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終有盡,盛衰看破是無常。
皇甫然州站在窗邊,聽著街上傳來的喧囂,望著神兵山莊的方向。可惜啊,好好一個山莊,亭前苑后綠水繞,房里屋外梨花香;夜幕時分還做著壽宴,歡聲笑語,天一亮便已人去樓空,留下一片廢墟。
正想著,忽聽床邊有動靜,皇甫然州回過頭,見周曉迷動了動腦袋,慢慢睜開了眼睛。他心上一喜,忙走過去。
“醒了?”皇甫然州望著周曉迷,臉色確實緩和不少,嘴唇也開始泛紅。
周曉迷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起身想臥起來,又感身體太無力,右臂還很疼,皇甫然州忙伸出手扶起她,又把靠枕拈過來放在她身后。
周曉迷望著皇甫然州,迷離的眼神透著些許意外。她自被兩枚毒鏢打中后便慢慢失去了意識,恍惚中她的確記得好像是落到皇甫然州懷里了。沒想到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皇甫然州,這個與她毫不相干甚至可以說還有點梁子的人。
而且看上去他似乎一直在這里照顧自己。
周曉迷臥在靠枕上,搭在胸前的衣服忽地輕然滑落,她低下頭,看見自己領子被撕開,一半胸口都露在外面,臉色驟變,盯著皇甫然州,“你!”
“不要誤會,”皇甫然州解釋,“并非有意輕薄你,只是你中毒太深,我必須解開你的衣服給你治傷,絕沒有趁人之危,對你無禮,我不是那種人。”
周曉迷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傷口,確實是細心處理過的。其實身在江湖的她本身也不是拘泥這些的人,且不知為何她對皇甫然州說的話還是偏相信的,于是也不再多說什么。
“我餓了。”她左手搭在靠枕上,輕聲道。
周曉迷這么輕易就接受了,倒讓皇甫然州略感意外。
周曉迷說餓了,皇甫然州立馬走出房門叫小二送上來了一碗燕窩粥。
不過他登時又為難了,因為周曉迷右臂有傷,不能活動,左手吃飯又太別扭……
“我喂你吧。”他頓了片刻,坐在床邊,道。
周曉迷微微點點頭。
皇甫然州攪了攪燕窩粥,舀起一勺,輕吹兩下,慢慢挪往周曉迷嘴邊。
周曉迷也很配合地緩緩靠過來,張開嘴,含住勺子,一口把粥喝下。
皇甫然州看她靠過來喝粥,氣色確實好了不少,細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兩片粉嫩的嘴唇含著粥,輕輕蠕動。忽然幾縷頭發滑落她胸前,泛著淡淡的冷香。
“你這個人真奇怪,”周曉迷喝下一口粥,眼中微露疑惑,“你為什么救我?”
“你這話說得才奇怪,”皇甫然州一邊喂粥,一邊也微露疑惑,“難道看著你葬身大火,袖手不管嗎?”
“可是,你不是應該討厭我么……”
“再討厭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覺得你應該希望我死才對啊……”
皇甫然州簡直有點無法理解,“我跟你有那么大仇嗎?……”
周曉迷瞟一眼皇甫然州,雖然覺得還是有點不符合自己的心里認知,可竟一時也說不出什么來。
周曉迷的聲音很好聽,似深谷里清泉交匯之聲,又似風來青鈴搖晃之聲。許是因為皇甫然州身上沒有任何威脅之氣吧,此刻的她身上也全無之前的冷漠和傲慢。
不過片刻后,皇甫然州的臉色忽然沉下來,“我問你,昨晚火燒神兵山莊的是趙佑靈吧,他燒莊就是為了給你提供機會找玄皇劍,對么?”
“是。”她抿一口粥,并不避諱地承認了。
“你就那么想要玄皇劍?”
“父親吩咐我來借劍,取不回劍,我回去要受責罵的。”
“胡說,”皇甫然州一勺粥遞到周曉迷嘴邊又收回來,“周殿主之前兩借玄皇劍而不得,他應該早就有借不到玄皇劍的心理準備了。且,誰不知道周殿主就你一個女兒,視你為掌上珠,心尖肉,怎么可能責罵你?”說完,他又把手上這勺粥遞過去,“是趙佑靈為了討好你出的損招吧,然后你又默許了。整個山莊幾十條人命,你們說殺就殺,說燒就燒,簡直喪心病狂。”說著,他眼中已有些許怒氣。
她只顧喝粥,沒說話。
“你父親借劍到底想干什么?”他又問。
“我不知道,反正說有大用。”她說著忽然抬起頭,一雙晶瑩的眸子望向皇甫然州,嘴角勾起一絲媚笑,“既然東臨老人不借玄皇劍,那把你的月神劍借給我吧,好不好?”
他遞過去一勺粥,迎上她的眼睛,“你嫁給我,我就借給你。”
……
她迅速收回眼神,被噎地半天說不出話。
許久,
“東臨老人是不是把玄皇劍私下給你了?”她問。
“沒有。”
“那為什么我在藏兵閣里找不到?”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回著,頓了頓,“你跟趙佑靈關系很親近嘛,他為了你居然敢眾目睽睽之下在神兵山莊殺人放火。”
周曉迷的神情很冷淡,“他爹南康王爺和我爹是好友,但他跟我沒有關系。”
“我一直不明白,”皇甫然州忽又想起件事,“你那天晚上為什么來四海樓浴室偷看我洗澡啊?”
周曉迷臉色一變,“我沒有偷看你洗澡!”
“那你那天晚上是來做什么?”
“我以為你會把月神劍帶來,想著如果能偷到月神劍,即使借不到玄皇劍也就沒關系了。”
“哦,原來是想趁我不備偷月神劍啊,”皇甫然州微微凝眸,“可是,你應該聽說過我是從來不帶月神劍出皓月宮的吧。”
“我也只是想碰碰運氣而已,萬一這次你就帶出來了呢……”周曉迷回憶起當晚逃跑失敗被鹔鹴追上,“沒想到你那個妹妹那么厲害,江湖上說她輕功高絕,果真不是虛言。”
皇甫然州淡淡一笑,低眉舀粥,沒再說什么。
又給周曉迷喝了幾勺粥,皇甫然州又道,“對了,我看過你的脈象,不解甚多。就算你的內功是屬寒的,也不至于你的身體也是涼的吧,你天生就體寒如冰么?還有,你眉間的朱砂線并不是畫上去的,也是你天生的?還是說你在練什么邪功?你身上寒氣非常重,而且還有內傷……”
“我為何體寒你不必知道。”周曉迷將視線移向了別處,“你只要知道我的內傷是拜你所賜就行了……”
皇甫然州想起來,斗獸場上確實打過她一掌。而且自己的肩膀也被她捏了下,現在也沒好。既然周曉迷不想說關于她體寒的事,他也不再多問,其實也并不是特別感興趣。
說話間,一碗燕窩粥已經喝完。
“你先休息著吧,我去趟城里,我跟我妹妹走散了,我得找到她。”說著,皇甫然州已經站起身,“你的護衛肯定也在滿城找你,我通知他們,讓他們過來接你。”
周曉迷倚在靠枕上,望著收拾東西就要出門的皇甫然州,眼神很認真,“我不太喜歡欠別人人情,好歹這次你也算救了我,有什么需要我幫你做的么……”
“不用,”皇甫然州淡淡回著,“以后你跟趙佑靈少作點孽就行了。”說完,皇甫然州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要亂動,我通知你的護衛過來接你。”話音落畢,皇甫然州挪步出了門。
她將手臂搭在靠枕上,看看被關上的門,又看看窗外,有些失落。這次出來聲勢搞那么大,非但沒把玄皇劍帶回去,自己還落了一身傷。神兵山莊被燒,東臨老人不知去向,玄皇劍最后也不知到底在哪……她無奈搖搖頭,捏了捏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皇甫然州的衣服,柔軟舒適,如山水畫一般的淺墨色,袖口繡著幾朵梅花,精致小巧,很好看。
鹔鹴拿著東臨老人給的手帕,照著上面的路線,果然出了密林。
抱著一個三尺多的木盒行動多有不便,出了密林她便隨意找了間裁縫店扯了幾尺布,將木盒包起來,背在背后。又經多方打聽,終于在當地人指路下來到城中。
“對不起,打擾了,跟您打聽個事。”她站在一個包子鋪旁,對掌柜問道。
“姑娘請講。”掌柜用抹布擦了擦手,十分爽快。
“昨晚神兵山莊大火,您知道從莊上下來的人,現在在哪里么?”
“喲,你是從莊里出來的?”掌柜雙眼一亮,瞬間來了興致,“莊子是怎么起的火啊?怎么回事啊?誰放的火啊?為什么放火啊?死了多少人啊?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啊……”鹔鹴看他比自己問的還多,一臉無奈,“我啊,我不是從莊里逃出來的,但是莊里有我親戚,所以我在找他們。”
“哦,莊里有你親戚啊,”掌柜突然又一臉沉重和同情,“那么大的火,估計活不下來了吧。但似乎也有很多人逃了出來,逃出來的一多半早上就已經出城走了,又聽說西街聚朋客棧里還剩一些沒走,不知道有你親戚沒有,不然你去那看看?”
“西街聚朋客棧是吧?”鹔鹴欣喜萬分,朝掌柜又道了聲謝,轉身便離開了。
都已經下午了,她必須盡快找到哥哥他們,玄皇劍在她身上,她怕發生意外。
她一路快走來到西街,又經人指路找到聚朋客棧。
沒曾想剛踏進客棧便撞見溫不棄在一樓喝酒。
“鹔鹴姑娘,”溫不棄放下手上的酒壺,滿面紅光,一臉狂喜,“哎喲喂,我們到處找你呢,你可回來了,找的我們好苦啊!”溫不棄飛奔過來,拉住鹔鹴的袖子,流起口水關切道,“你沒受傷吧,背上背著什么啊?”
“啊,溫大哥,”鹔鹴轉過身,把袖子從他手上扯回來,“是啊,可算找到你們了,陶大哥他們在嗎?我哥哥在嗎?”
“陶賢啊,在,都在,就皇甫然州不在,我們也到處找他呢。”溫不棄始終盯著鹔鹴背上那個詭異的盒子,“你到底背著什么啊?”
鹔鹴想著既然哥哥不在,那能見到陶賢也是好的,“你帶我去見陶大哥吧。”
“好好好,來來,跟我上樓來。”
溫不棄領著鹔鹴上了二樓,推開房門,大叫道,“你們看誰來了!”
眾人轉過頭,見鹔鹴站在門口,大喜過望。
“鹔鹴姑娘!”陶賢忙走過來,“你沒事吧,單玉花有沒有為難你?”
“可算找到你了,”靜和也走過來,“你哥哥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我哥哥沒跟我在一起,他也沒在這里么?”鹔鹴望了望屋內,有些失落。
“東臨老人如何了?”陶賢引她進屋坐下,給她遞過去一杯水,注意到她背后有個東西,“你背著什么?”
鹔鹴喝了口水,把包袱解下,放在桌上,“東臨老人很好,你們放心。”
“這包袱里是什么啊?”溫不棄沖過來拿起就想打開。
“我可以打開給你們看,”鹔鹴搶過溫不棄手里的包袱,“但你們一定要保密。”
“呵呵,到底是什么,這么神秘。”陶賢笑笑。
鹔鹴站起身,走到門邊將門關上,又走回來,輕輕打開包袱,然后又打開盒子。一股寒氣瞬間溢出盒外,一把黑色長劍躺在盒中,英氣逼人。
“玄皇劍?”溫不棄看呆了。
眾人皆驚。
一直總是聽人說起,想也沒想過還能親眼看見,這份榮幸來的太突然,眾人都驚得說不出話。
“怎么會在你這里?”陶賢問。
“東臨老人給我的,說讓我交給哥哥,以后就放在皓月宮,由哥哥負責看護。”鹔鹴一邊說著,一邊將盒子蓋上,“現在趙佑靈的人還在城里,我一路上遇見幾撥,似乎他們也在找人。人多眼雜,所以我想盡快找到哥哥,怕夜長夢多。”
溫不棄撅了撅嘴,心頭似乎十分不平,“皇甫然州不是已經有月神劍了嘛,為什么現在連玄皇劍也要給他?”
岳秀趕緊捂了溫不棄的嘴,“祖宗,你小聲點行不行!”
蘭瑤先生沉思微許,朝鹔鹴正色道,“我們盡快找到皇甫然州,然后你們就趕緊回皓月宮。現在南康王府和朱儀殿的人都在城里,人多勢眾,而且你們跟趙佑靈還有梁子,萬一出點意外,豈不是辜負了東臨老人一片心。”
“恩,大家首先一定要保密,不能讓南康王府和朱儀殿的人知道玄皇劍已經交給了皇甫然州。”靜和點點頭,“我們趕緊去找皇甫然州,然后你們速回皓月宮。”
眾人相互望望,意見一致,陶賢又增派了人手去城里打探消息。
皇甫然州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一片茫然,去城里的話,人海浩浩,自己從何找起?于是他干脆一路問著,回到了去山莊之前的住處,江陵城外的四海樓。希望妹妹跟自己想的一樣,能回到這里。
剛到四海樓門前,便聽見阿江驚喜的聲音,“少主,少主,你可回來了。”
皇甫然州尋聲望去,見阿江已跑過來,半跪在地上,“見過少主。”
“起來說話,”皇甫然州看著他,也很是高興,“你們還真的在這里,我妹妹呢?”
“回少主,”阿江站起來,“昨天跟著少主一起去山莊祝壽,您和鹔鹴姑娘去梨花苑參加宴會,我們幾個把壽禮交給管家后,就被引入后堂休息了。晚上起火的時候,我們跟著一個叫鐘和的人從偏門跑出來,然后就回了四海樓,回來之后我們就四處找您和鹔鹴姑娘。您現在回來了,但鹔鹴姑娘還沒消息……”
“我們的人可有死傷?”
“昨晚…燒死兩個…受傷三個……”
皇甫然州聽到死了兩個人,眉頭一皺心頭有些刺痛。
他沉思片刻,對阿江道,“這樣吧,你帶著兄弟們先回皓月宮,跟我父親報個平安,就說神兵山莊起了火,但我和妹妹都沒事,具體情況我回去后再跟他老人家細說。”
“可是鹔鹴姑娘……”
“無妨,我去找就可以,出不了事,找到后我們自會回去。”
知道少主武功高強行事穩妥出不了問題,阿江也就沒有再遲疑,道了聲“遵命”后,阿江又道,“對了,少主,我們打聽到聽波莊的陶賢公子和威遠鏢局的溫公子在城內西街的聚朋客棧,您倒是可以去那里看看……”
“是么?”皇甫然州心中躍起一絲喜悅,“好,你們收拾收拾就先回皓月宮吧,我這就去聚朋客棧,找到鹔鹴后我們自會回去。”
“是。”
說完,皇甫然州滿懷期望扭頭往城里走。
經多次問路,終于來到西街聚朋客棧。
皇甫然州走進去,四處望望,店小二端著酒菜來回穿梭于各個飯桌間,人聲沸雜。他一把抓住店小二,“小二,問一下,有姓陶和姓溫的公子住這里么?”
“有啊,就住樓上,我帶您去,還有好些人一塊呢。”小二十分爽快,將抹布往肩上一搭,就引著皇甫然州上樓。
“就這間,”小二來到一扇門前站住,敲了敲,“客官,有人找。”
不一會門就開了,一張清麗嬌美的臉出現在兩扇門之間,接著就是驚訝的一聲“哥哥!?”
“妹妹,”皇甫然州又驚又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呵呵,可找到你了。”
“嗯,我們也在找你啊。”
“皇甫然州!”溫不棄笑開了花奔過來,“可回來了你。”
店小二識趣地退了下去,一屋人喜笑顏開把皇甫然州拽了進來。
“你可回來了!”靜和拉住皇甫然州,“可讓我們好找啊。”
“我也四處找你們呢,你們沒事吧?”皇甫然州環望著四周,見大家都無恙,而且人還齊全,十分高興。
“這下好了,都沒事,值得慶賀啊。”陶賢笑著舉起茶杯。
“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鹔鹴忽然撒開哥哥,一臉嚴肅。
“何事啊?”
鹔鹴放開哥哥走到桌前,打開包袱,又打開盒子,“你來看。”
皇甫然州朝木盒瞟了眼,瞬間一臉詫異,“玄皇劍嗎?怎么在這里?”
“對,就是玄皇劍,”鹔鹴摸了摸盒子,“我送東臨老人到一處密林,他從他女兒的墓碑里拿出來的。讓我轉交給你,以后就跟月神劍一起,由你保管了。”
“我?”
“對,老人說這把劍,只有交到皓月宮,他才放心。”
皇甫然州很意外,難得老人對他如此信任。他慢慢拿起玄皇劍,果真如傳說中一樣冷如寒冰,劍氣攝人。他的月神劍與這把劍并稱為劍中至尊,都是殺人利器。他就是覺得這種東西戾氣太重,才一直掛在皓月宮自己的臥榻上從不使用的。
難怪周曉迷在藏兵閣找不到玄皇劍,原來玄皇劍根本就不在那里。
“皇甫兄,”陶賢拍拍他,“現在江陵城人多眼雜,既然我們都已確認無事,你就趕緊帶著玄皇劍回皓月宮吧,以免節外生枝。”
“對,趕緊回去吧,趙佑靈和周曉迷都還在城里,他們人多勢眾,此地不宜久留。你走后,我們也要回去了。”靜和接著說。
皇甫然州沉思片刻,確實也該如此,東臨老人如此信任,予以重托,當然不能出絲毫意外。既然大家都已確認無恙,也就沒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好,”皇甫然州也不再遲疑,包好玄皇劍背在身后,朝眾人拱手一拜,“我馬上帶著玄皇劍與妹妹一起回皓月宮,就此別過,列位賢兄,改日再聚。”
“且慢,”靜和卻又拉住皇甫然州,然后從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冊子,“這是我與蘭瑤先生在蘭花谷坐聽風吹幽蘭之聲偶得靈感,所作琴曲,名為《搖花影》,贈與皇甫兄,與君共賞。”
皇甫然州接過冊子,欣然而笑,“謝靜和先生,蘭瑤先生。”
“去吧,你走后,我們也要走了。”陶賢說。
“列位賢兄,就此別過,保重。”皇甫然州把冊子塞進懷里,朝大家又是一拜。
鹔鹴也將雙手放于腰間,朝大家行禮道別。
“一路小心。”溫不棄望著皇甫然州和鹔鹴,滿眼不舍。
皇甫然州又道了聲保重,在眾人的目送下牽著妹妹,背著劍盒出了聚朋客棧。
陶賢和溫不棄雖然經常跟隨其父來皓月宮拜訪,但停留之日也并不太多;蘭瑤先生和靜和先生常年身居山谷清修,極少出門。上一次大家這么齊全已是幾年前,這次難得一聚,短短一兩日,又要分別。還未來得及跟陶賢溫不棄拉上幾番家常,也還未來得及跟蘭瑤靜和兩位先生討教幾句詩文。雖說千里搭長棚,無不散之宴席,但這宴席散的也太快太無情了些。皇甫然州剛走出客棧,心下一通傷感。
皇甫然州背著劍盒并沒直接出城,而是帶著妹妹來到一處客棧,因為這里還有一個女人受著傷,無人照看。
皇甫然州因為現在背著玄皇劍,所以不敢在大街上招搖主動接近朱儀殿的人。只能讓店小二幫忙給朱儀殿的人帶話讓他們來接周曉迷回去了。
剛一進客棧,便被小二攔住,一張嘴露出兩顆大門牙,笑道“唉,客官,您是來接少奶奶的吧?”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瞎叫嘛!”皇甫然州一臉無奈。
“少奶奶已經被四個帶刀的侍衛接走了。”小二并沒有受其影響,繼續道。
“什么?已經接走了?”
“對,您剛走不久,四個帶刀的侍衛就來了,把少奶奶用馬車接走了。”
皇甫然州沒再說話,既然周曉迷已經被明珠炎牙他們接走,那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他沉默許久,又帶著一絲期許地問,“她可留下什么話沒?”
“少奶奶沒留下什么話,倒留下一件東西。”小二說著,從柜臺處取下一個包袱遞給皇甫然州,“少奶奶說你要來了,把這個給你。”
皇甫然州打開包袱一看,是自己的外套,蓋在周曉迷身上的那件外套,袖口繡著精巧的梅花,隱隱約約,還殘留著淡淡的冷香。
他抱著自己的衣服,不知為什么,心里莫名有點失落,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