后面,三五一堆地聚在一起笑瞇瞇地議論。不對,其實人們看的主要還是前面的皇甫然州,見過世面知道皇甫然州的看容姿氣度,沒見過世面不知道皇甫然州的就看稀奇熱鬧。至于后面的大莊小莊,人們只當他們是少主的兩個侍衛,隨便點評兩句目光又還是回到皇甫然州身上。
皇甫然州果然還是不適應這種場面,別人像看猴似的看自己,感覺十分怪異。但已經都走到街上來了,也只好厚著臉皮硬著頭皮走下去了。相比之下,大莊小莊倒似乎十分享受,這倆一副洋洋得意狀元游街似的樣子,還不時朝兩旁揮手打招呼。
大概兩個時辰后,這條街終于走了下來。皇甫然州暗自發誓,此生再不做這么丟人現眼的事。不過大莊小莊倒是十分懷念意猶未盡。
周曉迷在客棧吃著零食等他們回來。待他們回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也正如他們所想的,皇甫然州在城里逛街這事很快便一傳而開,酒肆茶坊間紛紛議論。下午時正逢鐘和去藥鋪抓藥,路過一間酒館,一群酒客正談論著皇甫然州早上在萬豐大道上逛街,容貌如何如何,風采如何如何…鐘和當時便一驚,他上前跟那幾個酒客又確認了下,得知皇甫然州的確出現在城里后欣喜萬分,拔腿便跑回去將此事告知了東臨老人。
當天晚上,皇甫然州所在的房間便響起了敲門聲。
“小莊,去開門。”坐在軟榻上看書的皇甫然州朝小莊隨口吩咐著。他以為是店小二送水來了。
小莊“哦”了一聲便起身去開門。
“前輩!”隨后,小莊的驚呼聲從門口傳來。
皇甫然州怔了一下,雖然他知道東臨老人很快便會來敲門,但沒想到會這么快。他立馬放開手上的書起身下了軟榻。
皇甫然州快步來到門口,果見鐘和扶著東臨老人站在眼前。
不由分說,皇甫然州忙吩咐小莊去準備軟墊,讓大莊去沏壺熱茶,然后將老人攙進來送到軟榻上坐下,。
一直坐在靠窗的桌邊吃零食的周曉迷見東臨老人進來終于放下了手里的零食,也走過來。
皇甫然州見東臨老人氣息不穩臉色暗沉,想著必是在長瑛別院吃了苦,不由心下一酸,“您受委屈了,我本想著去救您的,趙佑靈說您已經不在那里了,于是我才在城里找您。”
東臨老人看上去臉色的確不好,但心情卻十分不錯,眼舒眉展,嘴角盈滿笑意。從鐘和回來告訴他皇甫然州在城里起,他就高興不能自已。他一直擔心皇甫然州在長瑛別院會受趙佑靈虐待,這下好了,不管是皇甫然州自己逃脫的還是在靜和幫助下逃脫的,總算是脫離了魔爪,他懸著的一顆心算是落了下來。
在這里看到周曉迷,東臨老人真是覺得造化弄人,說起來他的神兵山莊付之一炬,多少還是算拜她所賜。當時她和趙佑靈步步緊逼,最后一場大火將他畢生心血化為了烏有。
他后來也聽說了皇甫然州用龍須人參軟禁了周曉迷……不過都是小輩們自己的事了,他也不多說什么了。
“我看您氣色真的不太好,我去找個大夫來幫您看看身體吧。”皇甫然州說著便要招手吩咐小莊去找大夫。
“哦,不妨事,”東臨老人忙拉住皇甫然州,“不必擔心,淋了場雨,難免生點病。傷風感冒的,算不得什么,我已經開過藥了。”
“淋雨?”
“是啊,前天晚上不是下大暴雨嘛,我就是在那個晚上逃出來的。”東臨老人笑著,“若不是暴雨之夜長瑛別院守備松散,哪里跑得出來嘛。”
“對,我還想問呢,”皇甫然州接過大莊泡好的熱茶遞到東臨老人手上,“到底是哪位英雄救您的啊?”
“呃…這個嘛…”老人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就不告訴你了。”
“嗨,”大莊癟了癟嘴,“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壞事,還有啥不讓說的?”
“就是就是,”小莊也附道,“這明明是好事嘛。”
“住口。”皇甫然州忙止住有些失禮的大莊小莊。江湖中人嘛,很多人的確有這種做事不想留名的習慣,“既然英雄不愿讓人知道,也就別多問了。”
“對了,他還讓我給你帶個話,以后小心著些威遠鏢局。”
“威遠鏢局?”這個時候突然提起威遠鏢局,皇甫然州有些不解,“怎么突然說起威遠鏢局呢?跟威遠鏢局有什么關系?”
威遠鏢局和皓月宮向來關系親厚,溫不棄更是皇甫然州的好朋友,為什么突然說要小心著些呢?
“他就只這么一說,我也不知道是何用意。”東臨老人攤攤手。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老人并不清楚,皇甫然州也就不追問了,可能是那位不知名的英雄對威遠鏢局有些誤會吧,不過對他的關心還是應該表示感謝。
“說來,”東臨老人喝了口茶,望向皇甫然州,“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了要來救我的呢?”
“呵呵,”皇甫然州淡淡笑笑,“前輩每隔一個月都會往皓月宮送手書一封,從不間斷。可那個月卻很反常地沒有您的手書,所以我就估摸著您出事了。”
東臨老人笑著“嗯”了一聲,放下茶杯又道,“你父親和妹妹可都還好?”
“蒙前輩掛念,都好。”
皇甫然州坐在東臨老人旁邊,見老人雖臉色不佳卻神采奕奕,心下十分安慰。雖經過波折,此刻都已安然無恙,的確也值得高興。
“那,”一直不曾開口的周曉迷突然說話了,“之前的住處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前輩可有新的打算?”
周曉迷這一問,瞬間將沉浸在相聚的歡樂中的眾人一盆涼水澆醒。這的確是個問題,之前在山林里的住處必然是不能再回去了,那還得重新找住處啊。尋找新住處是需要時間的,那這段時間老人又往哪里去呢?
老人沉默了,看來還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況且他現在還病著,身上又沒有錢……
“這樣吧,”皇甫然州道,“您若不棄,跟我回皓月宮待一段時日,也將養下身體。我讓父親派人去給您尋新的隱居之所,等地方找好了您的身體也好一些了就送您過去。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啊。”皇甫然州剛說完,鐘和便欣然表示贊同,他看向東臨老人,“師父,您現在身體還未康復,皓月宮秀美溫和,修養身體豈不正好。”
東臨老人見徒弟同意了,且這的確是個雙全之策,于是也沒推辭,“那好吧,就先去皓月宮待一段時日吧。”
“好啊,”皇甫然州喜不自勝,“今晚暫且在此休息一宿,明早咱們就啟程。父親見到您一定會很開心的。”
“呵呵,”東臨老人扯了下嘴角,“皇甫金鷹見到我很開心…那可不一定哦…”
皇甫然州滯了一下,然后也明白了什么似得跟著笑笑。他知道,即使是父親,在東臨老人面前都是晚輩。據說當今大部分威風八面的風云人物年輕時都被東臨老人教訓過,包括現在一笑能平江海一怒能震天地的皇甫金鷹和周廣。
當晚,皇甫然州在客棧給老人開了一間暖閣,然后眾人安然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剛吃過早飯,大莊小莊已將車馬備好,眾人開始啟程返回皓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