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要幫助段明章之后,第二天周曉迷就在周廣的目送下隨段明章離開朱儀殿,來到千絕谷。
因為周曉迷行事周廣一向放心,于是他也沒多想多擔憂,反正不久辦完了事又會回來的。女兒走后,周廣回到房里悠然地把玩起段明章留下的那顆游墨珠來,還把這珠子的神奇之處講給楊柯聽,楊柯雖然也覺得驚嘆,但對武功秘籍比周廣還熱衷的楊柯肯定還是對《大明經》更感興趣些,雖然他現在不能練武了,但畢竟曾經是個武人,偶爾聽聽,似乎也還能找回些當年縱橫天下英武豪邁的感覺。
說起來,這還是千絕谷第一次接待外客。
周曉迷來到千絕谷之后,段明章把后谷的花樓收拾了出來給周曉迷住,一應陳設用品全部換新,婢女仆從全天侍候,知道周曉迷金枝嬌貴,生怕怠慢了。周曉迷愛吃瓜果零食,段明章便專門差人去采買了最好的,每天三四個婢女剝了殼,切了塊,墊上冰,裝上盤恭恭敬敬送進去。
盡管段明章服務周到,不過周曉迷嘴里并沒多說出一句“好”來。她的心思還是在案情上。不答應人家則罷,那既然答應了,還是應該幫人家把事情解決好。
來到千絕谷的當天晚上,她吃完晚飯臥在榻上休息時,心里便開始思量起這個事情來。
還被囚禁在皓月宮里時,她最先聽到的是聽雪被殺的消息,那時候好像是說殺聽雪的是一胖一瘦一對父子,而且那父子似乎對刺殺并沒有經驗,冒然而來,雖也達到了殺人的目的,卻也落了傷,這次的劫殺,很明顯是為殺人。
后來留波被殺,現場血腥慘烈,一行人全部斃命,且貨物被劫。很明顯對方是群起來犯,早有預謀。至于動機,其實很難說是為謀財還是害命。
再后來無影被殺,手法與殺留波時如出一轍。
對于這些信息,其實周曉迷也淬煉不出什么特別的信息來,只能說殺留波和殺無影的肯定是一伙人,至于聽雪的死是不是跟后者也有關系,還真不好說。
一般情況下,找兇手,最基本的思路就是:先看現場,找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再看尸身,找兇手殺人的手法特點;最后再詢問幸存者,多獲取一些現場信息……經過這一系列的流程,情況基本就清晰了。
可對周曉迷來說,這些似乎都無法實現。因為時隔已久,現場早已被破壞,尸身早已被安葬,特別是留波和無影兩行人,因為人員全部斃命,所以連幸存者都沒有……可要找兇手,最基本的信息總還是得知道一些吧。
后來,去過現場的段明章和追風將自己看到的情形給周曉迷講述了一遍,且將聽雪、留波、無影三人的尸體查看結果(幾張寫滿字的紙)也給了周曉迷。周曉迷拿著那幾張紙,坐在椅子上邊看邊思索起來,眾人坐在旁邊看著她目光迷蒙,神思深凝,不敢打攪她。
段明章和追風不住望著周曉迷,期待著她能從中看出點什么特別的信息。但周曉迷的表情一直很清冷,并無起伏,這讓段明章和追風倒心里沒底起來。
許久,周曉迷放下那幾張紙,喚道,“段谷主,”
“啊,在,”段明章忙應著,期待著周曉迷會說什么。
“此文是由何人執筆?”
“呃……”段明章滯了滯,周曉迷這話問得奇怪,何人執筆跟這事有什么關系么?雖不解周曉迷的用意,但他還是答了句,“由谷中一個書案執筆。”
周曉迷聽了,輕輕呼了口氣將那幾張紙扔向一邊,飄然道,“這字寫得不怎樣啊。”
“啊?”周曉迷這冷不丁的一句讓一屋子人直接懵了,就連周曉迷身后的明珠蠻子等四人都驚得眼睛一鼓。這不是周曉迷的風格啊,什么意思,剛才周曉迷醞釀那么久不是在看內容,是在看字跡嗎?開什么玩笑!
眾人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周曉迷的確才從皓月宮清修被放出。
“不是啊,大小姐,”段明章控制著自己心中的激蕩,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從容淡然,“除了這字跡,不知大小姐對這內容,可有看法啊?”
“是啊,不知大小姐對這內容可有看法?”追風也附聲道。
周曉迷端起茶碗輕輕嘬了口,神情慢慢變得凝重,又是許久,問,“段谷主,你可有什么大的仇家么?”
這句話問得還算靠譜一些。“這個,怎么說呢,”段明章意味深長笑了一聲,“其實吧,要說仇人,應該是有很多的……但他們應該都不知道……”
周曉迷當然知道段明章這句話什么意思,主要雇主肯付錢,暗殺這個活,他們做得還是不錯的,但他們手腳干凈,絕不會留下與他們有關的任何證據。
“江湖有傳言,” 周曉迷忽然想起了一件舊事,好奇起來,“說當初清風冷月閣閣主江秀清的兒子就是你們殺的,可是當真?”
“這個還真不是,”段明章搖搖頭,“這個冤枉我們了,詭術娘子江秀清她兒子還真不是我們殺的。”
“哦,”周曉迷將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這么說吧,其實我也沒看出什么特別的信息來。我只覺得你們肯定是得罪誰了,然后他們是在往死里報復你們……”
段明章和追風有些無奈,這還用得著周曉迷說么,都這樣了,誰還看不出來對方肯定跟千絕谷有仇,想將千絕谷趕盡殺絕。
段明章極力控制住心中的激蕩,“可是,我把江湖上與千絕谷有暗仇的人都排查了一遍,沒什么問題啊……”
只見周曉迷又端起了茶碗,然后神色平淡地喝起來。段明章為徒弟的事心中急得貓抓似的,但救命稻草周曉迷似乎并不很著急,又不敢催,段明章平靜的外表下心都揪成了麻花。
又過了一會,周曉迷似乎喝夠了,終于放下了茶碗,語氣有些鄭重道,“段谷主,從明天開始,千絕谷重新開谷接單做生意吧。”
段明章有些悚然,“大小姐決策,段某不敢置疑,只是,萬一又發生點什么意外的話……”
周曉迷伸手止住段明章還沒說完的話,幽幽道,“我倒是怕他們不來了呢……”
“大小姐何意?”
周曉迷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根步搖,遞給旁邊的白橋,“白橋,你持我信物去凌云峰金蛟洞,傳雷煞鬼王過來。記得行動要隱秘,不可聲張。”
“是。”白橋接了步搖,轉身便去了。
段明章當然知道雷煞鬼王。周曉迷所說的雷煞鬼王,其實是兄弟三人,分別名為穆元雄,穆元霸,穆元冠。雷煞鬼王三兄弟常年在凌云峰金蛟洞修行,修習的是被稱為天下第一邪功的《收魂大法》,此功法必須輔以人血才可練就,“鬼王索命”這是如今江湖還流傳著的一句話,當年雷煞鬼王的名字可謂讓人聞之膽寒。威力雖大,但邪功畢竟是邪功,后來三兄弟遭到反噬胸口長出了毒瘡。先是求救于瓊水夫人,瓊水夫人說只有《羅藏經》才可化解。但《羅藏經》在周廣手上……于是后來,雷煞鬼王便聽命于周廣了。
上一次周廣中毒命懸一線,各派聯合意欲攻伐,周曉迷一聲令下剿殺通天教血洗黃石崗,其實都是派雷煞鬼王帶人去的。雷煞鬼王出手那不是一般的兇殘狠辣,陰厲血腥如暗夜殺神,不過一個時辰,幾百個人便死得一個不剩,最后一個人倒下的時候那第一個倒下的人血都還沒干……
段明章不傻,他約摸知道周曉迷的意思了。既然查不出來,那就創造機會,讓兇手再來。
“段谷主,無論如何,我和雷煞鬼王進入千絕谷的消息不能走露出去,你們行事也要一如既往,不要讓人察覺出異常。”
“段某明白。”
“以后但凡是重要的任務,都讓鬼王去吧,我們在谷里等消息就行。”周曉迷眸眼森森,“只要他們敢再來,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全憑大小姐安排。”段明章口角微露笑意,朝周曉迷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