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安一口氣說了很多，連他自己都在劇烈的喘息著。

從他進入黑龍帝國，一直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影響之下發生。但是他只能將這一切壓在心底，每當他看到黑龍帝國陷入混亂，他都會無比喜悅，但是他根本沒有辦法和別人分享這種喜悅。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不要緊了。

因為一切，都將會在這里終結！

龍一向前走了幾步，他看著提利安那張慘白的臉，他看著提利安的眼睛。

提利安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提利安，但是，那雙眼睛卻并未有任何變化。

這雙眼睛，正是龍一那一次時間旅行，回到過去，在病房之中看到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中，只有堅定。

當初，龍一在暴怒之中返回過去，試圖將提利安扼殺在過去，直接終結這場戰爭，卻被精金魔像阻止。但是龍一卻知道，真正阻止了自己的，只是他自己。

當他沖入病房之中，他看到了提利安。

準確的說，他看到的是提利安的眼睛。

從他的眼中，龍一沒有看到憤怒，也沒有看到復仇。

他看到的只是毅然決然，那是拋開了一切的。

自我犧牲！

也許不可思議，但是龍一從那個時候的提利安的眼中看到的，就是那些。

而正是因為如此，他愣了一下，這才給精金魔像帶走他的機會。

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證明當時龍一的判斷沒有任何錯誤。

龍一看和提利安，提利安也看著龍一。

這一場白龍帝國和黑龍帝國之間的戰爭，其實本質上已經是龍一和提利安之間的戰爭了。而如今，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場戰爭的最終目的。兩個人卻都是相同的。

“老皇帝，真的死了么？”許久，龍一終于問道。

“這個問題答案。你難道不知道么？”提利安反問道。

“是啊，我想。之前我還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龍一笑了，然后搖了搖頭，無奈的說了一句：“哎，你們這一家子聰明人啊！可是把整個世界都給拖進了你們的過家家游戲了。”

龍一轉頭，看向再旁邊幾乎呆滯的雅克。

是的，此時的雅克已經完全傻了。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提利安，但是提利安所作的一切讓他打消了所有的懷疑。讓他深信提利安真的是被復仇占據了所有的心靈。

別的不說，如果提利安真有二心，難道他會忍受白龍帝國的人被屠殺而無動于衷么？

但是，提利安真的就無動于衷。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樣，就這樣靜靜的關注著戰場的一切，盡職盡責的幫助雅克。

這沒理由啊？

雅克還在發呆。

但龍一的劍卻已經抽出。

水晶大劍發出的聲音讓他雅克在瞬間驚醒。

我已經失去了一切！但是我卻不能死在這里！

“不！你休想殺死我！”黑龍大聲吼道，一張巨大的卷軸從雅克的私人空間之中被拋出，然后瞬間展開。也快試圖使用黑色蟲洞離開這里。

但是龍一的速度更快一步！

唰！

巨大的劍芒掃過空中，黑龍的半個身體被瞬間斬落，半截黑龍巨大的身體已經被卷入黑色蟲洞。但是它的龍角卻已經被龍一死死的抓在手中。

蟲洞關閉。黑龍半截殘破的身軀被丟在地上。此時的雅克還沒死，看著龍一，眼中卻滿是嘲諷。

“你沒有可能殺死我。這個身體之中只是藏著我的意識而已。一旦我這個身體死去，我的另外一個身體就會重新復活！還記得嗎提利安，這可是你幫我設計！”雅克狂吼道。“我已經把我的那個身體藏在了沒人知道的地方，就算是你提利安也不知道！今天我可以死，但是等我復活！我會讓你們全部付出代價！”

雅克已經徹底瘋了，他咆哮著，血水四濺。

“不，你錯了。”提利安說。

“你的那個身體，我肯定不知道在那。但是你的腦子。在這里。”

提利安猛然打開了自己的胸口，在他胸口那個容器之中。一顆人腦赫然陳列。

提利安抬起手，一道電弧從手中蔓延到腦上。頓時黑龍渾身抽搐起來。

“這！這怎么可能！我的腦明明……”雅克簡直不敢相信。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對你寸步不離？你以為這個黑龍的身軀為什么會崩潰？”提利安的臉上掛滿了嘲諷。

“因為你……”

“沒錯！正是因為我！那個手術根本沒有將你的靈魂和大腦融合在黑龍的身體之中，在這黑龍之中的，只有你的意識而已！從始至終，你的腦都在我這里！我一直都在對你施加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但是……為什么！提利安，在龍族大賽的時候，明明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力量，那個時候你沒有殺死我，還在一直幫我，為什么到現在……”雅克吼道。

“除惡務盡，只是殺了你是沒用的。你死了還會有下一個雅克，下一個雅克死了還會冒出更多的雅克來。只要黑龍帝國不覆滅，更多的雅克就會不斷的冒出來！而我！我要讓你和你的黑龍帝國的一切全部滅亡！”提利安笑著說道，這么多年來，他終于說出了自己心中的話。

是的，提利安做了這么多，背負了一切罵名。如果他想，其實他早就能夠將黑龍帝國的皇帝親手毀滅而且不會留下一點點證據。

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要做的事情，更加偉大！

是他，將白龍帝國和黑龍帝國推向了戰爭；是他，給了雅克一次次戰爭勝利的希望；是他，一點點從內部摧毀了黑龍帝國的經濟；也同樣是他，讓雅克發了瘋。從而做出了喪心病狂的舉動。

沒有他，黑龍帝國充其量只是一個戰敗的國家，死的也僅僅只是一個皇帝和為皇帝賣命的戰士。但是。有了他，這個世界上。真的再也沒有了黑龍帝國。

一切正如龍一所說，黑龍帝國，從此在這個世界上除名了。那些被瘟疫感染的土地，在很多年的時間內也許都不會再有任何人居住，那里會逐漸變得荒蕪，曾經出現過的一切將會被雜草掩埋，一切痕跡，也都會成為歷史的塵埃。

但是。那不要緊，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白龍帝國。這是他與他那偉大的父親之間最大的秘密，這是一個除了他和他父親根本沒有第二人知道的秘密。為了這個秘密，他付出了一切！

他讓自己變成一個紈绔，他招惹龍一，差點被龍一打死，他失去了所有力量，幾次三番在龍一的手中被折磨，侮辱。然后他孤身一人來到黑龍帝國。用生命為代價換取了卡尼爾的信任。他注意到了雅克對皇位的貪婪，所以他借助索琳除掉卡尼爾的機會扶持了雅克上位。

提利安看到了龍一的實力，他看到了龍一能夠做到的一切。在黑龍帝國。他與龍一針鋒相對。讓雅克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一切，每一次的失敗卻同樣給雅克留下了勝利的種子！讓他以為下一次一定會勝利！他忍受著侮辱，背負著背叛者的罪名。

然而，就在今天。

一切都值得了。

他要讓這白龍帝國，真真正正成為這世界上唯一的帝國！他要讓這片大陸，完全臣服在圣光的統治之下！

提利安手中捏著雅克的腦子，看著前方的龍一，擦白的臉上似乎有些紅潤。

他劇烈的喘息著，甚至連說話的語調都有些微微的改變：

“我。名為提利安坎德拉，偉大的白龍帝國的皇子。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剝奪我的榮耀。”

“但是。我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并不光彩。是我一手將黑龍帝國變成了白龍帝國最強的敵人，我必須要為所有死去的白龍帝國同胞負責。也是我一手將黑龍帝國變成了現在這座死亡之國，我也必須要為黑龍帝國那些死去的平民負責。我有罪，我背負著連我自己都難以想象的罪孽。”

“但是！”

“我并不后悔！”

“不是榮耀，從我走上這條路開始，我就知道，榮耀將永遠不會屬于我。”

“光榮而且偉大的白龍帝國，將絕對能允許這樣一個污點出現！”

“所以，白龍帝國的歷史上，不會有我的名字。而你，龍一，你將會被載入史冊，千古流傳！”提利安說著，將他胸口的大腦取出。

龍一看著提利安，默默無言，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多次后悔想要殺死的敵人，竟然才是真正潛伏在黑龍帝國皇帝身邊的最大助力。

白龍帝國，這一次徹底的毀滅了黑龍帝國，無論如何，黑龍帝國將再也無法翻身了。

但是，這代價，真的太大了。

龍一看著提利安，緩緩的走近。

然后，他抬起手，伸向提利安。

提利安一愣，隨即笑了，然后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話問道：

“我很聰明，龍一，我真的很聰明，我父親說過，我的智慧甚至遠在他與我二哥之上！但是，我卻一直有一個疑問沒有辦法解開。當初，就在我被你打個半死的當天。有個人闖入病房，想要殺我。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么？”

龍一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是我，我穿越了時間，回到了過去想要殺了你，結束戰爭。”

“就你？你穿越了時間為殺我，但是為什么在最后你卻猶豫了？”

“因為我看到了你的眼睛，我認為，擁有那樣一雙眼睛的人，不應該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過真可惜，當時正在飛揚跋扈之中的我根本沒能看出你偽裝之下的那雙眼睛，否則，今天今天的事情也都不會發生了。”龍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一切還都會發生了，幾乎不會有任何不同，只是那些原本應該由我一個人背負的東西，則會壓在兩個人的身上。”提利安說。

龍一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收回了手，看著面前的男人——這個他這幾年來最的敵人，此時卻是這場戰爭最大功勞之人。

“你還有什么讓我去做的么？”龍一問道。

“有，只有一件事。”提利安說。

“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我那個皇帝二哥。”

龍一愣了一下，隨即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的靈魂已經無法容納這么多的信息，我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那么這一次，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提利安將手中裝著白色大腦的容器交給了龍一，而提利安的身體，卻緩緩的開始崩解。沒有聲音，也沒有異動，只是在空中憑空的消失了。

“所以說，我最討厭的，就是聰明人了。”

看著面前消失的塵埃，龍一嘟囔了一句。

不知不覺之間，艾琳和索琳都已經淚流滿面。