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歸閣

洛臻緩緩醒來，不待她思考自己爲什麼會昏沉沉的，渾身都不舒服，就見司徒清遠正倚坐在牀邊閉目輕寐著，那微皺的眉頭透露出了他心底的擔憂。

司徒清遠？洛臻驚愣，他怎麼會睡在我牀邊？驚疑著便要坐起身，可她這一動就驚醒了司徒清遠。

看到洛臻已經醒了並直眼看著他，司徒清遠一愣，不確定地喚道：“臻兒？”

“司徒清遠，你……”怎麼會在這？洛臻還沒問出口，司徒清遠就欣喜地一把把她抱住了，緊緊地不鬆手，似是怕她醒來是夢。

“哎，司徒清遠，你幹什麼呀？快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洛臻捶打著道。如果不是我現在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一定一掌拍飛你，竟敢趁機抱我，可惡！

聞言，司徒清遠連忙鬆開洛臻，“對不起臻兒，我只是太高興了而已。”想到什麼，便伸手撫上洛臻的額頭，發現已經不那麼燙手了，才鬆了口氣。“甘露果然是神醫，才服了一帖藥燒就退了。”

“等等，你在說什麼？”洛臻有些反應不過來，“我病了？”

“只是點風寒。”不想多說什麼，司徒清遠淡淡地道。想了下，便從牀櫃上端過一碗藥，“雖然燒退了，可這藥還是要喝的，正好這藥還是溫的。”遞到洛臻面前，“快喝吧！”

看了眼碗中那黑乎乎的藥湯，洛臻遲疑了一下，卻還是伸手接過了。只是她沒有立即服下，而是在鼻前聞了聞。這藥，洛臻一愣。是治風寒的沒錯，可藥下這麼重，根本不是普通的風寒，甚至還有幾味藥是用來治內傷的。難道我生病是與受了內傷有關？下意識看向司徒清遠。他知道我受傷了，可爲什麼只輕描淡寫說是風寒？心底明白了什麼，不禁一暖。

“怎麼不喝？”司徒清遠不解。他不會想到，與甘露一同長大的洛臻竟也耳濡目染，知道些醫理，光靠鼻子聞就能猜到藥的成分。“怕苦嗎？”

“纔不是呢！”洛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便將整碗藥一飲而盡。喝完還像喝酒似的倒置藥碗，似是在向司徒清遠炫耀。“喝完了！”遞迴司徒清遠手裡。

看了看手中已經空了的藥碗，又看了看眉頭都沒皺一下的洛臻，司徒清遠輕笑。“沒想到你一點都不怕苦，我還擔心了不好半天呢。”洛臻昏睡時是他喂她喝的，他嚐了一口，苦比黃連，堪稱天下最苦的風寒藥了。

“這點苦算什麼？”洛臻不屑，“算起來，我們可都是喝著甘露的藥長大的，早習慣了。再說了，怕苦又怎麼做女俠？”忽而想到什麼，“哎，我睡多久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現在好像是下午了。

“沒多久，現在剛到未時（13時——15時）。”

“哦，那，是你一直在照顧我？”看著司徒清遠，洛臻輕聲問。

“是呀，”司徒清遠淺笑，“不僅是我，甘露姑娘他們也一直在的，只不過現在他們去找羽王和沈公子了。聽說他們兩個從上午就不見人影了。”

“那你爲什麼不一起去？爲什麼還要在這守著我？”直視著司徒清遠。

“因爲，”低吟了一下，“因爲我覺得你更需要我。”洛臻怔住，“如果你醒來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一定會覺得很失落，很傷心，說不定，還會大發一頓脾氣呢。”

洛臻頓覺心中一陣溫暖與甜美，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吃到了娘做的冰糖蓮子羹一樣。看著司徒清遠，這個男人沒有出色的五官，與北冥昊宸他們站在一起，是那樣的不起眼，根本不配站在她天下第一美女洛臻的身邊。可是，他的凜然正氣與俠骨柔情，天下間又沒幾個人比得上。他對她的好，是發自內心的，不像以往的那些人，多少都是因爲她的外表。只是，他對她是一片真情，那她對他呢？是否也有情？

沉默好一陣，洛臻只淡淡地道：“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更謝謝你，對我的真心，只可惜，現在我還不能對你做出任何的交代。

看到司徒清遠眼中那些許失落，洛臻連忙瞥了瞥眼，故作無意地問：“對了，我昏睡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夢話呀？”記得阿珂她們說過，在我生病的時候總會亂喊亂叫的夢囈個不停。

司徒清遠一愣，想起那些夢囈，連忙說：“沒有！”收到洛臻之意的目光，不禁有些心虛地撇過臉，遲疑了下，“那個，能說說，你和顧影塵，是什麼關係嗎？”看著洛臻，“爲什麼在聽到他中毒失憶了，你會那麼激動？你們認識？”

“顧影塵？”洛臻一怔，不大明白司徒清遠怎麼會提及他，但也如實說了。“當然認識，在遇到憶之前，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青梅竹馬嗎？”司徒清遠微不可聞地低喃了一句。

“不過小時候的他和現在可不一樣，”洛臻沒有聽到司徒清遠的話，只是沉浸在兒時的回憶裡，“那時候，他很黏人，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著我，還美名其曰是爲了保護我，讓我怎麼也甩不掉。後來，我也不甩他了，總和他一起在府裡瘋玩。他就像我的小跟班一樣，我讓他做什麼，他都二話不說地去做，什麼爬樹掏鳥蛋、抓弄下人、偷吃點心、下河抓魚、把墨汁撒在別人的乾淨衣服上之類的。我那時可皮了，指使他一起幹了不少壞事，害得他總捱罵受罰，而我呢，卻沒心沒肺地在旁笑話他。”爹疼我，從不罰我這個主使者，倒是他這個從犯一力承擔下了所有的責罰，只因他是哥哥，卻跟著妹妹一起胡鬧。

“那時候我們可好了，可惜，”雙眸不禁暗了下來，“我們也分開五年了，現在他失憶了，恐怕見到我也認不出了。”

不忍心看到洛臻這樣，司徒清遠連忙安慰：“你放心，他總會想起這一切的，不會把有關你的事給忘了的。”

洛臻深吸了口氣，無所謂道：“不重要了，就算真忘了也沒什麼。”從十四歲遇到憶開始，她就不再是他的妹妹顧影憐了，而是與他毫無關係的洛臻，那麼無論他記得與否，都不再那麼重要了。看向不解的司徒清遠，“我累了！”

“那就再睡會吧！”司徒清遠這纔想起洛臻還生者病，說了這麼久的話會吃不消，連忙扶著她躺下。

看著細心地爲她夾好被子的司徒清遠，洛臻不禁脫口道：“我睡了，你會走嗎？”竟有些不捨。

司徒清遠一愣，繼而笑了。“不會，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等你睡醒。”

得到滿意的答案，洛臻欣喜一笑，緩緩地閉上了眼，不一會兒，便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