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仔細想想剛才蕭珩的語音, 確實是帶著一些罕見的濕潤。
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的。
正想著, 就聽得外面傳來啪啪啪的馬蹄聲響,還有巴木荊的一聲大吼, 當下趕緊止住心思看過去。
卻見此時天空中已經撥云見霧,皓月當空,如華的銀白月練灑在這一望無垠的荒原上,而就在那噪雜的混戰之中,身披黑色戰袍的蕭珩,在那萬軍之中走向了巴木荊。
所到之處,將士無不讓行。
此時的巴木荊正因混戰而弄得一身狼狽, 他握著長弓冷笑:“蕭珩,你終于有膽子出現了!”
蕭珩負手立在月光之下,冷冷地望著巴木荊:“巴木荊,你竟然搶我妻兒,擅自撕毀大昭和北狄的盟約, 這是要置大昭和北狄的百姓于不顧,是要邊疆再起戰火嗎?”
清冷的聲音響在這無邊的原野上,堪比寒月。
巴木荊氣哼哼地道:“少給我來這一套!蕭珩你以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不過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罷了!”
蕭珩卻是氣定神閑的:“巴木荊, 你以為你做的事情,能瞞得過天下人耳目嗎?”
說著間, 他一抬手。
只見人群中走出一個人, 卻是昭陽公主。
巴木荊見了昭陽公主, 臉色微微變了下:“你不是已經被送回北狄了嗎?”
之前他的人馬兵分兩路, 一路搶昭陽公主, 一路跟顧穗兒。
他為了能躲開蕭珩耳目,便親自帶著顧穗兒走小路回去北狄,而讓自己的人馬帶著昭陽公主走大路回去。
現在昭陽公主出現,說明他的人馬出了事。
昭陽公主一見了巴木荊,那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氣得跳腳:“巴木荊,你這個賊痞子,你竟然還想把本宮再搶回北狄去?本宮堂堂大昭國公主,是讓你隨便侮辱的嗎?本宮已經向父皇請旨,務必將你這個賊痞子捉回來,剁成肉泥去喂給本宮的狗吃!”
巴木荊聽此,冷笑連連:“公主殿下,你可是誤會了我巴木荊,你以為要對付你的人只有我嗎?你以為你這個好哥哥蕭珩對你真的只是送嫁?他借著給你送嫁的功夫,不知道暗地里帶了多少人馬潛伏進去我北狄都城!你說他明明把你送過來嫁給我巴木荊,竟然還暗地里干出這種事,居心何在?”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昭陽公主更來氣:“巴木荊,我不許你說蕭珩的不是,他是我哥哥,我哥哥做什么都是對的,輪不著你來說三道四!”
蕭珩見昭陽公主氣得不行,抬手,示意昭陽公主下去。
昭陽公主最后瞪了巴木荊一眼:“你等著,我要捉你來喂狗!”
場中一時只剩下了巴木荊和蕭珩。
巴木荊濃眉動了動,斜瞅著蕭珩:“蕭珩,你要搞明白兩件事,第一件事,顧穗兒還在我的馬車里,第二我是北狄國六王子,是我父王最寵愛的兒子,你現在就算帶著人馬圍住我,又能怎么樣,我若是傷了一根寒毛,我的屬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的父王也會揮兵南下,到時候你就是挑起邊疆戰亂的罪人!”
蕭珩沉默地望著巴木荊,淡聲回道:“巴木荊,我也想讓你知道幾件事。”
顧穗兒遠遠地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只見蕭珩身形頎長地站在那里,仿佛和這沉靜如水的月光融為一體。
場中不知道多少人馬,可是周圍安靜得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而就在這種極度的安靜中,蕭珩清冷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第一件事,我的女人身懷六甲,謝謝六王子殿下對她的照料,她如今很好,正在我的馬車里歇息。不過以后你不會有機會看到她。第二殿下是北狄國的六殿下沒有錯,不過殿下必須搞明白,如今我蕭珩帶著人馬過來追你,可不是我蕭珩以公謀私要對付殿下,而是奉了北狄王之命,前來請殿下回去北狄王府。我大昭和北狄既是秦晉之好,又怎么會輕易再起戰端?”
蕭珩和巴木荊不同,巴木荊說起話來嗓子大,吼得全場皆震,可是蕭珩說話,猶如冬夜的寒月,透著沁冷,聲音也不大,但是他只要一開口,卻自有一股氣勢,能夠讓所有的人都去聽他講。
如今他只是平淡地說完這些話,巴木荊臉色頓時大變。
“你什么意思?”巴木荊才不信呢:“胡說八道!”
蕭珩挑眉,語氣中竟難得有些憐憫:“你若不信,見一個人便是,有請端木將軍。”
他這話剛說完,便見東邊人群分開,有一位北狄打扮的將軍過來,身后還跟著另一位同樣北狄將士穿著的。
巴木荊一見那位端木將軍,冷道:“端木將軍,你怎么會和蕭珩混在一起?你這是什么意思?”
端木將軍先是朝蕭珩拜了一拜,之后才道:“六殿下,因大昭孺妃娘娘失蹤一事,大昭國五皇子已經派人快馬稟報我北狄王,我王下令,務必請六殿下盡快回去都城,必要時刻,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巴木荊一愣:“什么意思?”
蕭珩淡道:“就是抓你回去的意思。”
巴木荊皺眉,不信,瞪了眼那端木將軍,復又去看端木將軍身后,只見他身后是自己的親信紅帖兒:“紅帖兒,這到底怎么回事?咱們的人呢?怎么就你一個?”
紅帖兒一臉狼狽地低下頭,咬牙切齒地道:“咱們的人馬已經被大昭國五殿下盡數活捉,如今全都關押起來。”
巴木荊這下子跳腳了;“怎么可能呢?”
旁邊的昭陽公主嘲諷地看著巴木荊,語氣中都是鄙視和不屑:“怎么不可能?我五哥知道你竟然敢打我嫂嫂的主意,一怒之下,掃蕩邊疆,把你手底下的人全都給活捉了,一個個地審訊,又派了八百里加急的快馬回去你北狄都城,告了你一狀!巴木荊,這次你損兵折將,還干出有毀我大昭和北狄盟約的惡心事,我看你怎么去向你父皇交待!”
巴木荊臉色此時已經非常難看,難看得像豬肝一樣了。
不過他盯著昭陽公主,突然道:“昭陽公主,如果我沒忘記,你還是我巴木荊的媳婦?你如今對我落井下石嘲諷有加,最后還不是乖乖地跟我回去!”
昭陽公主聽到這話,忍不住哈哈笑出聲:“說到這里,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巴木荊看昭陽公主那得意的樣子,突然感覺不妙:“什么?”
旁邊的端木將軍恭敬地道:“啟稟六王子殿下,如今昭陽公主和六王子殿下的婚約已經被取締了。”
巴木荊:“取締?那然后呢?北狄和大昭不結親了??”
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剛才蕭珩還說,北狄和大昭是秦晉之好。
端木將軍輕咳了聲,都有些不忍心告訴巴木荊,不過還是恭敬地道:“六王子殿下,北狄和大昭確實是結秦晉之好,昭陽公主也確實嫁入了我北狄,只不過——”
這話可怎么說呢。
旁邊的昭陽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得意地道:“我如今已經被許配了你的父王北狄王,好了,現在,巴木荊,你應該叫我一聲母后了!”
巴木荊頓時瞪大了眼睛,發出如雷一般的爆喝:“什么?”
他爹如今身子不好,已經病得根本不能下床了,怎么可能還娶媳婦呢?娶個這么年輕好看的媳婦,也根本用不上啊!
昭陽公主卻是搖頭晃腦地得意:“我如今已經是名分上的北狄王后,怎么樣,兒子,你對我這個當娘的有什么想法,你盡管說,我明日就去我夫君身邊說道說道,看看他是幫你,還是幫我。”
巴木荊此時簡直是要吐血了。
不過他也很快想明白了。
自己一心帶著顧穗兒回去北狄,故意選了偏僻無人經過的路,甚至把自己的親信人馬都給撇下,結果卻因此失去了和北狄王宮的聯系,被蕭珩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我不回去!”他當然不甘心,硬著脖子道:“蕭珩,你有本事和我真槍明刀地干一場,何必和我耍這種把戲?我的人呢?你把我的人都給放了!”
蕭珩淡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服,所以我可以考慮打到你服。”
說完這個,他撩起戰袍的邊角,掖在腰帶上,之后道:“我徒手,武器你隨意選。”
巴木荊見此,求之不得,不過他卻是存了個心眼的,畢竟周圍都是蕭珩的人,就連北狄的大將軍都站蕭珩那邊,便是自己贏了又如何?
是以他故意道:“若是你輸了,待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