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少玨呵呵一笑:“只不過就是從太子府搬到東宮,身份換了一個而已,別的哪里還有什么不同?不信你來瞧瞧。”
陸清嵐圍著蕭少玨轉了一圈,“我怎么瞧著,皇上似乎比從前俊了不少!”
蕭少玨哈哈大笑。
先帝駕崩,上上下下一片哀慟,蕭少玨親自主持嘉和帝喪儀,按照慣例,以日代月,守靈二十七天。二十七天內,全國所有政務都由內閣處置,好在焦閣老等都是老成謀國之輩,又對蕭少玨忠心耿耿,二十七天內到沒有發生什么大亂子。
等蕭少玨坐上太和殿的蟠龍寶座上,一顆心終于徹底放在了肚子里。
他是個雷厲風行之人,嘉和帝尚未入土為安,他便著手清理積弊,推進了一系列的改革,裁撤淘汰了一大批昏庸無能尸位素餐的高級官員,將一大批年輕且干勁兒足能力強的官員提拔到重要位置上,一時間朝政為之煥然一新。
與此同時,為了表現新皇的寬宏和博愛,蕭少玨大封兄弟,老五和老十被封為親王,剩下的幾個兄弟,還不是王爺的,都被封為郡王,是郡王的,俸祿加一級,每個人都有恩賞,可謂皆大歡喜。
連老三一個傻子,都被封為和郡王。
唯獨蕭少玹,什么賞賜都沒撈著,皇帝在圣旨里連提都沒提到他。大臣們全都看明白了,皇帝這是不喜歡這位四爺啊,不是一般的不喜歡,是非常不喜歡。
蕭少玹吃了這么大一個虧,偏偏啞巴吃黃連,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滿朝文武,沒一個人肯為他說一句話的。通過大皇子、二皇子兩件事,眾人看清了他陰毒自私的本質,他在京城幾乎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人人見了他都繞著走。
忙活了接近兩個月,嘉和帝的喪事終于辦完了,朝廷總算慢慢回復了正軌。
周國,上京。
周帝葉元修正和大臣們商議軍國大政。
葉元修說:“沒想到,最后是蕭少玨繼承了嘉和帝的皇位。”
五皇子葉元信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臣弟出使齊國的時候,曾經見過這位新任皇帝,此人急躁冒進,不過是個有勇無謀之輩罷了。”
葉元修目光從手里的情報上離開,“老五,你若不是看走了眼,就是他可能欺騙了你。朕觀元朔帝登基之后的一系列政策,開海禁,通貿易,設船舶司,哪一條不是利國利民,影響深遠,若連他這樣的皇帝都不算是明君,那么歷史上怕是沒有什么明君了。”
“這怎么可能?”葉元信大為震驚,他沒想到皇帝對蕭少玨的評價這么高。“那咱們該怎樣應對?”
葉元修緩緩抬起頭來:“齊國地大物博,根基深厚,近三十年來在嘉和帝的治理之下,貪污橫行,民間奢侈成風,國力日漸衰弱,而我國國力蒸蒸日上,此消彼長,本來用不了多久,咱們的實力就可以超過齊國。可是如今,朕最擔心的事出現了。”
葉元修雄才大略,目光看得極為長遠,眾大臣們全都伸直了脖子聽他說話。葉修元道:“你們說說看,咱們周國這幾年是如何發展起來的?”
內閣首輔想了一下道:“是貿易。”
“對!”葉元修贊許地點了點頭,“咱們周國國土面積不如齊國,資源比起他們也差了一截,但是咱們開放了邊貿,通過和西域、波斯以及更遠的佛郎機的貿易,咱們賺得盤滿缽滿,才漸漸追上了齊國。”
頓了頓,他又道:“朕從前瞧不起齊國,是因為齊國坐擁數千里海岸線而不知利用,若是齊國肯將他們的岸線全部向東瀛、南洋開放,用不了多久白花花的銀子就會流水一樣流淌進入齊國,甚至和咱們做生意的佛郎機,也會通過海運和他們進行貿易。不出十年,他們的國力必將翻一番。朕一直羨慕他們的,不是萬里錦繡河山,而是邊境數千里的海域。”
眾人全都聽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咱們怎么辦?”
葉元修道:“辦法只有一個,趁蕭少玨立足未穩之際,發動戰爭,將齊國納入咱們的版圖,最后至不濟,也要引發齊國國內的政治危機,逼迫蕭少玨下臺。”
“可是咱們還沒有準備妥當,和齊國這樣一個軍事強國開戰!”
葉元修說:“咱們是沒有準備妥當,齊國則是根本沒有準備。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朕會后悔一輩子!”
一個月后,周國五皇子葉元信帶領二十萬大軍,公然撕毀齊周兩國締結的盟約,悍然出兵燕國,燕國的全國人口也就二十來萬人,如何能夠抵擋,不過數日便連首都都淪陷了。
燕王蔣信鴻帶著三公主,及一子一女逃到雍州,并緊急向齊國求援。
消息傳到京師,舉國震動。齊、周兩國邊境時常也有摩擦,但那都是小打小鬧,一次動員二十萬大軍,這是不死不休死磕的架勢。
蕭少玨大為震怒,當即召集各位大臣商討對策。眾人從中午一直討論到晚上二更天。
長樂宮中,陸清嵐也沒睡。彼時她已懷孕四個多月,小腹微微隆起。他一邊等著蕭少玨回來,一邊給還未出世的小孩子做小衣裳,氣氛倒是一片寧洽。
這時采菱進來稟報:“皇上回來了。”
陸清嵐剛放下手中的針線,就看見蕭少玨一馬當先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大軒昂的英俊男子。正是哥哥陸文廷。
陸清嵐微微吃驚,叫了一聲“皇上”,又轉頭去看哥哥,“哥哥怎么來了?”
陸文廷年紀大了,沉穩了許多,行禮道:“臣參見皇后娘娘!”
“也沒有外人,哥哥你就別鬧這些虛禮了。是不是皇上?”
蕭少玨沒想到她把球踢到他這兒來了,也笑著擺擺手:“好了廷之,快坐吧。”又給陸清嵐解釋道:“廷之此來,是跟你告別的。”
“哥哥要帶兵出征了?”她何等聰明之人,一下就猜到了。
“闔朝文物,朕最信任的,唯有廷之一個人。這次要調動幾十萬規模的大軍,和周國來個硬碰硬。而且又是朕登基以來的第一次戰事,只能勝不能敗……”陸清嵐懷著孕,這個孩子和遲哥兒不一樣。遲哥兒那時候,陸清嵐只是普通地孕吐,這個孩子她的妊娠反應卻極厲害,折磨得她死去活來。蕭少玨生怕她擔心陸文廷的安危,再讓身體雪上加霜。
陸文廷也說:“娘娘不必擔心微臣,小外甥降生之前,微臣一定拿著葉元信的腦袋來賀。”
陸清嵐點了點頭,她自信滿滿地道:“葉元信定然不是哥哥的對手。哥哥一切小心,早去早回。”沒人比她更清楚陸文廷的能耐,這一世陸文廷雖然也算一位名將,但是歷史給他的舞臺太小,他一直沒有表演的機會,指揮大兵團作戰,正是他的長項。這次葉元信碰到陸文廷,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哥哥一定要注意安全!你要時刻記得自己是三軍統帥,切不可再像從前那般親自帶兵沖殺在最前面了。”她囑咐了一番,陸文廷又安慰了她幾句,就退了出去。明日一早他就要點齊兵馬奔赴戰場,再沒時間和陸清嵐告別,這才選了這個時間來見她。
送走了陸文廷。
夫妻兩個簡單洗漱,也就歇下了。蕭少玨撫摸著她微隆的肚子,忽然在她耳邊說了一聲:“謝謝你寶兒。”
陸清嵐轉過身來,奇怪地道:“為什么要這么說?”
“我還以為你會反對廷之帶兵出征呢。”他笑笑,“你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執意反對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一向說一不二,也只有陸清嵐能讓他改變主意。
陸清嵐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我是你的皇后,咱們夫妻一體。你對長興侯府百般恩賞,長興侯府更應該作出表率來,回報你的知遇之恩。這是君臣的相處之道,于情于理都該是如此,就算這次你沒選我哥哥,我也會向你推薦他的。”
“我蕭少玨何德何能,能娶到你這樣的賢惠的妻子。”
陸清嵐“噗嗤”一笑,“肉麻!”
“我說真的!我現在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我有一個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立遲哥兒為太子!”
“什么?”陸清嵐一驚:“太早了吧,遲哥兒還不到兩歲呢。而且遲哥兒到底什么樣的資質,現在哪能看得清楚。”
“一點都不早。我想在咱們的第二個兒子出生之前,就把未來的君臣名分定下來。你看看先帝,在位三十多年,一直不肯立太子,兄弟們斗成什么樣了?將來咱們的孩子都是一母同胞,我可不希望看到他們和我們兄弟幾個一樣,斗成烏眼雞,等咱們其他的孩子一出生,遲哥兒既是長兄,又是太子,他們自然也就不會生出心思和遲哥兒爭了。至于遲哥兒的資質,咱們的孩子,還能差得了嗎?”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陸清嵐還是有些遲疑,“我是怕遲哥兒這么小的孩子,驟然得了太子之位,別再損了他的福氣,就算要冊封,也等到他過了兩周歲的生辰再說吧。”
“也好!”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第二日,陸文廷點齊了三萬新軍,又在三大營中挑選了十二萬軍隊,一共十五萬大軍,誓師出發。蕭少玨親自出城相送。
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發,十幾萬大軍的吃喝拉撒睡都要操心,一時間不光兵部雞飛狗跳,戶部也跟著亂作一團。打仗打得就是錢,而大齊剛給先皇辦過一場盛大的喪禮,銀子花得海了去了。
加上各州的秋稅還未開征,正是一年中國庫最為空虛的時候,葉元修之所以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動戰爭,也是考慮到了這個因素。于松這個戶部尚書看著陸文廷雪片般飛來催糧催銀的公函,一個腦袋兩個大。
只好去找蕭少玨,蕭少玨也變不出錢來。見他愁眉不展,陸清嵐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要不你請我大伯父出山吧。”
蕭少玨一拍腦袋:“我怎么把他給忘了?”之前的燕國之戰,陸瀚就和他有過合作,一起供應大軍的后勤,那時給蕭少玨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絕對是后勤方面的天才。
蕭少玨當即下旨,叫陸瀚奪情。
陸瀚作為嗣子,該為陸抗守孝三年,如今兩年都沒到,顧忌到名聲,加上之前他身為大皇子的老丈人,身份敏感,蕭少瑜被抓的時候,他還曾替他求過情,各種因素摻雜起來,他上書婉辭。
蕭少玨竟帶著陸清嵐親自登門,言辭懇切地向陸瀚表明,自己絕不會因為蕭少瑜而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陸清嵐更是以一個晚輩的身份,懇請陸瀚出面幫助蕭少玨度過難關。
皇上皇后做到這個份上,之前陸瀚簡直不敢想。他不由感激涕零,終于答應了到戶部任職。
陸瀚起復之后,第一個職務便是戶部左侍郎,整個戶部于松是一把手,他是二把手。陸瀚展現出組織后勤方面的才能,他施展乾坤大挪移,于松都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變出來的錢,沒過幾日,居然把陸文廷的軍餉給湊足了。
于松也是不得不寫個服字。
蕭少玨大為高興,將于松轉任吏部尚書,然后直接提拔陸瀚做了戶部尚書。沒有于松掣肘,陸瀚在戶部更是如魚得水。
再說陸文廷,銀子到位之后,行軍速度極快,很快就到了雍州。和葉元信短兵相接。兩人的軍隊加起來有三四十萬,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彼此之間相互試探,接連打了幾仗,幾乎每次都是周**隊吃虧,次數多了,葉元信也吃不消,加上不服氣,又仗著自己人多,終于發起了全面的進攻。
三十多萬軍隊,在西北廣袤的平原上廝殺,那場面可不是一般的宏大。三十多萬顆芝麻撒在地上都要占據很大的一塊地盤呢,何況是三十多萬人馬。
葉元信一向對自己的指揮藝術十分自信,可是這么多軍隊,他一個人就是八張嘴也指揮不過來,只能做到個大概齊,大方向上沒有什么錯誤,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